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程岩堅強地扛住了一群糊臉怪的傷害,回到社學時,正好趕上晚課下學。

一路上他簡直心力交瘁,不過機智如他,好歹也琢磨出點兒規律——只要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多,他的視野必然會被糊掉,就不知是否只有他才會受影響?

畢竟,他可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身在雷劇中的人。

“喲,那不是程岩回來了嗎?”

“程兄,我聽說你未婚妻要跟你退婚啊?”

“據說你那位岳父大人嫌你沒出息,是不是真的?”

……

一聲聲不客氣的“問候”,卻激不起程岩半點怒氣值,他甚至還露出了友善而慈愛的微笑,讓好幾聲嘲諷戛然而止。

程岩此刻只覺得連王皓軒那張讨嫌的臉都變得生動可愛起來,至少五官清晰啊!

正感慨着,忽有一人走到他身旁,“不是我告訴他們的。”

程岩不用看也知道是莊思宜,“嗯,我知道。”

“你……信我?”

程岩看了他一眼,心想,這種嚼舌根的事你才不屑為之。

莊思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程岩的回答,但心裏卻有些隐秘的高興,以至于竟生出仗義執言的沖動,“社學清淨之地,豈容你們随意喧嘩?何況君子不議論他人是非,你們是自比小人嗎?”

程岩一怔,轉頭警惕地審視着莊思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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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軒也大驚,“莊兄,你為何幫這個告密之人說話?他才是小人!”

莊思宜緩緩一笑,帶着幾分邪惡,“告密的是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瞬間安靜,空氣漸漸窒息。

就連程岩都頗為意外,他沒想到莊思宜會英勇背鍋。

“你——”王皓軒嘴張了張,強迫自己冷靜。

盡管滿腔怒火,但殘存的理智提醒他——對方是南江莊氏之人,而非程岩那等田舍郎。

不要惹,惹不起。

最終,他拂袖而去。

等回到寝舍,程岩忽然被莊思宜拉住了,他疑惑回頭,就見對方深吸口氣,“程兄,對不住。”

程岩微微挑眉,莊思宜居然會跟他道歉?

只聽莊思宜繼續道:“你不與王皓軒等人計較,想必也不會生我的氣吧?”

程岩默默抽回手臂,敷衍地點點頭。

哪知莊思宜竟得寸進尺,一手攬着他的肩,“其實看不上你的女人也無需惦記,等你考中進士,想嫁你的好女子多的是。”

程岩有些跟不上莊思宜的思路,怎麽就過渡到這兒了?

不過他想到後世記載,莊思宜雖考中了進士,但娶的女子似乎并不好?否則,又怎麽會落得個“暴斃”的結局?

莊思宜若真将自己的夫人放在心上,即便對方确實暴斃而亡,他也會為她虛構一個美好的死法。

程岩輕嘲一笑,看在莊思宜眼中卻又是另一番含義。

他拍拍程岩的肩,“你想明白便好,只要你舉業有成,她必會後悔。”

程岩:???

那天以後,程岩發現莊思宜對他的态度有了很大轉變,哪怕他不理不睬,對方也能笑臉相迎。

但程岩一直心懷戒備,總覺得對方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過了數日,程岩請托海夫子轉交的赈災之策也漸漸發揮效用。

縣尊大人先是引導難民們自幫自助,在幾萬難民的齊心協力之下,城外迅速搭起一排排棚子,難民們終于有了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而後,縣衙又出面整合城中百姓捐助的物資,再一一分配到難民手中。

除此之外,縣令還安排郎中定期排查疫病,并抽調縣兵時時巡邏,确保難民區的治安。

種種舉措下,難民們的生活得到了最基本的保障,情緒自然穩定下來,城中的氣氛終于不再緊張。

可就在程岩以為能夠平穩度過此次危機時,意外發生了……

這天早課前,突然天降暴雨。

狂風卷着雨簾從天而瀉,化身億萬條長鞭抽落一地枯枝敗葉。

程岩坐在窗邊,望着一棵棵被風吹得歪歪倒倒的老樹,聽着仿佛天兵催命般咆哮的雷聲,心裏莫名不安。

他不知這場暴雨會不會影響到城外的災民?以那位縣尊大人的能力,應該早有準備吧?

“阿岩!不好啦!”錢忠寶像個濕透的陀螺般沖進講堂,随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聽說昨晚銅陵縣難民暴/亂!縣兵已經出動,死了十幾人了!”

程岩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由于動作太大,差點兒把凳子帶倒。

“銅陵縣?不是武寧嗎?”

