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四周完全黑下來，白瑞書在山中徹底迷失了方向。
溫度快速下降，他明顯感覺到身上的衣服過于單薄，再加上沒吃晚飯，能量消耗巨大，凍得瑟瑟發抖。
月亮漸漸升高，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在地面輕輕搖曳。
周圍靜得可怕，時不時隐約傳來幾聲昆蟲掙紮的嗡鳴和野生動物低沉的吼叫，剩下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白瑞書不敢再走了，找了塊石頭坐下來。
理智告訴他，節目組丢個人，一定會來找到他，但陌生的野外和疲憊的身體，讓他很難樂觀下去。
節目組不知道他的位置，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過來，或許他那時已經遭遇什麽意外和不測。
白瑞書有些沮喪，所有的負面情緒忽然猛地撲向他。
他忍不住假設，如果，他死在這裏了……
□□大概很快會被豺狼虎豹叼走，他極有可能會成為失蹤人口。
這樣的話，白嶼和衛琳秋一生都會等他的消息。
節目組也許會賠一筆錢，就算不賠，白瑞書相信蕭遠霆也會妥善照顧他們。
然後是星星……
如果是之前，他最擔心的就是星星，但現在不會了。
不管因為什麽，蕭遠霆一定能妥善照顧好星星。
也許，他未來還會再找人結婚，組成新的幸福三口之家，要比現在的他們更加美滿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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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個場景，白瑞書發現心髒有些酸澀的疼，他似乎已經開始吃醋了。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逃避心态，沒有好好考慮過蕭遠霆和心中白月光的取舍，也沒有好好考慮過自己和蕭遠霆的關系，甚至連星星的身世，他都沒能問一句。
他像是遇到危險就會把頭紮進沙子的鴕鳥，自欺欺人地逃避着一切選擇和定性。
可是，他其實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轉變了心意，分清了所謂的感謝和感情。
山上越來越冷，白瑞書不得不抱緊自己的雙腿，将自己團作一團。
月亮已經完全升高，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馬上要零點了，下半夜的溫度只會更低。
他突然想在手機上留下條信息或者音頻，但哆嗦着手指再次拿出手機時，又卻步了。
留下又怎麽樣呢？不過是為那些在乎他的人徒增煩惱罷了。
手機被他丢在一旁，眼淚不知不覺漫溢出來。
人在黑暗危險的境地裏，難免脆弱無助又失魂落魄，哭過之後，眼皮越發腫脹和沉重，讓他極其想要睡上一覺。
然而，就在白瑞書閉上眼的前一秒，他恍惚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努力睜開眼，盡量挺直身體，搜尋着四周的響動。
大概過了五秒，一聲更為清晰嘹亮又無比熟悉的“白瑞書”出現了。
“這裏，我在這裏！”白瑞書撐着身體站起來，沖着茫茫的黑暗揮了揮手，努力将聲音提到最大，“遠霆！遠霆！”
片刻後，蕭遠霆欣喜的聲音傳過來，他從來沒有聽過蕭遠霆如此開心：“是我！你別動，我馬上來找你！”
眼淚再次盈滿眼眶，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渾身突然憑空多出很多力氣，強烈的求生欲戰勝了所有寒冷、饑餓和困倦。
他一邊笑一邊哭起來，毫無形象可言。
蕭遠霆一直斷斷續續地跟白瑞書喊着話，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才真正出現在他面前。
他手裏拿着的物品散落了一地，踉踉跄跄地跑過來，将白瑞書緊緊揉進了胸膛。
溫度再次回到白瑞書的身上。
他貪戀地環住蕭遠霆精壯的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哪怕對方身上堅硬的肌肉，硌得他肋骨生疼，他也固執地不願放開手。
兩人心跳如鼓，不知道在黑暗中擁抱了多久，蕭遠霆才終于放開他。
他從口袋中摸出剩下的三根能量棒，又将蕭罡提供的棉衣披到白瑞書的身上，拿出對講機給節目組傳遞方向。
他小時候經常在山裏玩，對地形相對熟悉，可剛才找過來，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等節目組過來的話，估計都要亮天了。
“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山洞，我們先過去将就一下。”蕭遠霆牽起白瑞書的手，啞着嗓子開口，“你還好嗎？要不要我背你走？”
白瑞書搖搖頭，從他見到蕭遠霆的那一刻，好像一切都好了起來。
他的身體又向對方靠近些，他總覺得在蕭遠霆身邊，格外安心和溫暖。
他們大概走了十幾分鐘，果然看到一個山洞。
山洞裏還堆放着一些稻草和幹柴，是之前采藥人留下的。
這裏比外面暖和多了，白瑞書幾乎滿血複活。
他放開蕭遠霆，快步走進去，聲音帶着莫名的興奮：“這裏竟然別有洞天哎！”
他圍着山洞轉了兩圈，都沒有得到蕭遠霆的回應。
白瑞書有些意外，回過身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痛苦地微閉着眼，單手撐在山洞的牆壁上。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剛才見到蕭遠霆太興奮了，他完全忘了蕭遠霆今天還在生病。
