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公平起見
第48章 第 48 章 公平起見
“最後一個問題”
飯店的角落裏, 圓圓的桌面上,裴天纭合着手,看向對面冒着冷汗, 已經沒了之前溫雅模樣的男人, 緩緩開口
“你真是你表現出來的這樣?”
溫和、斯文、好脾氣
這種人的性子大部分都是天生的, 要說後面一點點變成這樣子, 那肯定也有的,但是讓一個年輕時候為非作歹的人突然轉變
要麽就是受到大刺激自己收斂, 要麽就是
裴天纭靜靜的打量着對面的何寧國, 從這張俊雅斯文氣的臉上很難想象出那叛逆惹事到能被吊着打的模樣
面對她的打量與提問, 何寧國早早便從一開始的游刃有餘到現在後背冷汗, 他伸手揉了揉額頭,看起來有些無奈
“當然”
下一秒, 他倏然一笑,嘴角扯開, 眉眼挑動, 神色深了不少, 比之之前多了些放肆與強勢
“沒有”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只不過為了更好的生活, 人總要學會适應環境”
他原本的模樣性格走不通, 那就選一個,大家最喜歡最能接受的模樣來僞裝,剛開始有些不适應,但是習慣了之後又挺好
一張好臉、一個好性格、外加一個好名聲, 讓他在做任何事上都如魚得水, 很少有人懷疑的
就算一些知道他少年時候荒唐的大人,見到他現在的模樣,也只會覺得人長大了改好了, 沒人會去懷疑他的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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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下來,裴天纭還是第一個質疑他的
真有意思
不得不說,何寧國對裴天纭的興趣愈發濃厚了,就連眼神中也透出更多的勢在必得
裴天纭靜靜坐在位置上,對于他的轉變,沒有太多的驚訝和害怕,像是那束被擺放在一邊的白玫瑰,清麗淩冽
她問:“抽煙嗎?”
何寧國從兜裏掏出一包大前門,随意地放在桌面上,不等裴天纭繼續盤底,他也不藏着掖着,又拿出一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銀色金屬打火機放到一邊,再掏了掏甚至還有兩支雪茄
“偶爾會抽兩根,少的時候幾天不抽,多的時候一天兩包也有,酒也會喝一些”
面對這麽個‘冰雪聰明’的意中人,何寧國頗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大補小補都得補,他幹脆把自己的壞習慣一溜串說了出來
反正最大的問題都被扒了,這些‘小問題’也就沒必要藏了
何寧國又覺得裴天纭和他之前所想的有點不一樣,他以為她就是直來直往、大大咧咧不會在意這種小細節,沒想到她卻異常的敏感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人的直覺?
他微微挑了挑眉,看着裴天纭不動聲色的模樣,思考自己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麽需要交代的,就見她微微超前傾了傾身子,低斂着眸
從何寧國角度看去,她的眼線長而濃密,鼻子挺翹,唇瓣濃豔又帶着冷感,她就這樣捏起了一根香煙,在他以為會捏碎的時候,她熟練将其咬在唇間
銀色火機在她手上輕轉一圈,橘紅色的火光點燃煙頭,明滅的星星點點中,白色煙霧缭繞而上
朦胧又艶麗
何寧國一動不動地看着她,驚愕之中,喉結微動,胸中染起說不明的熱意,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濃烈,讓他不自覺咬住一根煙來,藏住那一瞬間的波動
指尖挪開香煙,裴天纭輕輕吐出煙霧,也倏然一笑,說道:“公平起見,我也不藏着,我偶爾也會抽兩根”
……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些長
不過在場那一桌子的飯菜憑借他們兩人還是吃不完的,最後兩人又拿着飯盒打包了回去——等後面還回來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安靜了不少
裴天纭手上拿着那束玫瑰花走在裏邊,還是往常的模樣,看不出她是什麽想法
何寧國拎着打包的飯菜走在路邊,時不時看向她,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才的相親打破了他以往的印象,這會兒還有些震撼
好一會,他才想起什麽,從兜裏掏了掏,找出一塊包裝好的口香糖遞了過去,低聲道
“你,要不要吃片口香糖壓壓味?”
