第20章 二十
第20章二十
118.
被這眼神一掃,元笙脊背頓時一僵。
顧楚音:“宋煙,我和你父親從小教育你的是什麽?”
好在顧楚音并不打算為難她,直直看向宋煙,眼神帶着壓迫。
都說百戰之師的眼睛都帶着殺氣,元笙也是直面感受到了,那錦衣華服下隐藏的兵戈之氣,像一柄緩緩出鞘的神兵利器,只露一寸劍鋒就叫人膽顫驚心,不敢直視。
果然剛剛的溫和是假象,她忍不住垂下了眼,抿了抿唇,又擡起了眼。
絕不能退縮,在顧侯這,沒有骨氣的人根本不配站她面前。
宋煙并不退讓,更是握緊了元笙的手:“母親從小教育女兒,為國為君,先憂天下之事而後憂己。”
顧楚音神色并未好看半分,聲音沉冷:“那你可知你現在在做什麽?”
宋煙:“知道。”
一掌拍桌,杯碟俱顫,顧楚音道:“你這是在欺君!我顧氏與宋氏百年純臣,世代忠君,皇命不敢違,簡在帝心,且先帝臨終特地留诏封你為新皇之後,為的就是你在閨中賢名,希望你輔佐新皇協理後宮,令皇上沒有後顧之憂,更希望你能誕下嫡子,為皇上開枝散葉,所以你在做什麽?你這是在……”
顧楚音咬了咬後槽牙,最終還是沒能把穢亂後宮這幾個字吐出來,人心肉長,到底是她十月懷胎的女兒。
“若是如此,不必皇上降旨重懲,将我宋顧二氏百年名聲毀于一旦,我便自己先清理門戶,當沒你這個女兒,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一聲喝下,宮外不明所以的秋蟬都噤聲了,不敢再吱聲,那一點點的秋風都不敢刮了,厚重又窒息
元笙都覺得自己快呼吸不上來了,剛想說話,宋煙一捏掌中素手,元笙一愣,立馬噤聲。
宋煙道:“女兒罪在在其位未謀其職,有失皇後職責,可,并未欺君。”
“……”顧楚音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宋煙一字一句重複:“女兒,并未欺君。”
“你說的是真的?”顧楚音身子前傾,臉側的流蘇卻一動不動,同樣淺色的眼睛盯着宋煙,令人想起山中猛虎的獸瞳。
宋煙:“真的。”
不是欺君,那意味着什麽?顧楚音面露複雜,盯着女兒看了半晌,終于确認她沒撒謊。
顧楚音頓時坐了回去,無所謂的揮揮手:“沒欺君啊,那沒事了。”
宋煙猛的松了一口氣,掌心全是濕漉漉的冷汗。
原以為還會有一場硬仗要打的元笙:“???”
顧侯您的堅持呢?
元笙開始懷疑人生,非常想找她哥問問,他朝上的文武百官都這樣的嗎?
怪不得表哥老是氣到不吃飯。
119.
顧楚音閑适地靠在椅背上,端起甜湯喝了一勺,眼角瞄了瞄雙眼空茫的元笙。
給了宋煙一個眼神:看,吓傻了。
宋煙先拍了拍元笙後背,看了顧楚音一眼:是您太兇了。
顧楚音不屑:你不去瞧瞧你爹被你吓得,眼下兩團青黑跟食鐵獸似的,都變醜了。
其實也就一晚上,第二天宋丞相就吃好喝好睡好用最英俊的姿态迎接顧楚音。
宋煙肖父,顧楚音與宋聞二十多年夫妻,了解宋聞也更了解更宋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女兒。
但這一回,夫妻倆都看不懂宋煙在想什麽。
這廂,宋煙一挑眉:所以您是來為爹出氣的?
顧楚音一眨眼:當然不是,為了好玩。軍營裏的都怕我,都沒人陪我說話。
宋煙歪了歪頭:清理門戶?
顧楚音飄忽了一下眼神:不了,我跟你爹就你一根獨苗,我懶得再生一個。
宋煙輕輕一笑,跟顧楚音一模一樣的瞳色泛着笑意。
顧楚音咳了一聲,正色道:“所以,你爹叫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後怎麽辦?”
“……”宋煙扭頭看向了窗外湛藍無垠的天空,沒說話。
懷疑人生的元笙忽然醒神,拽了拽宋煙的袖子:“……你掐掐我,看看疼不疼。我是不是做夢夢見了顧侯呀?”
宋煙:“……”
靠着椅背犯懶的顧楚音猛地直起腰:“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真被我吓傻了?也是,元笙這孩子在深宮長大,據說被皇上養的不谙世事,哪裏見過這陣仗?絕對被吓傻了。
沒什麽良心的顧楚音難得良心一痛。
得不到回答,元笙伸手掐了一下大腿,宋煙嘶了一聲,瞪大了眼睛看雙眼含淚的元笙。
元笙哽咽道:“疼嗎?”
“嗯!”宋煙點頭,雙眼疼出了淚水,元笙可實誠,裙子底下的大腿都被掐出了淤青。
居然不是夢!
元笙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柳眉微蹙,粉腮帶淚如珠滾盤,貝齒咬唇更添三分朱色。
這樣惹人憐愛的美人面下的心想着:完犢子了,要被顧侯用紅纓槍挑起來挂牆頭晾臘肉了。
兩人相對凝噎,氣氛悲慘,顧侯坐在一邊被這一波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仿佛面前是一對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鴛鴦,而她顧楚音就是那挑眉橫眼的惡婆婆。
戰場上無往不利的顧楚音也麻爪了:“???”
