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出湖畔曉風煙 遇到了敵人的詐計……

第27章 日出湖畔曉風煙 遇到了敵人的詐計……

華瑤笑了起來:“鎮國将軍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你放心,我對令弟一片真心,天地可鑒。”

話雖這麽說,華瑤卻不相信鎮國将軍是因為謝雲潇的婚事而找她。

謝雲潇才剛滿十八歲,他的兩位兄長尚未成婚,他爹不至于為他着急,非要給他張羅一門親事。他爹八成會靜觀其變,等着華瑤親口提起,再與她商量細節。

果然,華瑤見到鎮國将軍以後,鎮國将軍絕口不談謝雲潇,只說

:“近幾個月,您別去涼州東境。”

華瑤嘆氣道:“想必你也聽說了,近來我忙着清算涼州的官田與民田,免不了四處奔波。我正打算去涼州東境巡視一番……”

鎮國将軍打斷了她的話:“三虎寨發動大批人馬圍攻涼州東境的雍城。羯人的輕騎部隊擯棄辎重,連夜突襲北境的月門關。涼州北境、東境狼煙四起,腹背受敵。請您暫停涼州田制的改革,就當是急流勇退,留在将軍府,安心休養一陣子吧。”

書案上攤放着一張地圖、一把魚鱗精鋼刀。華瑤瞥眼一瞧,猜到了鎮國将軍即将動身前往月門關。

二十年前,鎮國将軍曾經在皇帝的面前發下重誓,他會為國為君戍守邊疆,只要他還活着,羯人的鐵蹄就踏不過月門關。

華瑤露出少有的嚴肅神情:“我知道你替我考慮,盼我諸事小心,但我的官職是涼州監軍,本該與将士們同生共死。你駐防月門關,自然是十分穩妥,我願意率兵前往涼州東境,增援雍城。”

鎮國将軍婉言拒絕了華瑤:“您留在延丘,更安全一些。”

華瑤依然堅定:“我曾在岱州剿過匪,讀過三虎寨的所有卷宗。我立志鏟除賊寇,平定禍亂,好讓涼州、滄州的百姓過上安寧的日子……”

“殿下,”鎮國将軍道,“涼州盜匪之兇惡,遠遠超過岱州的雜兵。”

華瑤握手成拳:“我知道。”

鎮國将軍見她态度堅決,略微颔首:“殿下莫要憂心,我麾下有二十四員大将,我派遣了其中四人,率兵三萬前往雍城。”

華瑤客氣道:“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你賜教。”

鎮國将軍做了個“請”的手勢:“您但說無妨。”

華瑤直說道:“羯人的軍糧是乳酪和肉幹,随軍補給是羊群和牛群,戰馬在冰凍的路上走得很慢。冬日天寒,冰封萬裏,騎兵、糧草、辎重全都備受牽制,為什麽羯人還會突然發兵?”

鎮國将軍為她解答:“殿下聰慧,我稍微一提,您也能猜得出來。雍城緊鄰雅木湖,到了冬季,湖水結冰,水軍不能在湖上行船……”

華瑤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三虎寨自身的水軍薄弱。他們挑在冬天攻城,便不會受到水陸官軍的夾擊,還能隔絕雍城水運的糧草。”

鎮國将軍一邊講話,一邊用一塊石頭磨刀:“自從昭寧四年以來,涼州未有一日安寧。羯人無故挑釁,游擊邊境,不分時節,不分晝夜。羯人和三虎寨一個打北,一個打東,分化涼州的主力軍隊,其心可誅。”

他把鋒利的長劍磨得锃亮,劍刃吹毛立斷,擦膚見血。

華瑤的影子倒映在刀鋒上。她誠懇道:“既然如此,我非去雍城不可。不瞞你說,我和州府官員商議剿匪一事,議了幾個月,尚無定論。雖然我是公主,但我年紀太輕,初到涼州,不得人心。涼州的官員料定我是紙上談兵,沒有一個人願意追随我。”

鎮國将軍道:“您志向遠大,何必多慮。”

華瑤忽然說:“戚歸禾是你的長子。戚歸禾剛滿十六歲,你派他去駐守月門關,一去就是四年。我的武功比起十六歲的戚歸禾,不相上下。倘若我是你的女兒,你會準許我去雍城嗎?”