他趕緊跑過去，扶着蕭遠霆在裏面的稻草上坐下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個溫度絕對不低，他難以想象對方是怎樣吊着一口氣，拖着虛弱的身軀在山谷中找尋他。
難怪他剛才靠近蕭遠霆就覺得暖和。
白瑞書突然有點慌，比他一個人只身處在山谷中的時候，更加慌亂。
“你是不是冷？”白瑞書作勢要把身上的棉衣脫下來蓋在他身上，卻被蕭遠霆一把按住。
他的氣息異常灼熱，聲音又低又小，全然沒有往日的強勢：“你可以生個火嗎？”
“好。”白瑞書跑到柴火邊。
他從來沒有在鄉下和山區生活的經驗，看着那一推木頭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後幹脆挑出一根順手的，在地上鑽了起來。
一旁的蕭遠霆輕笑出聲，強撐着站起身：“你要鑽木取火嗎？”
他環住白瑞書的腰際，從他的外衣口袋中，摸出一個打火機，引燃稻草，又點燃了幹柴，終于像是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歪倒在一旁。
白瑞書趕緊過去，将他抱在懷中。
他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蕭遠霆正在持續高溫，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但每次他想要脫下衣服蓋在他身上，都會被對方寬厚的手掌精準地按住。
白瑞書只好将他抱得更緊些。
“瑞瑞，”蕭遠霆閉着雙眼，更像是在跟他無意識地呢喃，“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這個地方。”
“我從這裏生長，最後也要回到這裏，這樣挺好的，我就不用那麽辛苦，可以跟爸爸媽媽哥哥嫂子團聚了。”
白瑞書将臉頰貼到他的額頭上。
臉頰被蒸騰得越熱，心裏感覺便越冷，脆弱的生命似乎正在他懷中慢慢流逝。
“別說了，遠霆。”他引以為傲的渾厚攻音，被他換成蕭遠霆最喜歡的清透嗓音，染着濃重的哭腔，像是只迷失方向的小精靈，“很快，很快就有人來接我們了。”
蕭遠霆點點頭，蒼白的嘴唇還是自顧自地開合：“我這輩子，沒有什麽遺憾或者期待，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星星。”
白瑞書非常清楚對方現在的心情，就像他剛剛一樣，在身體的強烈不适下，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欲望和自保能力。
他需要給蕭遠霆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我已經知道你跟星星的關系了，我是不會幫你照顧他的！”
蕭遠霆的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後又緩緩舒展開：“瑞瑞，你不會的。”
“我知道你一定能照顧好星星，比我做得更好。”
白瑞書抿了抿唇，沒有立刻接話。
“瑞瑞，你們一定要好好生活，遠離崇城也可以，留在崇城也可以，但一定讓他不要再回蕭家。”
蕭遠霆似乎恢複些神志，淺淺擡了擡眼皮：“如果可以的話，等星星長大，大概十五歲之後吧，等所有人都遺忘我們的時候，帶他去祭拜下哥哥和嫂子吧。”
他說完這句話，就徹底沒了動靜，不知道是沉沉睡着了還是直接暈了過去。
白瑞書抱着他，淚水模糊了雙眼。
他是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星星根本不是蕭遠霆的孩子，而是哥哥蕭遠洲的孩子。
所以蕭遠霆才會一直偷偷觀察他們，又擔心他和星星生活不好，幹脆想盡辦法跟他結婚，以養父的名義保護星星。
他不知道當初是什麽樣的情形，能讓蕭遠霆忍痛将唯一幸存的侄子送往孤兒院。
但長久以來，蕭遠霆所處的環境，一定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加複雜和危險。
所以，他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形成惡劣的性格和難以控制的情緒，而且每次又只能孤立無援地面對，誰都不敢相信。
白瑞書呆坐在山洞裏，身體已經徹底暖和過來，現在腦海裏轉的全是蕭家的事。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小刀割開，一下下尖銳地疼着。
他心疼蕭遠霆，也心疼星星，雖然現在的生活漸漸好起來了，但還不足以治愈他們曾經失聯的那三年。
不知不覺間，山洞外的天色逐漸亮起來，蕭遠霆放在一邊的對講機，可算發出救命的聲響：“白老師，蕭老師，我們到了，你們在哪裏？”
白瑞書趕緊拿起來，按照來時的記憶，準确報出了他們的位置。
節目組算是有點常識，除了工作人員，還有一支救援隊。
失去意識的蕭遠霆被擡上了擔架，打了一針強效退燒藥。
白瑞書的神情稍微緩和一些。
他強打起精神，一直緊緊跟在蕭遠霆的擔架邊，随時關注着他的狀況。
直到坐上開往鎮醫院的車時，白瑞書才終于放心下來，任由自己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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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難見真情的瑞瑞和蕭總雙向奔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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