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瑞書緩緩推動房門,原本不易察覺的縫隙,變成明顯的縫隙。
不知道裏面的蕭遠霆是沒有察覺,還是默許了他的行為。
他悄悄吸了口氣,又将手拿回來。
無論如何,他應該先敲敲門的。
然而,他蜷起的手指剛剛接觸房門,星星突然哭着從房間裏跑出來。
他連小拖鞋都沒來得及穿,眼淚邊跑邊湧,一頭紮進白瑞書懷中。
“爸爸,我做噩夢了。”
“我夢到一個非常喜歡的大姐姐,可她突然飛走了,我怎麽也追不上。”
星星說着,眼淚還在成串地流下來,白瑞書從來沒見過星星這麽傷心,就像是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心疼地蹲下來,緊緊抱住星星:“不怕,不怕,爸爸會一直陪着你的。”
蕭遠霆聽到外面的聲響,也從房間裏走出來。
他一邊鎖上了房門,一邊極其溫柔地摸了摸星星淩亂潮濕的頭發:“星星乖,父親也在這裏。”
許是醉酒的原因,蕭遠霆的聲音莫名帶着點哽咽。
白瑞書擡頭的時候,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他紅着的眼圈。
這天晚上,白瑞書陪星星睡在了兒童房。
之後,蕭遠霆的秘密基地很久都沒有再打開過,他們也心照不宣的誰也沒再提這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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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白瑞書姥爺的生日。
他請了兩個小時的假,跟白嶼一起過去,真的沒帶蕭遠霆和星星。
姥爺家現在的房子,是白瑞書大舅給買的,二舅負責裝修,姨媽給買了家電,小舅給換了臺新車。
只要白瑞書他們家,無從下手,最後買了幾床優質的被子和枕頭,似乎姥爺還沒看上。
白瑞書他們到的時候,二舅一家和姨媽一家已經到了,高檔禮品在門口擺了一排。
他匆匆掃了一眼,将他們家的放在了最邊上。
大家都坐在客廳裏陪兩位老人聊天,除了在房間玩游戲的小外甥,就只有他媽媽不在這裏。
衛琳秋今天特意調休一天,早早過來收拾屋子,此刻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餐。
聽到門聲,衛琳秋探出頭,看了他們一眼,似乎在責備他們來晚了。
坐在最邊上的表姐衛漾,緩慢地喊了聲“姨夫”,又将目光投向白瑞書身後:“你對象和孩子呢?”
這句話,将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白瑞書的身上。
探究的眼神讓他有些不舒服,而且他也沒想到,話題會這麽轉到他這裏。
短暫的沉默過後,白嶼替他解了圍:“小蕭今天學校有個重要的教研會,實在是走不開。”
“孩子正是淘氣的時候,小瑞一個人帶不住,放朋友家玩去了。”
白嶼要是不說,白瑞書差點都忘了,蕭遠霆在他們家的職業還是中學老師。
他趕緊點頭附和:“對,等下次我再帶他們過來。”
姥爺聽罷,輕哼了一聲:“你們家可真是,一個圖書管理員,一個工程師,一個電視臺剪輯,一個人民教師,都是勤懇的人民公仆。”
他仿佛閑話家常一般拉着二舅,不再看他們:“這小秋年輕的時候,怎麽說她都不聽,非要什麽自由戀愛。現在小瑞更是如此,從找工作到找對象,全自己決定了。”
白瑞書尴尬地站在客廳中央,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姥爺向來不喜歡非親生的衛琳秋,更看不上這位工薪階層的女婿,總是找到機會就要對他們冷嘲熱諷。
全家人都只會笑他們,再随口附和幾句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指摘。
白瑞書想裝作沒聽見,可心裏實在覺得委屈。
他想反駁幾句,又怕影響母親跟親戚們的關系。
“小瑞!”衛琳秋适時從廚房裏喊了一聲,“你來幫媽媽拿一下櫥櫃上面的盤子。”
白瑞書抿着唇,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白嶼。
白嶼的表情要比他好多了,臉上一直挂着溫潤的笑意,像是完全沒聽出什麽不妥。
他緩緩松開握着的手,低聲回應:“來了。”
如今這個局面是白嶼和衛琳秋多年的選擇,他沒有權利去打破這份平和。
今晚吃飯人多,衛琳秋在廚房已經準備兩三個小時了,備好的菜擺滿整個廚臺。
白瑞書偷偷嘆了口氣:“媽,拿哪個?”