鎮國将軍失笑道:“殿下,您是金枝玉葉。”

旁聽許久的戚應律驀地插話:“父親,請恕兒子直言,過不了多久,殿下或許會……會和謝雲潇成親。殿下方才說了,她對謝雲潇用情至深,願意為謝雲潇盡心盡力。”

此言一出,父親被他噎住,沉默了半晌,沒講一個字。

戚應律再接再厲道:“誠如殿下所言,她和謝雲潇情投意合,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也不用避諱那麽多……”

華瑤立刻接話:“既然是一家人,分什麽親疏遠近呢。”

鎮國将軍收刀回鞘。他手握刀柄,瞥了兒子一眼,兒子被他吓得打了個哆嗦,抿唇不語。

鎮國将軍又和華瑤商量了片刻。他說自己盼着華瑤和謝雲潇一起來找他,跟他這個做父親的聊聊他們的婚事,還說謝雲潇天性孤僻,恃才傲物,從沒伺候過任何人,如果謝雲潇冒犯了華瑤,懇請華瑤原諒他。

華瑤也不好意思說,她心裏十分喜歡的,正是謝雲潇的那個性格。他越是冷淡、驕矜、不可親近,她就越難與他斷絕來往,更想多戲弄他一會兒。這也不能怪她,只怪公主的本性莫過于此。

而且謝雲潇其實也很會撒嬌,他能把“卿卿”兩個字念得十分動聽,還能把分寸拿捏得很好,她覺得,他應該算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正當華瑤思考之際,鎮國将軍的親信送來新的急報。

鎮國将軍大概真把華瑤看作了自家人,也沒瞞着她,直說謝雲潇和戚歸禾帶着三千精兵在延河盡頭巡邏,遭遇敵軍的詐計。敵軍謊報軍情,妄圖誘使謝雲潇和戚歸禾落入埋伏。

鎮國将軍才剛說完,華瑤分析道:“雍城位于涼州東境,倘若雍城告急,信使應該會直奔延丘,先傳信給你,你再調派援軍。延河的盡頭,也位于延丘的東側……那敵軍是不是以雍城告急為名,假借你的命令,誘騙謝雲潇和戚歸禾率兵前往雍城呢?”

鎮國将軍道:“誠然。”

他一邊寫信,一邊說:“我與部下傳信,經常使用一種特殊的密語,已經用了五六年。羯人生擒過我的大将,密語也被羯人破獲了大約三成。”

華瑤馬上說:“我心算極快,悟性極好,手下也有不少能人異士,我們可以幫你改進密語。”

鎮國将軍謙遜有禮地道謝。他把信件交給心腹,派他們傳信給謝雲潇與戚歸禾。

鎮國将軍的臉上沒有一絲老态,銀盔銀甲整整齊齊地披在身上,搭着案桌的手臂筋骨強壯,肌肉橫生,捏碎鐵球也并非難事。

他的武功登峰造極,長子戚歸禾、幼子謝雲潇都繼承了他的天賦異禀,再看那位號稱要娶他兒子的公主,不似他長子那般魁梧,也沒有他幼子那般精壯,她勝在內功、輕功練得好,劍法出神入化,自然是萬裏挑一的高手。她親手斬下了岱州土匪首領的頭顱。那首領見到她時,慣性使然,極有可能犯下了輕敵的大錯。

華瑤并不知道鎮國将軍在想什麽,只聽他緩聲道:“殿下,請您跟着我的心腹,率兵去接應戚歸禾、謝雲潇……”

他一句話沒說完,華瑤爽快答應道:“好,正合我意!”

*

延河的盡頭,風刮得更大,天色陰沉不見光,鹽粒般的細雪灑在軍帳上,簌簌有聲。

篝火的光影裏,披甲佩劍的士兵結伴走動,有兩人抱着拾來的柴火,聽得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

其中一名士兵在月門關養出了警覺的性子。他心頭突突亂跳,寒毛直豎,尚未看清遠景,就撒腿跑向軍帳密集的地方:“戒備!戒備!!”

話音剛落,謝雲潇走出軍帳,逆風而行,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的那匹駿馬跟在他的背後,馬蹄踏地,蹄聲極輕,黑緞般的鬃毛裏摻雜了雪粒,自然消散,飛揚間渾似一道旌旗。

周圍的士兵們整裝待命。

遠處的騎兵漸行漸近,首領竟是一位妙齡少女。

少女的腰間挂着一刀一劍——她的那把刀,士兵們全都認識,那是戚家大将們慣用的魚鱗精鋼刀。

魚鱗精鋼是涼州最上品的鋼鐵,唯獨武功高強的豪傑才能配得起。

華瑤離開将軍府之前,鎮國将軍為她送來一把魚鱗精鋼刀,她欣然接受,甚至把它當做了謝雲潇的嫁妝之一。

這一路上,華瑤略微思考了一下,等到謝雲潇許配給她以後,永州謝氏、涼州戚氏都會準備什麽樣的嫁妝呢?她并不貪圖他們的財力物力,只希望謝雲潇能夠順順利利地入住公主府,成為她高陽華瑤的正室。

