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好說說
第30章 第 30 章 好好說說
夕陽西下, 橘紅色的晚霞鋪在天邊，映在院子的水缸裏，随着跳動的蚊蟲晃動
在那開着粉蓮的巨大的水缸旁, 一老一小兩人面對面坐在藤椅上, 中間立着棋盤, 黑白棋子各執指尖, 一顆接一顆鋪滿了大半個棋盤
兩人一個眼神淩厲，神情肅穆, 坐在那裏便宛如千軍萬馬, 氣勢恢宏；一個神情輕松, 舉手投足間游刃有餘
良久
神情肅穆的老人突然哈哈大笑, 放下了手中的黑棋，看着這棋盤上混亂得不成規章的棋局, 笑道
“也只有你這娃娃還願意陪我這老頭子下棋了”
祝追玉把最後的棋子落下，練成一串五子, 她輕笑：“哪有, 只要您發話, 家裏大大小小, 誰不想陪您？是您偏愛我呢”
“那可不一樣, 其他人啊”祝老爺子點到為止，看着亂七八糟的棋盤笑：“下棋可沒有你這個章法，唉，這圍棋啊, 不得勁不得勁啊”
祝追玉也笑
爺孫倆坐在這裏, 本來是下着圍棋的，但是老爺子明顯亂下，下到一半直接改五子棋了, 很不講棋理
祝老爺子看着自己這個年紀輕輕卻又格外沉穩的孫女，笑：“最近忙什麽呢？”
祝追玉：“還是以前那些事，沒什麽不一樣的”
祝老爺子笑：“真的？我前兩天出門還碰到老梁，在那裏後悔當初怎麽就晚了一步，讓路文那小子搶了去”
祝追玉頓了一下，指尖轉着的白棋染了紅，她看着老爺子仿若随口一問的模樣，笑了笑：“就他家那窩囊廢，他也好意思說？”
祝老爺子哈哈：“你這孩子也是，人小梁是文靜了一點，雖然比不上路文，在外面也是青年才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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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追玉笑：“确實挺青年的”
反正和才俊不沾邊
祝老爺子搖頭，帶這些無奈：“你啊，不說小梁了，最近和路文聯系了沒？他也20了，什麽時候把事辦一下？”
祝追玉又頓了一下
祝老爺子：“怎麽？鬧矛盾了？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
這話就直白多了
祝追玉看了他一眼，把轉動的棋子放下，往椅背一靠，搖了搖腦袋，眼神深深，面容靜了下來
祝老爺子本來還有些意味深長，一看她這個樣子也急了，眼睛都瞪了起來，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桌子，聲音加大
“你真看上那個小白臉了？你你你，糊塗，糊塗啊，我還說你娃兒能幹聰明，肯定不得犯這種傻”
“那些個狗日的死老頭往年一直說女娃娃不行不行，說你們年紀到了容易發昏，幹不成大事，老子哪次不是罵回去？現在你要是犯這蠢，老子還要不要臉呢……”
祝追玉靠在椅背上，聽着老爺子罵罵咧咧破口大罵，突然笑了起來，從一開始的輕笑到放聲大笑，帶着難得的得意
祝老爺子的罵聲中止，重重拍了拍椅子，拿手指着祝追玉，沒好氣道：“笑個錘子的笑，你瓜娃子豁老子呢？”
祝追玉雙手合攏，笑：“我可什麽都沒說”
祝老爺子氣極，瞪着自己這孫女，但是見她這反應也知道沒什麽，心裏還是松了口氣，沒好氣道
“鬼精的，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祝追玉淡定：“能有怎麽回事，請了個高手幫我呗，你們這些人啊，就喜歡以貌取人，小白臉小白臉的，別個要不是因為沒法高考，還曉不得多出息呢”
祝老爺子警惕：“評價那麽高啊，你還年輕，莫被騙了，我和你說外面的那些個男的就喜歡吹牛，信不得”
祝追玉：“您還不放心我啊？我有數，他和韓家有仇，怎麽都不可能站對面的。不過，要是您都這麽想，我就更放心了”
裴天庚這小白臉當得挺深入人心的
祝老爺子：……
他覺得這想法不對，但是又找不到什麽理由
人看着努力搞事業呢，他這爺爺也不能拖後腿，但是
他憋屈：“就不能換個方法嗎？人老莊上次都提了，路文就更別說了，往年他哪次回來沒來拜訪我？這次可沒影……”