這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
裴天纭瞥了瞥他,看着那塊沒見過的口香糖,道:“我家裏還有兩個崽”
何寧國反應過來,把剩下的大半包遞了過去,說道:“這個是嘴裏嚼的,等到沒味道了吐掉,不能咽下去,會黏住嗓子”
裴天纭若有所思:“就跟蜂蠟一樣?”
說着,她扯開包裝,看着着有點像叮叮糖的質感,又不太一樣,這個是軟的,放到嘴裏有點甜,多咀嚼幾下确實有蜂蠟的感覺,但是這玩意兒越嚼越黏,的确不能下咽
她問:“省城買的?”
這邊沒見過
何寧國松了口氣,之前的僵局破開,他揚起笑:“友誼商店買的,我家裏還有不少,一會兒下午我給你拿”
這也算是個試探了
裴天纭直接拒絕:“我沒那麽大瘾”
她也就是最是叛逆裝逼的時候見那些個小弟都偷偷摸摸抽了起來,她這個大姐大可不能落後,抽一抽的,感覺還行
但是上瘾,沒錢也沒膽
不只是煙,酒她也會喝,不過這個是牛香香支持的,他們家藥酒這些不少,隔段時間每個人都得喝兩口養養身子
她是想的不多,何寧國想的卻不少,在腦中思索她的意圖
這是滿意呢,還是将就,還是嫌棄,還是嫌棄呢
但是她自己也抽煙,還毫不在意的展示了出來
這是達成一致還是毫不在意啊
“川川”
何寧國突然開口,“你小名是這個吧?我可以喊你川川嗎?”
裴天纭瞥他:“這個名字現在歸闵川了,你可以喊他川哥,他肯定應”
何寧國:“……那我叫你,纭纭?”
裴天纭:“都行”
這态度模糊不定的,何寧國又謹慎了不少,小聲試探:“咳咳,今天相親也算是相完了,我們下次,什麽時候再一起吃個飯?”
裴天纭算着時間:“下星期小雁複診,我喊我哥多煮兩個菜”
他不是這個意思
何寧國懷疑裴天纭在裝傻,但是看着她淡定的模樣,又有些不确定了,再次直白開口
“我的意思是,這次相親你”
“裴川川,你耍個鏟鏟的耍,中午不回家吃飯跑哪兒去了?醫院也沒得人,老子還以為你落茅斯去了……”
何寧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前方的罵罵咧咧聲音打斷
兩人被吓了一跳,順着看過去,就對上了牛香香沒好氣的臉,她手上拎着個竹籃子,咻咻和闵川兩小只手牽着手走在旁邊,背着小書包,看樣子是準備去上學了
裴天纭和何寧國的位置處于坡路轉角處,從牛香香的視角看過去,只看到了裴天纭,等她罵罵咧咧的走過來,才看到旁邊站着的何寧國
這小子一如既往地帥啊,滿滿的讀書人的氣質,很讨牛香香這種長輩的喜歡
“喲,小何也在啊,你們兩個啷個走一路?耶,那麽多飯盒,你們學校食堂不錯嘛”牛香香和氣地笑着和何寧國打了招呼,再轉頭看到自家閨女
“耍耍耍那麽大人了一點靠不住,才來城裏幾天啊,你都買花了?工作的錢賺回來了?手表自行車錢攢夠了?我看你是一天不管就跳得高……”
說起裴天纭這閨女,以前在鄉上的時候牛香香有多驕傲她能幹厲害不擔心被欺負,這進城了就有多擔心她跳得高惹事
這抓賊娃子、打強j犯、踹找事的人……
還以為這城裏是他們大隊,左右都是親朋,有一家人在後面撐腰做主呢?
“你這娃兒,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那麽大人了,耳朵不能多聽聽,眼睛不曉得多看看,脾氣曉不曉得收一下?”