華瑤翻身下馬,走向謝雲潇:“聽說你們遇到了敵人的詐計。”

謝雲潇謹守禮法。他彬彬有禮:“恭迎殿下大駕。”

華瑤道:“免禮。”

謝雲潇環顧四周,低聲道:

“信使比你先一步趕到營地,雍城告急是真,父親已經增派了援軍。”

華瑤點頭:“我知道你爹派了援軍。”又狐疑道:“你今晚在這裏紮營,只是為了等候父親的命令嗎?”

謝雲潇轉身走向另一側:“請殿下随我來,我們回帳中議事。”

華瑤跟着他進帳。

帳中燃着一盞昏暗的燭燈,燈芯将滅不滅,戚歸禾坐定于燈前,正在細讀他父親傳來的親筆信件。他鎖緊一雙濃眉,呼吸吐納仍然平靜而順暢,一舉一動之中無不顯露武學高手的氣息。

沒了風雪的侵襲,華瑤覺得很舒服。她腳步輕快地跑到戚歸禾旁邊,低頭偷看那封信,但因她沒學過戚家的密語,只憑這匆匆幾眼掃視,就連半句話都看不懂。

華瑤拽起謝雲潇的衣袖:“你,給我翻譯一遍。”

謝雲潇回絕道:“請您見諒,軍機不可洩露。”

華瑤也沒生氣。她雙手背後:“不說就不說吧,以後我有的是辦法撬開你的嘴。”

謝雲潇對信件內容只字不提。

戚歸禾倒是講了一兩句:“行軍之道,‘雪不過橋,夜不過林’。我爹估計,從咱們這兒去往東境的路上,必然有伏兵。”

華瑤指了指帳外:“你爹派了四名猛将,三萬精銳,援助雍城的守軍。”

“他們也來了?”戚歸禾連忙站起身。

“早就走了,”華瑤如實說,“雍城十萬火急,哪裏耽擱得起。而且,他們沒走這條路,繞了另一條官道,直奔雍城。”

戚歸禾又問:“殿下,您帶來了多少人?”

華瑤挺直腰杆,氣勢很強:“四百人,包括我的近身侍衛,還有鎮國将軍送我的那對姐妹,紫蘇和青黛,她們的體格健壯,武功超群。對了,先前我也說過,我們都是一家人,你私下可以不用敬稱。”

話音剛落,華瑤聽見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她擡起頭,竟然看見了一只威武的獵鷹。

戚歸禾伸出左臂,獵鷹從帳頂飛下來,鷹爪牢牢勾着他的铠甲,犀利的鷹眼直對華瑤。

戚歸禾介紹說:“我的鷹,名叫阿木。”

華瑤第一次距離獵鷹如此之近。京城的貴族也會喂養鷹犬,卻沒有哪個貴族家裏飼養的老鷹比得過阿木高大威猛。她想摸摸阿木,手擡一半,又忽然停下來了:“謝雲潇也養了獵鷹嗎?”

“從沒養過,”戚歸禾笑笑,“謝雲潇那小子,他才懶得熬鷹。弟妹想要鷹崽嗎?剛破殼的,我給你準備幾只。”

沒想到啊,華瑤暗忖,謝雲潇的嫁妝還挺豐富,既有他爹送的魚鱗精鋼刀,又有他大哥送的涼州猛鷹。

他大哥出手非常闊綽,還說:“謝雲潇的那匹馬,是涼州的汗血寶馬,日負千斤,日行千裏,價值連城,千金難求。你們京城的王公貴族派人來涼州買馬,我爹都不願意賣。改明兒,咱們回到延丘,讓爹送你一匹最好的馬駒!”

華瑤高高興興地拍掌:“好好好!極好!”

涼州的汗血寶馬十分珍貴,華瑤的皇兄皇姐都沒搶到一匹。而她的父皇不愛騎馬,從未索求過涼州寶馬。這麽一想,她高陽華瑤豈不是第一個擁有涼州寶馬的公主?

華瑤心花怒放,認親認得更順暢:“多謝大哥!”

戚歸禾爽朗道:“弟妹客氣了!”

華瑤趁機問道:“我能不能摸一摸阿木?”

戚歸禾制止了她:“阿木認生,會啄人。”

華瑤也沒糾纏,立即放棄了阿木。她暗暗心想,她一定要挑揀一枚最好的蛋,馴服一只最好的鷹,鷹爪和鷹喙就是她的另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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