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窮困潦島

第51章 第 51 章 窮困潦島

還是熟悉的小飯店, 還是熟悉的人

不過比起上一次，甚至還有上上次，這一次的桌子換成了超大桌, 甚至還弄了小包廂——其實就是後院用木板隔了個小方間

她們這邊經濟不錯, 但是比起大城市還是差了些, 又接地氣習慣了, 包間什麽的還是不好得

“不好意思嬢嬢叔叔，弄得有點倉促, 酒樓那些不好定。不過你們放心, 這家的的大師傅是建國前就在做了, 地道又巴适……”

飯桌上, 何寧國和一家子介紹着這家看似不起眼的小飯店

這幾年在各方面都抓得很嚴格，雖然不妨有韓家那種張揚嚣張的, 但是大部分有腦子的，都是低低調調, 不去闖線

說到底, 他們這邊就是往上幾百年的‘貴族往後’們, 依舊可以蹲地上夾熱鍋子, 夏天依舊能光膀子, 什麽體面規矩的，都不如接地氣的地下蹲舒服

吃飯還是味道最重要

牛香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媽耶，你看這一桌子飯菜, 這都還不巴适撒子巴适了？你點那麽多肉搞撒子？城裏頭票都是定量的, 不好弄吧？”

何寧國坐在對面，對面是牛香香和裴清途兩人，面對她們的打探, 他笑着應着他們的各種問題，全程游刃有餘，不卑不亢，就像是早就認識的鄰家優秀孩子一樣，把長輩逗得喜笑顏開

也更襯托得旁邊的兩個未來大舅哥面色難看了

裴天庚和裴天白兄弟倆經常打架，這會兒倒是很難的有了默契，意見統一

裴天白湊到他耳邊低聲：“你說的對，這龜兒不是個好東西”

誰家性子溫和的好人練就一身肌肉啊，還是那種一看就是長期精心訓練的。正常人都該和他三弟一樣，一眼過去的白斬雞才對

見終于有人贊同自己了，裴天庚激動得拍了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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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牛香香的死亡視線看了過來，還有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線

裴天庚僵了一下，然後再次輕輕拍了拍桌子，一臉燦爛笑容：“看看我着興奮的，剛才老二跟我誇你呢，我就說我們不愧是親兄弟，想的都一樣。我當初第一次看到何哥啊，就曉得你是個能幹人，哪兒想到啷個巧都要成一家人了……”

這變臉變的，裴天纭在一邊翻着白眼，無語到差點被茶水嗆了一下

“咳咳”

“你小心點，那麽大人了，吃東西都還會被嗆”裴天庚樂呵呵的，非常有哥哥的樣，體貼又‘溫柔’地拍着她的後背，沖着何寧國笑道

“川川這娃兒打小就心大，撒子都不放心上，一天天馬虎得很，我們以前都說，要是哪個娶了她，那這輩子是有福氣了”

絕對是吃不完的罵，挨不完的打，數不清的白眼和冷笑

這樣一想，他對何寧國意見倒也沒有那麽大了。

何寧國只是笑了笑：“是我的福氣，能夠找到川川那麽能幹的對象，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她……”

聽着他們你來我往的，裴天纭面上沒什麽表情，桌子底下，她一腳踩在旁邊裴天庚的腳上，在他略扭曲的面色中，給旁邊的咻咻夾了塊雞肉

“來，吃個腿腿，莫啃那個腦殼了，腦殼滴點大，沒得肉”

咻咻松開嘴上的雞腦袋，經過了好一會兒奮鬥，雞腦殼還沒咬破，只有雞冠被消滅了，她舔了舔牙尖，奶呼呼：“嘴巴酸”

裴天纭嘆了嘆氣：“喊你要吃，把腿腿啃了再繼續吧”

咻咻舔舔嘴巴，嘴巴酸酸的，她放棄自我挑戰，幹脆把吃了大半的雞頭扔給旁邊埋頭吃的闵川，小口小口啃着耙軟的雞腿

闵川把飯咽了下去，看着啃得亂糟糟的雞頭，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垃圾桶”

咻咻瞪他，兇：“吃不吃？”

闵川撇嘴：“我又沒說不吃”

說着，他牙尖嘴利的，一口就咬破雞腦殼，裏面嫩白的雞腦漏了出來，他又轉頭問：“你吃不吃？”

咻咻嫌棄：“不要，口水”

闵川嘟囔：“真是好意思”

