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獻
第43章 第 43 章 不獻
“那個”
裴天纭大步走在路上, 身後傳來何寧國帶着遲疑的聲音，她走到前面的樹下停下，轉過身斜靠在樹上, 半曲着腳, 雙手抱胸, 睥睨着他
“你跟着我幹什麽？”
何寧國遲疑了一會兒, 老實道：“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就覺得這會兒得跟着”
裴天纭嗤笑：“直覺啊？”
何寧國點頭
裴天纭冷笑：“直覺讓你跟在女人後面？你覺得合适？”
裴天纭的脾氣一向不好, 但是那是在招惹她的前提下, 正常情況下她不說笑臉相迎, 也是客客氣氣的。
何寧國幫着裴天纭找了藥房的工作, 所以裴家所有人對他一直都挺客氣的，他還是第一次對到她的冷臉, 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試探道：“我不該跟着你哥過去？其實我是在和他說趙黎明的事，我知道他, 膽子小, 沒主意, 父母不太好相處”
裴天纭晲他：“是嗎？膽子小啊, 膽子小挺好的, 沒主意就更好了，這樣以後我當家。我媽說的，找對象就要找這種耙耳朵”
何寧國卡殼，見她一副不介意的模樣, 對這次相親還挺滿意的樣子, 有些急了：“他，他長得一般，和你不搭”
裴天纭：“男人長相不重要”
何寧國：“他個子會不會矮了點？”
裴天纭：“平均以上, 比我高點，我一個鄉下姑娘也沒什麽好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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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裴天纭一副對相親對象很滿意，還打算繼續接觸的模樣，何寧國急了
要知道這年頭婚事很講究速度，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相親滿意了，沒兩天就處對象，再過段時間就結婚的屢屢皆是
就何寧國自己認識的同齡人，大部分人相親到結婚過程沒有超過半年的，最快的甚至不過一個星期
他急道：“話可不能這麽說，這往前數誰不是鄉下出來的？工農一家人，大家都一樣，你又是高中生，又是醫生，又長得好，可以，可以多挑挑，找更好的對象……”
他試圖勸說裴天纭，平日溫和斯文一人，這會兒眉頭緊皺，神情急切，苦口婆心中，還有些咬牙切齒，一直到裴天纭打斷他
“像你這樣的？”
何寧國卡殼，臉變得有些紅，上裴天纭清亮的雙眸，腦袋一瞬間空白
他承認，最開始見到裴天纭的時候，只是見色起意被她的外貌吸引，但是外貌再出色，他要是只圖色也不會到現在都沒結婚，相貌只是其一，後面慢慢被她的性格吸引……
在裴天纭的注視下，他咬着牙點了頭：“對，我這樣的，應該還行？”
說完他挺直了肩背，像是接受檢閱一樣接受裴天纭的打量
不得不說，他這話雖然有些不要臉，但他的外形确實出色許多。
一米八的個頭，五官端正，斯文俊逸，看着是個書生樣，但是體格健實，這會兒下意識繃着身子，襯衣貼緊，肌肉映在料子上，透着含蓄的力量感，和她哥那種純小白臉不一樣
面對她神色不明的打量，何寧國緊繃着身子，就見她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不行，你名字帶國，克我”
何寧國：？
**
裴天纭雖然是出了名的惡霸，但是生的實在惹眼，不發飙的時候漂亮得鶴立雞群，十分具有迷惑性。因此，她從小到大即便兇名在外，也從來不缺追求者
那種帶着好感的目光她見識了太多了，能一眼分出
就算一眼看不出來，兩眼三眼也差不多了——不像她那在這方面缺根筋的三哥，被人追了幾年，都能說人是對他有意見
有些好感會漸漸消失，有些好感會一點點加深變成喜歡
