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蕭遠霆一直站在車邊,他微微仰着頭,貪戀地沐浴在斑斓的夕陽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在戶外曬過太陽了,自從他坐上蕭氏總裁的位置,很多從前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也變成了奢望。
所以,結婚好處很多,起碼讓他重新擁有了除去工作之外的其他事情。
只是大樓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等得那個還沒有出現。
白瑞書本就不想跟蕭遠霆瓜葛太多,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就更不想了。
他随便找了個借口,一直在工作室待到所有人都離開,才像做賊一樣溜出去,結果還是被蕭遠霆逮了個正着。
他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哎呀,你怎麽在這呢?”
蕭遠霆聲音淡然:“等你下班。”
白瑞書伸手指了指,為難地笑笑:“我今天開車了。”
蕭遠霆不為所動:“停這裏,坐我的。”
得,剛才這幾個豐富的表情全白做了。
白瑞書不情不願地坐上那輛限量版的豪車。
盡管是豪車,但車廂內還是因為被陽光照射了太久而有些悶熱。
他們誰都沒有先說話,倒是比之前沉默的時候感覺更自在了些。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十幾分鐘,白瑞書漸漸察覺出些不對勁。
他挺記路的,現在走得這條既不是去幼兒園的,也不是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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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不是去接星星嗎?”
“楊叔接回家了,應該給你發過信息。”蕭遠霆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熟練地将方向盤轉了半圈,駛進另一個高檔別墅區,“我們去叔叔家。”
原來蕭遠霆還有親人,只是不住在一起。
也對,既然結婚了總要去拜訪一下。
白瑞書放松下來,拿出手機,點開置頂的對話框,清脆的童音傳出來:“爸爸,楊爺爺接我回家了,還給我帶了一桶水彩筆。”
已經發了有一會兒了,他趕快回過去:“星星乖,要聽楊爺爺和朱奶奶的話,我……”
他看向蕭遠霆,頓了頓又繼續說:“我和你父親要晚點回去。”
不管怎麽樣,蕭遠霆确實做到了當初的承諾,為星星提供了更好的生活。
車子停在一幢別墅門前,蕭遠霆帶着他下了車。
“我們不拿東西嗎?”在白瑞書的印象中,父母每次去親戚家都要拎些禮品,從沒有這樣兩手空空。
蕭遠霆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只說了一句“不用”。
開門的是蕭遠霆的二嬸孫如珠,她沒說一句話,也沒什麽好臉色,轉身又回到客廳。
蕭罡坐在沙發上背對着他們,面前堆着幾份業務報表。
這點叔侄倆倒是很像,全是工作狂。
僅僅半分鐘的時間,白瑞書已經感受到氣氛的詭異。
他們不像是親戚,更像是仇人。
就在白瑞書手足無措的時候,從別墅二樓噼裏啪啦地跑下來一對年輕男女。
男孩跑在前面,因為過快的速度只好直接張開雙手保持平衡,滑到他面前,要不是蕭遠霆扯了他一下,怕是會直接撞上。
“嗨,你還記得我嗎?”男孩見他有點懵,忍不住提醒,“就那天,那天在酒吧……”
“哦!你是那個……”
兩人都沒明說,但互相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那天在酒吧一條街,祝他們要幸福的“觀衆”,原來是蕭遠霆的弟弟。
相比之下,後面跟着的女孩就穩重很多,落落大方地朝他揮了揮手。
蕭遠霆面色不太好,勉強為白瑞書介紹:“這是二叔、二嬸、蕭景信和蕭景詩。”
這種情況下,他連看都沒看蕭罡一眼。
知道今天有客人來,管家命人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但白瑞書卻食之無味。
氛圍太壓抑了。本來堂弟和堂妹還能跟他聊兩句,後來蕭罡一個眼神丢過去,就連活潑的蕭景信也只敢偶爾沖他眨眨眼,示意他多吃菜。
蕭遠霆端正地坐在桌邊,根本不吃飯,倒像是在進行一場嚴酷的商業談判。
他堅持了十幾分鐘,等到白瑞書徹底放下筷子:“走了。”
白瑞書沒敢動,蕭景信和蕭景詩也縮了縮脖子。
這是暴風雨來得前兆。
果然,一直沒說話的蕭罡忽然将酒杯重重地砸到桌上,殷紅的液體濺到白色的餐桌上,格外觸目驚心:“你什麽意思?”