……

說起來闵川，就不得不說道之前離開的祝追玉和祝追實，這幾天也沒什麽消息

牛香香還有些不放心咧

她對這個救了自家崽，又幫了家裏那麽多忙的年輕人非常有好感，看到小兩只相處，就忍不住問了起來

“小何啊，我記得你和追玉他們認得，他們這急急忙忙的是出撒子事你曉得不？”

上次何寧國和何寧雁下鄉就是因為祝追玉帶着的

說起這個話題，裴天庚也裴天纭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他們這兩天也在想她們到底出了什麽事呢，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麽小事情，不然不會走得那麽匆忙

面對一桌子人的關心，何寧國有些意外，想了想，他斟酌着說道：“事情我只聽了個大概，具體細節不一定對，不過和祝追玉關系不大，主要是他弟的事”

“祝追實今年高中畢業，年輕人貪玩，一群人約好了出去外面旅游，沒想到出門碰到抓捕特務，那人暴露了打算魚死網破，沿路撞了不少人，還扔了炸藥，他那群朋友就在受害者裏面”

“好些都是我們這邊的，事情鬧得挺大的……”

具體的細節何寧國不太了解，畢竟事情也沒發生幾天，還在外省，他只是知道大概出事的人。一個個全是十七八歲最好年華的小青年，雖然還好沒出人命，但是最嚴重的一個還沒醒，還有一個大腿受傷，好像還得截肢，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問題

這裏面沒一個人家裏條件差的，當天就有不少人趕了過去，祝追實和那些人關系很好，本身又是約好了的，怎麽的也得去看看

至于祝追玉，于情于理的，也得代表祝家過去安撫一下其他家——畢竟她弟是唯一一個沒去的，現在出事了不出面可不好看

裴天庚她們也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回事

“媽耶，特務那麽嚣張啊？”

要知道這幾年抓特務這些抓得特別緊，稍微帶點成分的都被嚴防緊守，其他的看着正常的那左右鄰居也天天盯着，可沒有那麽好當

這個還能開車撞人，那藏得還是有點深啊

這裏面要說對這個最明白的，那絕對就是裴天白這個前軍人，現在的民兵團主任了，他皺着眉頭，說道：“這些個狗日的，抓都抓不完，不說城頭，就是我們公社那種鄉卡卡，去年子都抓到一個”

何寧國感嘆：“是啊，在外頭看到鬼鬼祟祟的人，還是要注意到點，就怕這種狗急跳牆咧……”

幾個大人就着安全問題又說了起來

咻咻和闵川不懂那麽多，兩個人坐在那裏，一邊豎着耳朵聽着，一邊湊着腦袋嘀嘀咕咕

咻咻：“那個憨包運氣好啊”

她這重新活的小幽魂都忘了這回事了，他愣頭愣腦跑回來，倒是躲過了一劫。不過他這一跑，那群人裏竟然沒人死？那他上輩子怎麽沒了啊，這也太倒黴了吧

闵川對此很贊同：“禍害遺千年，那個日龍寶命大”

裴天纭坐在旁邊，一人腦袋敲了一下：“等他們回來了莫啷個說曉得不？人已經夠造孽了”

雖然自己沒事，但是朋友出事，也沒幾個人會無動于衷的

小兩只倒沒有反駁，點了點腦瓜子，齊聲聲的：“好叭”

兩個崽這段時間天天不是在托兒所一起玩，就是放假了一起耍，好得更一個人似的，就連性子都微微有些同化了

本來皮實桀骜的闵川比以前穩重了一點點，本來像個洋娃娃一樣沒人氣的咻咻也活潑了一些，還會說冷笑了

比如

剛點完頭，咻咻用桌子扒了扒碗，看向旁邊的闵川，慢吞吞問他：“你曉得世界上哪個島人最多不？”

闵川認真思考了一下：“海南島？”

咻咻搖頭

闵川繼續：“臺灣島？崇明島？遼寧半島？”

一連串下來，咻咻搖着腦袋，最後信誓旦旦地說道：“窮困潦島”

闵川：……

裴天纭再次被嗆了一下，一言難盡地轉頭，一腳踩在裴天庚的腳上，很是無語：“你再亂教咻咻啊，窮困潦島？”

裴天庚沒坐在崽子們旁邊，倒是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但是一聽這詞就瞬間明白了，嘿嘿一笑，得意：“啷個？有意思吧？我再給你想一個”

“話說有個獵人去打狐貍，一槍下去他自己沒了，你曉得為什麽不？”

裴天纭：“……不想曉得”

裴天庚自說自話，哈哈笑道：“因為那是一個反射狐哈哈哈”