“哦,不用,我找到了。”衛琳秋沖他苦澀的笑笑,又壓低聲音,“姥爺年紀大了,你別跟他計較,媽媽替他跟你道歉。”
一股酸澀瞬間湧上白瑞書的心間,眼眶也微微發熱。
衛琳秋一直将他照顧得很好,任何一個細微的情緒波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只是這些事情,明明她才是被傷害最深的人,卻還要來為娘家人善後。
“媽,沒有,不用道歉。”
白瑞書像每次一樣,把所有情緒都壓下去:“你還要弄什麽?我幫你。”
家人陸續都到了,除了白嶼來過幾次廚房,其他人都沒進來過。
衛琳秋不忍心指使兒子,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白瑞書感覺自己的兩只耳朵,好像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邊是廚房裏的叮叮當當,一邊是客廳裏的歡聲笑語。
大舅和二舅在聊房産和股票,小舅和表哥在聊高端食材,姨媽和表姐、表妹在聊奢侈品,小弟帶着外甥讨論哪個新款游戲機最好。
白瑞書半天都沒有聽到白嶼說話,只能聽到偶爾有人叫白嶼給自己倒杯水或者遞個什麽東西。
他們言語中提到的地段、公司、飲食、品牌,好多白瑞書都沒有聽過,更別說白嶼和衛琳秋了。
這場家庭聚會更像是一場兄弟姐妹間的炫耀大會,可悲的是,白瑞書一家連他們在炫耀什麽都聽不出來。
晚餐如期開始。
白瑞書剛剛坐下,一旁的表妹楊夢欣就碰了碰他的胳膊。
“哥,我剛知道你結婚了。你說你那次帶他一起來我學校幫忙多好,我還能早點交差。”
見他不答話,楊夢欣又露出些揶揄的表情:“我上次看你跟我學姐關系挺好呀,你不會不知道她什麽身份吧?這樣,我給你指條明路,要不你離婚吧,去追她!”
“啪”的一聲,白瑞書剛拿起的筷子又被猛地按回餐桌,他不顧其他人的目光,轉過頭定定地看着楊夢欣。
她這句話說得太過分,将白瑞書、蕭遠霆、蕭景詩說成了很随便的人。
楊夢欣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白瑞書不高興,過了片刻她才又提高些音量:“幹嘛啊!玩笑都不能開了?”
衛琳秋見狀,趕緊拍了拍白瑞書的腿,輕聲附和:“就是,欣欣跟你開玩笑呢。”
白瑞書深吸了一口氣,他很想把脾氣壓下來,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就是壓不下來。
他看着楊夢欣,向來溫柔的眼神中染上些許嚴厲,聲音低沉嚴肅:“玩笑?誰笑了?同樣的話你敢對着蕭景詩說一遍嗎?”
表妹剛才特意模糊掉了蕭景詩的名字,大概是怕被長輩聽出她在随口開蕭家人的玩笑。
白瑞書也是最近才認識到,蕭家在崇城是個怎麽樣的存在,可惜沒人把他口中的小蕭老師,跟蕭氏聯系在一起。
大舅和二舅嚴厲的目光,落在楊夢欣身上,她乖乖噤了聲。
“好了!”姥爺恨鐵不成鋼似的看了眼她,又将視線轉向白瑞書,“你們要鬧給我出去鬧!”
這一頓飯,白瑞書都沒怎麽吃,只是偶爾陪着抿兩口酒,他幾乎是數着時間,熬到了姥爺宣布壽宴結束。
姥爺去坐沙發了,留下子孫們在桌上邊玩邊喝。
衛琳秋再次鑽進廚房打掃,白嶼也站起來幫忙。
好在他們離開前,特意當着所有人的面,提醒白瑞書趕緊去接星星,別麻煩朋友太久。
白瑞書順勢而為,趕緊抓住機會跟長輩一一告別。
“小瑞。”姥姥突然站起來,跟着将他送到電梯口。
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包,塞到白瑞書的手中:“你說你結婚也沒辦個婚禮,這是姥姥為你準備的新婚紅包。”
見他不收,姥姥神秘地湊到他的耳邊:“放心拿着,這是姥姥的私房錢。”
“既然結婚了,有空就帶小蕭回來看看吧,不管他有沒有成就,只要你喜歡,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今天這個場合,白瑞書雖然沒喝醉,但還是沾了酒,只好叫代駕回家。
他一路都靠在後座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霓虹街景。
他忽然覺得眼前忽明忽暗的燈光,跟他的家人很像。
有一些人會拼命給他光亮和溫暖,也有一些人會給他冷漠和嘲笑。
但終歸還是夜晚,那些光亮是能為他點亮一部分或者一時間的黑暗,帶不來真正的陽光。
他小的時候,曾經暗自發過誓。
發誓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做衛琳秋和白嶼的太陽,讓他們不用再因為普通的工作、普通的收入而受到家人的輕視。
可事實上,他長大了,依然沒有能力改變這個狀況,就連自己的處境也沒能變好。
他甚至不敢帶蕭遠霆和星星回家,他怕蕭遠霆變成曾經的白嶼,星星變成曾經的自己。
家庭本來應該是最溫馨、最幸福的港灣,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他的噩夢,将他長長久久地困在那裏。
他不怪衛琳秋,也不怪白嶼,他知道他們一家人都在這個噩夢裏浮沉着。
代駕沒法把車開進院子,白瑞書讓他靠邊停在了別墅門口的內部道路上。
他沒動,依舊像剛剛那樣靠坐在後座上。
他現在不想進去,他需要把今天的情緒獨自消化好,絕不能将負能量從那個家再帶回這個家。
白瑞書不知道在車裏坐了多久,夜晚的溫度越來越低,讓他忍不住抱着臂将自己蜷成了一團。
突然,他身側的窗戶被人敲了兩下,接着拉開了車門。
蕭遠霆不由分說地從他這邊擠進車子。
與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件帶着熱氣的黑色運動外套,瞬間将他嚴嚴實實地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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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總: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半夜在家門口撿了個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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