祝追玉頓住：“他回來了？”
祝老爺子：“那可不是，都回來好幾天了，你看你都不知道吧？唉，我曉得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事是你的問題，你也跟人好好說說，別影響了你們的婚事，也別影響兩家關系”
“莊家那位也沒個孩子，把路文當親兒子一樣的，可舍不得他受委屈……”
祝追玉皺起了眉頭，倒是沒想到莊路文會回來
他是研究員，搞的動力方面的，在外省搞發電工程，來回可不方便
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
太陽落下，江畔邊的晚風有些大，打在身上微微涼涼的
這會兒沒什麽多餘的娛樂活動，大家晚上飯後基本就是逛逛公園，吹吹江風，因此江邊的人不少
朋友、情人、家人
祝追玉雙手插着篼，走在江畔上，吹着風，不快不慢地走着。她獨自一個人，又高又長，走在邊上格外的顯眼
她也習慣了不在意，繼續走着自己的，目光落在高處，沒注意低處，直到她腿上突然一重，這才低下頭
“嘻”
咻咻擡着腦袋，額邊滲着汗水，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格外惹眼，她微微揚着嘴角，看起來平日開心一些
她奶聲奶氣：“祝嬢嬢”
祝追玉神情柔和了一些，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們也在這邊耍？”
咻咻肯定不會一個人出來的，祝追玉随便看了看，就見到在幾米距離的裴天庚
咻咻：“散步”
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散步，基本上就是小區、公園和江邊，江邊遠一點，要走二十來分鐘，來的最少，但也是咻咻最喜歡的
長長的大江，偶爾還能坐個船，可好玩了
祝追玉笑：“挺好的，就是要多走走身體才好，你小嬢嬢呢？”
咻咻拉着她吧嗒吧嗒走到欄杆邊上，指着不遠處的平臺：“那兒，打拳”
祝追玉看了過去，就看到那邊的平臺上面，裴天纭穿着白衣站在最前面，手上熟練做着動作，動作迅猛勁道。她的後面跟着二三十個老頭老太太，站得是整整齊齊四四方方，人叫一個手忙腳亂群魔亂舞
祝追玉：……
還別說，這些個老頭老太太還有好幾個她認識的
她無語：“她們這是幹嘛呢？”
裴天庚走了過來，站到咻咻旁邊，對于他妹的新活動也很無語
“上課呢，那群老頭老太太說她們有啥比賽要排一排，覺得川川練的賊帶勁，就扭上她了”
那能不帶勁嗎？他們練的那是人以前祖傳的秘籍，動作難度就別說了，肉眼看着是眼花缭亂，舞起來也是橫七豎八，他都擔心老頭老太太把腰扭了
祝追玉：“……他們可真行”
這是打算拿倒數第一了
祝追玉搖了搖頭，又看向了裴天庚，看着他臉上的青紫，就是前兩天的事，又想到他之前說的被裴天纭打傷的話，有些猜測
“你這傷，不會是莊路文打的吧？”
她就說兄妹倆以前打架都還挺有數的，這次突然重了起來
裴天庚一個僵硬，臉上出現幾分悲憤，咬牙切齒：“這可不是我說的”
打架事情過後，肖江扯了他很久讓別說這事，說得好像他跟什麽告狀精一樣，裴天庚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就在她問起來的時候扯了個謊
他實慘
祝追玉本來只是猜測，現在落到實處了，她有震驚的同時，也有些迷茫和疑惑，不明白莊路文發什麽瘋
她微微皺眉：“抱歉，我回頭讓他和你賠禮”
裴天庚嘴角一抽，下意識摸了摸眼角，這會兒還有些紅腫：“算了，沒必要，你和他好好解釋下就行了，我這靶子也當了，就不當魚池了”
祝追玉笑：“抱歉，我沒想到他會這樣”
在她的預料中，莊路文應該不會在意這事，要知道就算兩人訂婚，這人也是一副冷臉，要不是一開始是他自己點的頭，祝追玉還真懷疑他是被壓着過來逼良為娼的
但莊路文從小就是那位帶大的，跟親兒子沒區別，他要是不點頭，莊家逼不了他
訂婚後莊路文也沒什麽動作，沒兩年就跑外地去了，兩人每年也就年底時候見一見，見面沒有幾句話
他除了冷臉就是冷臉，知道的是未婚夫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呢