裴天纭已經不想說話了，夾了兩坨花菜繼續吃飯。雖然今天她算是主角，但是裴天纭卻有種自己在不在都無所謂的感覺

她爸媽哥哥們都在，她就是‘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裏面那一波兒小孩，什麽都交給他們就好了。一頓飯下來話沒說兩句，肚子倒是吃得滾圓

這頓飯吃得還挺久的，從五點多到八點多，那麽一大桌子的飯菜，這次愣是一點都沒剩

家裏幾個大男人的飯量真不是蓋的，只不過日常也不幹什麽，吃個七八分飽就夠夠了。真放開吃，輕輕松松十二分飽

面對一桌子殘羹剩宴，何寧國心裏卻是格外的輕松，證明他今天的菜選對了，他笑着問道：“叔叔嬢嬢你們多久回去？有時間的話，我後頭帶你們逛一逛？”

牛香香擺手：“不用了，我們明天就回去了，家裏還有一堆崽崽娃跟個孕婦，離不得人”

何寧國：“那你們下次來，可一定記得喊我”

牛香香：“肯定咧”

如果這門親事沒崩的話

**

天色已經晚了，大家聊的也差不多了，就這樣起身離開

裴天庚還意思意思：“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何寧國：“……不用，你們路上小心點”

兩邊就這樣簡單分開

雖然飯也吃了，人也見了，這個親也走在正路上了，但是看着那全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的裴天纭，何寧國深深嘆了嘆氣

路漫漫其修遠兮，就還遠着呢

反正這事，是先定下來了，不用擔心人‘跑’了，何寧國雙手往兜裏一插，臉上帶着一抹放肆的笑，沿着昏暗的公路，朝着家裏走去

相比他的形單只影，裴家一大群人走在路上，別說打他們的主意了，那是雙邊公路剩一邊，他們走哪兒哪兒沒人，安全得很

裴天纭和牛香香走一路，想到之前她媽的話，問道：“媽，你們真的明天回去？”

牛香香想也不想：“廢話，屋頭還一堆事咧，小鹿一個人在屋頭，四個娃兒，耽擱了一天已經夠老火了”

雖然還有大隊上她們幫着看着，但是總歸是不放心的

“你這邊你自己看到辦，先處到嘛，到了過年他要是得行，兩家就見個面，不得行我們再看嘛，你那麽大個人了，心裏頭也有數”

裴天纭抿了抿嘴，有些不舍了起來，這麽多年她不是在大隊就是在公社，天天都跟家裏人在一起，現在進了城，相處的時間少了太多了

她不舍又感動，下意識就想喊媽媽，就聽到牛香香的聲音逐漸轉為懷疑：“有數的吧？”

裴天纭收回自己的感動，面無表情地哦了

牛香香眯起了眼睛，擰住她的胳膊，威脅：“你最好給我有數，聽到沒有？”

裴天纭：……

是親媽了

相比較她們，那邊男人堆就熱鬧許多，兄弟幾個摟肩搭背，好不自在

裴天黑感嘆：“一晃眼，小妹都處對象了”

裴天白黑臉：“她還小呢，又不急”

裴天庚拆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流程前兩年已經來了一次”

黑白二哥：……

最沒有存在感的裴清途樂呵呵走在一邊，看着一家老小吵吵鬧鬧的，往前幾十年，他哪能想到自己還能有這麽一天哦

媳婦兒漂亮能幹，兒女出息，孫子孫女可愛

雖然沒什麽大波折，但是平平淡淡的，才是日子真谛嘛

眼看着明天就要回家了，大家也不着急回家，一群人朝着和江邊走去，在那邊繞了好一會兒，直到快十點鐘了，她們才慢悠悠朝着家裏走去

剛到樓下，樓道間一個黑影跳了出來

想也不想的，走在最前面的裴天纭一把推開牛香香，上前一步，直接一腳踹了過去，給人踹得老遠，砸到牆上

黑影擡起腦袋，正是消失有兩天的祝追實，他懵懵地看着下狠手的裴天纭，神情帶着藏不住的震驚和受傷

“搞，搞撒子？”

這也是看他沒事要他死嗎？

那邊，一直迷迷糊糊被背着的咻咻被吵得睜開了眼，下意識：“啊，憨包”

闵川也意外地湊了上來：“咦，你個日龍包啷個在這？”

祝追實捂捂肚子捂後腰，最後捂住了胸口，虛弱：“接，接你啊”

他确定了，那幾個大的想不想他死不确定，小的這個肯定是想氣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