裴天雲一開始沒有多想，畢竟何寧國本身就是那種溫和斯文的性子，态度溫和，體貼些都很正常，而且他們每次見面都有合理正當的事情，她得多自戀才往那方面想啊
人家這條件他們家可沒法比
相親前她還尋着這人不錯，挺靠譜的，熱心助人
相完她發現不對勁的，誰家熱心好人對你相親對象怒目而視啊
呵，男人
裴天纭抱着雙手，沒一會兒就回到了家
今天飯吃了，也不用煮了，她打着水簡單擦洗，平靜的桶面照映出她那張精致清麗的面容，平心而論，她的五官單哪一個拎出來都和裴家人不太像，但是合在一起，就有個三分像
尤其是裴天庚就屬于精致小白臉，兄妹倆站一起那好看的就像一家人
又因為從小一起長大，他們連一些小習慣也一樣，比如說洗臉的時候會先擦脖子，生氣的時候扯着嘴角，心虛的時候微微縮着脖子，手不自覺扣着東西
裴天庚此刻就是後面的模樣
裴天纭輕輕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喲，還曉得回來呀，不在那邊和人多聊一會兒？
裴天庚打哈哈：“聊了聊了，屋頭也不那麽急，我們可以多看兩個，我那邊也有幾個合适的，你要是點頭我到時候喊人過來吃飯，你看上哪個随便點……”
雖然他總說裴天纭太兇了太惡霸太不講理，以後嫁不出去，但是這人工作不錯長的又标志，不說嫁入‘豪門’，這門當戶對的那不是随便挑嗎？
裴天庚心裏早就有些人選了，不過他沒沒點頭，他也不敢幹啥，不然到時候鬧起來倒黴的還是他，那他就一直等着
現在她開了第一個頭相親，還怕沒有第二個嗎？
他還在那裏絮絮叨叨：“人要往前看，就段興國那狗日的，你随便拉一個不比他好？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也莫念着他……”
“行了，一天天屁話多”裴天纭無語地打斷他的廢話，在他彎腰洗臉的時候一腳踹他屁股上
裴天庚砰一下，連帶着盆一起摔地上，臉埋進了盆裏
“咕嚕咕嚕嚕裴、天、纭”
他有些狼狽的掀開盆，一屁股蹲在地上，一只腳壓在底下，另一只腳狼狽岔開，疼得他呲牙咧嘴。
伸手狠狠摸了頭上的水，水珠濺開，他咬牙切齒的看着在一邊幸災樂禍的裴天纭
“你給老子等到”
裴天庚說着就站了起來，氣沖沖朝着裴天纭那邊走去，但是沒注意腳下的水痕，一個不留神，沒邁兩步就呲溜一下再次摔在地上
那場面，裴天纭忍不住笑了起來，嚣張地嘲笑着她哥，心裏那點被看熱鬧的不忿消去。她踢了踢腳邊的小凳子扔過去，靠在櫃子上，擡了擡下巴
“我看你這麽有精神，明天給我去醫院獻個血”
裴天庚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剛站起來就差點又摔回去，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天纭，指了指自己：“我？你喊我去獻血？”
裴天纭白眼：“又沒喊你捐肝，獻個血而已，醫院儲備不夠了，我要不是前兩天才獻了，我自個又去了”
裴天庚不幹：“你以為我是你啊？你老哥我從小身體就不好，還做過手術，還貧血，還有個娃娃要養，你看我是可以獻血的人嗎？”
裴天纭：“……闌尾炎這種事就莫說了，還貧血，我看你是貧嘴，你一個天天山裏鑽水裏跳的，好意思說身體不好。獻血又不是獻器官，為人民服務曉不曉得？有沒有點奉獻精神了”
裴天庚果斷：“沒有”
只要他沒有道德，就沒人能綁架他
裴天纭給他噎了一下，瞪了瞪他，沒好氣道：“有補貼行了吧？兩塊錢，還有一瓶肉罐頭，半斤黃豆”
裴天庚立馬改口，拍拍胸口保證：“一定要明天嗎？我等下就可以去”
裴天纭都懶得說話了
這年頭獻血不容易，很多人思想根深蒂固，覺得獻了血會影響生命，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願意獻。而醫院這邊對獻血人又有要求，身體得好
身體好點人家裏條件不會差，條件差的身體大多不行，所以血量一直都缺
而獻血确實對身體有一定影響，事後需要多補補，醫院只有給福利給補貼，讓內部多主動獻血，讓他們介紹人去獻血
裴天纭身體一向不錯，上次剛說就直接去獻了，不過那時候還沒有補貼——醫院也窮，自然是能省則省，先讓人主動，再利誘