蕭遠霆的視線緩慢從白瑞書身上移過去,輕飄飄地憋了他一眼。
這徹底激發了蕭罡壓抑許久的情緒,他陡然提高的聲音中帶着濃重的疲憊和憤怒:“你不知道家裏什麽情況?你竟然找個同性伴侶?”
“那你說,家中什麽情況?!”
蕭遠霆看了他兩秒,猛地站起身,實木的餐椅向後方倒去,發出“砰”的聲響。
白瑞書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心髒跟着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家裏從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父母脾氣溫和,向來都是有矛盾先低頭化解的性格。
他不知道作為矛盾中心的親密關系者,應該在這種時候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而且,他從來都沒有看過蕭遠霆這幅樣子。此刻的蕭遠霆比在酒吧胡同裏那天更加吓人,就像是一只狂暴的獅子,随時處在進攻狀态,很可能一轉身就将人吃得渣都不剩。
蕭遠霆和蕭罡無聲的對視着,誰也不肯回答對方的問題,誰也不肯先讓步。
最後還是孫如珠順了順蕭罡的背:“行了行了,都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又怎麽樣?身為蕭氏的掌權人婚姻如此兒戲嗎?既然這樣的話,我看你也別當了,趁早把位置讓出來!”
“讓給你,你能去聯姻嗎?”蕭遠霆毫不客氣地輕笑一聲,“可惜了,這事你說得不算。”
此話涉及到孫如珠,她沒等蕭罡開口,直接指着蕭遠霆罵了起來,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最後倒是蕭罡的表情先緩和下來。
蕭遠霆照單全收,像是在看一場與他無關的表演,等她再次恢複理智時,扯了扯白瑞書的衣服:“回家!”
白瑞書還處在被吓懵的狀态,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他知道自己應該只管順從,但大腦卻拼命運轉,試圖找出一個方法緩解現在的局面。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面前這位,很有可能是蕭遠霆唯一的親人。
雖然他們關系看起來很惡劣,但他在蕭遠霆心裏一定占據着重要的位置,要不然他也不會特意領着自己前來拜訪。
蕭遠霆見白瑞書沒動,也沒再叫他,轉身自己離開了這裏。
管家大概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他熟練地收拾了狼藉,還順便将蕭景信和蕭景詩叫回了房間。
白瑞書彎腰扶起蕭遠霆碰倒的椅子,又恢複成正襟危坐的樣子,開始思考自己應該怎麽開口。
蕭罡按了按太陽穴,将管家新換上的紅酒一飲而盡,緊接着再次開口:“抱歉,我剛剛不是針對你。”
白瑞書有些意外,趕緊搖了搖頭。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蕭罡的聲音有點啞,費力地壓制着剛剛的情緒,沒等白瑞書開口,他又自嘲地笑了,“算了,你們以後好好相處就行。”
白瑞書又點點頭。
他忐忑地坐在桌邊,等到蕭罡喝完第二杯酒,起身告辭離開。
夜晚的溫度漸涼,路邊吹來的一陣風讓他打了個冷顫。
白瑞書從剛剛開始,心裏就覺得很不安,手機的鎖屏都是按了兩下才打開。
也不知道這裏好不好打車,也不知道蕭遠霆現在怎麽樣了。
他足足走了二十分鐘,終于成功跟着導航走出了小區。
這裏的馬路有些空曠,只有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
一個高大的男人靠在車前,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正好面對着他的方向。
在認出他的那一刻,白瑞書慌亂的情緒神奇般地安定下來,他朝着蕭遠霆走過去。
蕭遠霆戴着初見那天的耳機,手機裏仍舊反複播放着那段音頻文件。
眼底藏着化不開的紅,看到白瑞書過來,随手扯掉耳機裝進口袋裏。
他微微彎腰,冰涼的手指托起白瑞書的右手,将車鑰匙穩穩放到他的掌心:“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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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霆:棋逢對手,日常發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