所以祝追玉完全不明白他這是在幹什麽，不過到底是自己的未婚夫，這事也是因她而起，祝追玉對裴天庚還是有些歉意
裴天庚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揍，不高興是肯定的，但是揍都揍了，他也揍回去了，這事緊着說也沒意思
面對着祝追玉的賠禮，他一只手拉着咻咻，另一只手随便抓了抓頭發，擺擺手無所謂了
兩個人就站在欄杆邊上，說着莊路文這次的事，又說起來上次的說的關于派出所的事
裴天庚：“我找周圍鄰居問了問，就今年這半年，光是我們小區附近就有不下二十件犯罪時間，這還是鬧出來的，沒鬧出來的就更多了”
“我寫了兩篇文，等明天你看看有些什麽要改的……”
說到正事，祝追玉看向裴天庚的目光帶上了幾分贊賞，對他的效率很是滿意，她剛想說也不用明天了，現在就可以去看看，話到嘴邊，她的視線裏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莊路文
他就站在不遠處，應該是出來買東西的，手上提着東西，冷着臉看着他們，對上祝追玉的視線，他冷笑一聲，直接轉身離開
祝追玉臉上的驚愕藏不住，讓裴天庚也發覺了不對，他立馬轉身看了過去，見到莊路文的背影，他的臉又有些疼了
他道：“你快追過去跟他好好說”
別再沒事來突襲他了，他又不是瘋了吃了熊膽，才會和祝追玉這兇婆娘湊一起
祝追玉有些頭疼，又有些遲疑
哪知道就那麽一會兒功夫，前面的莊路文又停下步子轉頭看了過來，隔着這遠遠的，裴天庚都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殺氣，也顧不得其他了，他直接伸手推了推祝追玉，催促
“快點”
這種瘋狗就別再放出來禍害他了
祝追玉被推了一個踉跄，本來的遲疑都被推掉了，瞥了瞥催促的裴天庚，沒和他計較這個，帶着複雜地心情跟了上去
莊路文走得挺快的，步伐匆匆，雙手緊捏成拳，一看就挺生氣的
祝追玉雙手插兜，不急不慢地走在後面，看起來還有些悠閑的
兩個未婚夫妻帶着截然相反的情緒，一前一後地沿着江畔走着，又繞過一處路口往裏，走了十來分鐘，到了一處九層樓的樓下
祝追玉已經看不見莊路文的身影了，但是她知道這人的房子，聳了聳肩，她開始一步一步往上走着，一直爬到了九樓
她站在走廊往下看去，那遠處的長江一覽無餘，夕陽的光輝從黑夜破開一道道橙黃色幕布，又映照在江邊
這邊的風景确實極好，就是沒有電梯爬起來也格外的累人
祝追玉身體有些疲乏，心情也有些複雜，就倚靠在石欄杆上吹着晚風，看着夕陽一點點消減，夜幕逐漸拉開，白鷺成群離散……
這樣安靜發呆的機會對她來說格外的少，她不由看得有些入迷，直到耳邊傳來冷冽又帶着些嘲諷的聲音傳來
“好看嗎？”
莊路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就靠在她旁邊的牆上，神情格外的冷厲，又有些尖銳：“不和你的小白臉在底下看，專門跑九樓來看，佩服佩服”
祝追玉瞥他：“不比你這為了看江天天爬九樓的人有閑工夫”
見她只回答了後半句話，對前面避而不談，直接默認，莊路文臉上戾氣閃過，往前走了幾步，和她就就半步的距離
“別忘了我才是你未婚夫，祝追玉你別太過分”
祝追玉直視着他，平靜道：“你要不說我都快忘了我還有這麽個未婚夫”
兩人上次見面也就是過年那會兒，年一過他就走了，其間一個電話一封信都沒有，這會兒突然跑回來發瘋
祝追玉餘光注意到旁邊有人看了過來，她瞥了瞥莊路文，轉身朝着他的房間走去
他小半年沒住了，雖然平日莊家人都會過來打掃，裏面幹幹淨淨的，卻也有着長期不住人的空味，一點人氣都沒有
桌面上放着他剛才提着的東西，一些簡單日用品，還有涼菜和飯
祝追玉瞥他，這人還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在氣個什麽，她說的明明都是實話
她問：“怎麽還沒吃飯？”
莊路文見她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咬牙：“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麽？”