120.
元笙聲音帶顫:“顧侯……”
顧楚音扶了扶根本沒歪的五尾鳳冠,下意識直起腰板,在西戎苦惱該怎麽拿下西戎王都沒現在那麽手足無措。
她道:“哎!你說!”
元笙:“顧侯,您別怪煙煙,這全賴我!”
顧楚音有些發蒙:“這怎麽能賴……”
你字還沒說出口,元笙頓時抽了口氣,眼淚跟不要錢一樣流,臉跟脖子都嚷紅了:“您聽我說!”
顧楚音看呆了,咽了口唾沫。
宋煙也看呆了,她沒想到元笙原來那麽能演。
元笙哭的跟淚人似的,偏偏又哭得好看,柔弱無助梨花帶雨的,鐵石心腸顧楚音都不敢多加斥責,雙手往下壓試圖用不知名的力量壓下元笙激烈的情緒。
真是頭一回體會到面對無理取鬧的孩子是什麽心情,也頭一回感嘆她那糟心女兒一點都不糟心,什麽打仗打到一半跟老娘說“我不打了,這個山頭好我要在這隐居出家”的宋煙都分外乖巧可愛,體貼懂事。
想起當初拿紅纓槍追着宋煙繞軍營一圈的自己真是不知好歹。
元笙嘤嘤哭泣:“這事真的全賴我,如果不是我就不會有今天這局面,您一定要聽我解釋……嗚嗚嗚……”
顧楚音頭都大了,道:“好好好,你說,你說……”
宋煙:“……”她敢說,她活到二十一歲,頭一回看她娘手足無措的樣子。
“那我說了。”元笙捏着帕子擦眼淚,垂下眼組織了一下語言想想該怎麽編。
靜默許久,兩人都盯着默默擦淚的元笙,兩雙顏色一樣的眼睛裏裝着一樣的忌憚,都不敢說話。
宋煙奶娘總說宋煙像宋聞,不像顧楚音,其實不然,在某些方面上這對母女還是一樣的,比如怕別人哭是一樣的。
又比如宋聞靠碰瓷和哭娶了顧楚音,元笙靠生病和哭得到了宋煙表白,兩者之間都夾着一個哭字,本質上宋煙和顧楚音對愛哭的人難以招架。
121.
元笙最後下定決心,受起了眼淚,雙眼堅定看向顧楚音。
元笙:“顧侯一生倥偬,不知還記得十三年前您在準州春來樓命人破的樓,救出的少男少女嗎?”
顧楚音雙目茫然,思索一番後露出恍然的神色。
那一次是秘密行動,她受還是十一皇子的趙胤祯之托,帶着幾百家将前往百裏之遠的準州端了一個大型略買人口的窩點。
在陳朝略買案時有發生,但鬧那麽大的還是頭一遭,不僅僅是十一皇子親自揭發的,還是因為那是五皇子的産業。
先帝震怒,将五皇子貶為庶民,流放三千裏,剝奪姓氏,永世不得回京,其中還有三皇子大皇子也參與其中,以及幾個親王庶子。
都以為是皇子之間的利益相争,有不少人說十一皇子實在是心機深沉,畢竟趙胤祯告發這件事的時候才十歲。
還是宋丞相處理的後續,他還說過:“十一皇子此招過于毒辣亮眼,以後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果然,十一皇子因為這事被所有兄弟針對,誰都怕趙胤祯什麽時候發瘋背後捅兄弟一刀。
但現在元笙直接提出,那必然與她有關。
若是有關……
顧楚音都不忍心去想當時的場景,戰場上混出來的她都覺得難以入目。
宋煙擔憂地看向她,握住了元笙在還算熱的初秋卻泛涼的雙手。
元笙慘然一笑:“被顧侯就出來的孩子裏面,就有我,還是宋煙推開的水缸,扒開的地板,抱出的我。”
顧楚音:“……”
顧楚音愣住了,說不出任何話。
她想:怪不得那時候的趙胤祯急瘋了的樣子。
“幸而顧侯來得及時,我只受了些皮外傷,”元笙輕描淡寫地說,神情釋然卻更叫人心疼:“但也因為如此,留下了心病,不能靠近男子,觸即作嘔,太醫說這是無解之症,我也認了,畢竟我這樣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好的多。”
表哥沒告訴過她跟她同樣的人下場如何,但迷糊的記憶裏還是窺見一二分。
春來樓被焚毀,相關者被殺,有個因為相貌姣好被強買進來的姐姐當場撞柱自殺。
她凄慘的聲音時不時在元笙夢裏回蕩:“我全家為我而死,今日得救,又有何去處?不如死了幹淨,下輩子做個清清白白的人!”
再下面的,元笙已經忘了,估計早已暈死過去了。
“既然你……”顧楚音委婉道:“你又為何入宮?”
元笙抿唇一笑,有些愧疚:“不瞞顧侯,正是為宋煙而來,先帝遺诏封宋氏女為後,我在外邊也是磋磨度日,枉費相思,就求着表哥讓我入宮,表哥不忍我哀求……三年來,未與皇後有夫妻之實……”
顧楚音求證般看向宋煙,宋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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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請問顧侯為什麽穿的那麽漂亮進宮?平時您都是一根簪子盤一顆頭,簡裝素衣的。
話筒怼顧侯臉上。
顧侯接過話筒捏爆,微笑:糟心女兒找了個媳婦不得穿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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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大綱裸-奔寫文就跟榨汁一樣,每天把腦子當成果子放進榨汁機炸,最後出來成品。
謝謝閱讀,謝謝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