錢忠寶:“不是,就是銅陵縣!”

其他人聽了也奇怪,“銅陵縣城外的難民不過四五千,據說那位劉縣令此前雖緊閉城門,但也分發了一些糧食,難民的情緒一直比較平穩,為何突然暴/亂?”

錢忠寶:“說是有幾位書生聯合難民上書請求劉大人開城門,剛好銅陵縣裏有幾戶人家的遠親也在難民中,他們也跟着鬧起來。劉大人沒辦法,只好下令開城門,哪知城門一開,難民蜂擁沖入縣城,燒殺搶掠無所不作……”

“他們瘋了嗎?這哪裏還是難民?分明就是土匪!”

“銅陵縣的百姓一直在幫他們啊,他們就這樣恩将仇報?”

“還好我們當初沒有上書!”

……

學生們義憤填膺的同時,終于感到後怕——若武寧縣令也開門放糧,後果将不堪設想!

有人想起此前程岩勸他們的話,頓覺得又羞又愧,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抽了十幾耳光。

尴尬過後,一位叫馮春陽的學生來到程岩身前,雙手作揖沖他拜下,“程兄,之前是我見識淺薄、不識好歹。若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你海涵。”

程岩趕緊扶住他,“你我同窗,不必如此客氣。”

馮春陽苦笑了下,又向懶懶坐在一旁的莊思宜拱了拱手,“莊兄,也多謝你了。”

莊思宜唇角一揚,“客氣。”

有了馮春陽帶頭,不少學生也想過來賠罪,卻見海夫子一臉凝重地走進講堂。

“銅陵縣發生民亂,不少難民躲過了縣兵的追捕,正逃往周邊各地。”海夫子銳利的目光掃過衆人,“蘭陽村雖屬武寧縣,但距離銅陵縣并不遠,或有難民逃來此處。裏正已安排了人在村口巡邏,這幾日大家就不要出社學了。”

聽了海夫子帶回來的确切消息,學生們更是心驚膽戰,那可是一群暴/民!

這時,海夫子突然皺了皺眉,“王皓軒、張成、孫雅文還沒到嗎?”

衆人皆是一愣,這才發現王皓軒幾人自打昨天休沐後就沒出現過。

“王兄……好像是銅陵縣人吧?”有人弱弱地問道。

“難道那幾個帶頭鬧事的書生就是他們?”

“不、不會吧……”

學生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心生不詳之感。

程岩眉頭緊鎖,如果真是王皓軒他們幹的,那絕不是夫子教訓一頓就能完事兒的。運氣不好,別說王皓軒幾人的前程要涼,就連社學都可能受牽連。

幸好蘭陽社學也有背景,應該不會被拖累太狠吧?

那天,盡管海夫子還是教授得很認真,可學生們誰也無心上課。

好容易熬過早課,原本海夫子打算組織社學裏的雜役去找人,但王皓軒三人卻在午課前回來了,且對銅陵縣難民暴/亂之事表現得一無所知。

海夫子找了他們談話,也不知談了些什麽,雙方出來時臉色都很難看。

盡管海夫子并未說過什麽,但學生們心中的懷疑卻從未放下。

此後兩日,不斷有縣兵抓捕難民的消息傳來,好在蘭陽村一直都很安穩。

社學裏的氣氛慢慢好轉,就連莊思宜也說這把火多半燒不到社學來,唯有程岩始終繃着一根弦,緊張得睡不好覺,夜夜噩夢纏身。

這晚,程岩夢見了一片紅。

而莊思宜就站在紅色的中央,身穿一件大紅喜袍,抱着他痛哭不已。

夢裏的程岩不記得那些仇恨,也不知莊思宜為何要哭,他很想安慰對方,但喉嚨就像被棉花堵住似的,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最後,他只有輕輕拍了拍對方後背。

突然,程岩感覺手心有些粘膩,鼻尖也聞到濃郁的血腥氣,他擡手一看,竟然滿手都是赤紅鮮血!

恐懼籠罩而下,程岩本能地推開莊思宜,卻見對方連淚水都是血紅的……

“你為何推我?”

莊思宜微微偏頭,“咔”一聲,腦袋掉在了地上。

程岩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外頭一片嘈雜。

他怔忪片刻,匆匆翻身下床,剛打開門就見一人閃電般沖進院子裏,正是莊思宜的小厮——莊棋。

“怎麽回事?”程岩問。

“難民、難民沖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夢都有意義!

好困,剛剛補完《創101》,開始修改存稿。

啊,好像開娛樂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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