祝追玉：“行吧，你不吃就我吃吧，我還沒吃飯”
說着她就坐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就着米飯和涼菜吃了起來，別說，還挺香的。
莊路文是個會生活的人，住上面選了風景好的江邊，吃喝也是挑好的，外面哪家店哪樣好吃他比誰都熟。這能讓他這個點還專門去買的涼菜，那味道可不要太好
祝追玉吃得很香，莊路文看得幹瞪眼，見她真就吃飯不說話了，咬咬牙也走過來從電飯煲裏舀飯就着吃了起來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埋頭各吃各的
莊路文難得回來，買的分量很多，除了涼菜還有一些辣蘿蔔乳腐，兩個人吃着剛剛好，把所有飯菜都掃了個空，一點沒留下
就是吃完了，客廳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莊路文還是那副冷厲尖銳的樣子，看着祝追玉的目光就跟看紅杏出牆的杏一樣，看得她有些頭疼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想了好一會兒，她道：“明天去和裴三哥道個歉，你無緣無故打人有錯在先”
莊路文那因為兩人一起吃飯而稍微平穩的心情再度暴起：“裴三哥？你叫得倒是親熱，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還愛當後媽啊”
祝追玉聲音加大：“你好好說話”
莊路文站起來踹開凳子，雙手撐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祝追玉，眉間戾氣明顯：“好好說話，好好好，好好說話，來，你來說，我一個未婚妻都要跟人跑了的人該怎麽好好說話”
“啊對，我要說你幹得好，說你倆般配，誇你眼光好随你高興，這才叫好好說是不是？”
祝追玉深吸一口氣，心裏也多了火氣，她直接站了起來
“我再跟你解釋一遍，我跟裴三哥不是那種關系，只不過我之前救了他們家娃兒，稍微熟悉一點。後面機緣巧合她們進了城，得罪了韓家人。他又是個能幹人，我這邊缺人，就讓他來我這”
莊路文冷笑：“哈，哈哈，你身邊缺人，他剛好，是這個意思吧？”
祝追玉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額頭青筋跳，深吸一口氣繼續：“反正我和他沒關系，他都有娃兒了，你別在這發瘋。他是在幫我打探韓家，對方誤會了更方便，我們順勢就這樣了”
莊路文剛又冷笑一下要說什麽，祝追玉一把打斷他：“這個是首先，其次，事情就是這樣，裴三哥對我的計劃很重要，後面你別想搞什麽幺蛾子針對他”
莊路文被她的話氣得胸口極速起伏，臉也通紅，眉眼間戾氣毫不掩藏，緊捏的拳像是随時要落下來一樣
祝追玉卻是毫不畏懼，神色極其平靜，平靜得近乎冷漠
“莊路文，祝莊兩家聯姻是互相的，我也重視這個婚約，不會做什麽影響婚約的事，但不代表我什麽都要順着你。倒是你，像這次這種發瘋的事多來兩次，我倒是要懷疑兩家聯誼的決定正不正确了”
她需要個強有力的合作者，除了家庭以外人也重要，再好的家庭，人不行也只會拖後腿
祝追玉近乎冷酷地說着，強勢而又有力地表達自己的态度
莊路文心中一窒，戾聲：“好，好，祝追玉你真有種”
祝追玉見他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白說了，她有些心梗，話是這麽說的，但她對于莊路文這個未婚夫還是很滿意的
起碼在這之前都是
家庭背景雄厚，人也出色上進，也不會給她找茬、不會說女人就該顧家這種話
但是這次
她微微蹙眉，見他一副氣狠了的模樣，搖了搖頭，聲音淡淡：“算了，我先回去了”
說着她轉身離開，卻又在下一秒手腕一緊，被莊路文狠狠攥住，随即用力一拽，在祝追玉驚愕的神情下，他低頭壓了下來，帶着濃濃的怒意狠狠吻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