牛香香是上午到的,這才中午就從左右鄰居那聽到了裴天纭最近的‘劣跡’斑斑
什麽一腳踹醉酒男人老遠、一手把熊孩子挂樹上、一巴掌把事媽扇暈頭這種話,脫離了大隊的環境,牛香香聽得還真有些臉紅了
“別個孟母三遷就是為了換環境,你川娃進城是為了改造環境啊……”
面對牛香香的罵罵咧咧,裴天纭老老實實站在那兒不說話,看看頭頂的樹,看看地下的螞蟻,堅決不給她媽多一份罵人的借口
她覺得,她媽純粹就是因為她和她三哥倆進了城,自己在鄉下找不到出氣的,就憋着進城收拾她倆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哥應該先挨了一頓批了,那她也就,心安理得挨罵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眼看着母女倆一個罵罵咧咧,一個油鹽不進,在一邊很快就被遺忘了的何寧國輕咳一聲,指了指裴天纭懷裏的花,認認真真又誠懇地說道
“嬢嬢,其實花是我送的,有長輩不知道我們認識,撮合我倆個相親,來得有些突然,也沒提前和你們說一聲,希望你們莫怪”
“哦哦,原來是這種啊,我就說她一個平日就喜歡折花花草草的人,還有這閑工夫買花”牛香香聽完恍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等等,你剛才說啥子?相親?你倆個?”
難不成她聽錯了?她也還沒到耳聾的年紀啊
一直沒開腔的裴天纭給她老娘解釋:“對,相親,我們醫院有個娘娘,我上次幫了她個小忙以後就一直給我介紹,前幾天才去見了一個沒成,這次也不知道怎麽聯系上他了”
說着,她瞥了瞥旁邊笑得溫雅的何寧國,這怎麽聯系上的,怕也只有這人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牛香香震驚,這個消息對她而言,就相當于自家的野豬拱了別人家的嫩白菜,很讓她心虛啊
瞧瞧瞧瞧,小何這小子,人能幹脾氣好,這和她閨女一起
“我覺得不太合适啊”
牛香香沉重地看着他倆,她還是有點良心的,人家又是給他們家找了個工作,又是送東西,她給人還個炮彈
不好,不好
而且吧,這過日子想要和和美美,那除了性子合适,家境也得差不多,他們兩家還是差的有點大
裴天纭對此沒什麽反應,何寧國則是上前一步,誠懇而憂傷的問道:“嬢嬢是看不上我?”
牛香香擺手:“那倒也不是哎”
何寧國接上:“那不就合适了?你看我們兩家也算知根知底,又有緣分,我長得也不算差,工作也還行,娘娘你就說合适不合适?”
牛香香:“哎,不是這個,你這是條件太好了點,我們屋頭就普普通通的”
何寧國真誠:“嬢嬢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看你屋頭,娃兒各個有出息,叔叔有技術,你有醫術,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醫生,哪裏普通了……”
牛香香被誇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轉頭看向自家閨女,小聲蛐蛐:“我覺得小何還可以唉”
這變得也太快了點
裴天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擡腳不輕不重地踢在何寧國小腿上,無語道:“你把嘴巴閉到吧,東西給我,你回去你的”
何寧國拎着飯盒的手往後退了退,避開了她的動作,笑得溫和,大大方方道:“現在放暑假,學校裏其實也沒什麽事,嬢嬢你是送咻咻闵川去讀書吧?我們要不先送她們去了再聊?”
牛香香這也才想起了正事,低頭一看,就看到兩個瞪着亮晶晶大眼睛的小崽子,一個比一個好奇
闵川先說:“我們也可以不去學校”
咻咻也點着腦袋
兩個崽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奇之心到了極點
裴天纭啪一下給按了下去,兩巴掌拍闵川腦袋上:“搞快點去哦,一天天只知道玩,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
闵川揉着腦瓜子嘟囔:“就按着老子一個人打”
再說了,托兒所不是學校好吧
咻咻在一邊意思意思地縮了縮腦袋,抿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裴天纭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然後牽起兩個崽往托兒所的方向走去,不給他們太過八卦的機會
至于身後牛香香和何寧國的對話,她就當耳朵聾了聽不到,心裏則是想着這姓何等果然能糊弄人,瞧她媽被哄得,都快找不着方向了
果然還是得她三哥來,男人看男人就是準,他之前就說這人不是個撒子良善玩意兒
現在看來,确實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