好在她也不介意，單純獻愛心了
不過她哥，那真是一點沒出乎她的意料，不給東西是不能獻的
她沒好氣道：“都可以，你要是有精神下午就可以去獻，不然明後天也可以”
“那肯定是下午，萬一東西被兌完了呢？”裴天庚拍着胸口，有了些緊張感，又有些懊惱，“這怎麽不早點說呢？要是早點有，上次媽老漢也可以獻一下啊”
裴天纭沒好氣地一腳踹了過去：“你看你講的是人話不？他們多大年紀了，獻屁獻”
“我覺得就他們的精神頭，比我好多了”裴天庚切了一聲，很是理直氣壯地說着，說完眼珠一轉，又來了主意
“你們那麽缺血，那我回去老大老二他們也過來搞一搞？”
來回一趟路費兩毛錢，得兩塊錢還有罐頭，賺啊
裴天纭額頭青筋跳動，一個滾字藏在嘴邊，好一會兒，又漸漸恢複，思索：“好像也是，我等會兒去問問，看看缺不缺”
錢倒是小事，就他們家人那體格，肯定符合标準的，她記得醫院挺缺的，每次都捐不滿
“我們過來這麽就來，大哥二哥嫂子也沒來耍過，這次倒是合适”
有這些補貼，就算是耽擱一天農活也不虧
裴天庚本來只是說出來氣她的，現在見她同意了，懵了一下：“啊，你認真的？”
裴天纭睨着他，點了點頭，給他算：“剛好現在谷子種好，玉米還有些天收，還好請假，再晚點就沒得空了”
服
裴天庚撇了撇嘴：“真要這種，你不如問問醫院到底缺多少，到時候喊堂哥他們一起也賺點奶粉錢”
兩塊錢在鄉下可不少了
裴天纭卻是皺眉：“還是算了，這平時就不說了，現在馬上要收玉米紅苕，正是要幹活的時候。他們幹活多，莫影響到了”
這也是醫院沒把目标放鄉下的原因，秋收時節還是糧食重要，真要找人也是冬天農閑時候
裴天庚：“……你可真是我們的好妹妹”
擱着自家哥哥薅
裴天纭翻了個白眼，這親哥和堂哥肯定不一樣的，再說了，就他們家就沒兩個正經幹活的，家裏吃的也好，并不用擔心太多
事情商量好了，兄妹倆握手言和，開始收拾被弄得濕漉漉的地面
咻咻和闵川全程站在一邊，對于他們打鬧的場景見怪不怪了
不過咻咻卻是陷入了沉默
獻血啊
怎麽就這麽快了？
要知道上輩子這事發生在她‘失蹤’的時候，她爸她小姑心慌不安，剛好路過醫院看到這邊缺血，兩個沒有辦法的人抱着做好事有回報的心思進去獻了血
也就是這麽巧，他們獻完血出來就碰到了跟着失蹤了多天的張家瘋女人，她一身的血，手上還拿着咻咻才買的新發卡
兄妹倆當時就差點瘋了
持續了一個月的争執對峙之後，他們眼睜睜看着瘋女人被放，發現張家悄無聲息離開，最後和祝追玉結下化不掉的怨
也是這個情況下，裴天纭發現了血型不對，也發現了她和祝追玉錯位的人生
就此，兩個人展開了一場長達十年的争鬥
一直到十年後祝追玉心疲力竭，破釜沉舟遠走她國，再沒了消息
一直到二十五年後裴天纭心力交瘁，因為心梗住進急救室生死未知
這件事才畫上了句號
再後面的事情咻咻就不知道了，她只記得那天她坐在院子的桃樹下，看着小表弟過來燒兩人份的香紙，紅着眼祈求他們一定要保佑他媽，接着她就陷入了黑暗
咻咻有些茫然了起來，所以後面呢？
所以現在呢？
咻咻看着在那裏吵吵鬧鬧擦着地的爸爸姑姑，又想到那做事游刃有餘的另一個姑姑，突然就慌張了起來
“爸爸”
她跳下凳子，跑過去抱住滿身水的裴天庚，神情緊張害怕：“不，不獻血”
她不要獻血，就這樣吧
她不想上輩子的事情再發生了，就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他們現在也好好的
見她害怕，裴天庚趕緊哄她：“不怕不怕，獻血就是小事情，爸爸身體好得很哦。這是做好事呢，你想想，有些病人在醫院躺到動不了，我捐一點點就可以讓他好了，爸爸是不是大好人？”
咻咻癟着嘴：“不，不”
她想說不要
裴天庚以為她說不是，心裏跟中了一槍似的，捂着心口，把人抱了起來，碎碎念念：“怎麽不是呢？幺兒啊，來來來我們好好說說，爸爸這個捐血啊……”
父女倆就這樣進了房間，留下狼藉的客廳，還有裴天纭闵川
裴天纭：……
一如既往的滑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