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珠釵繞落青絲縷 值此良辰美景,當盡一……

第53章 珠釵繞落青絲縷 值此良辰美景,當盡一……

夜幕蒼茫,寒露侵衣,顧川柏攏了攏衣袖,不緊不慢地登上馬車。他才剛坐穩,方謹便問:“我讓你坐下了嗎?”

顧川柏的衣裳沾了血腥氣。他不得不脫去外套,僅穿着一件薄衫,毫無怨言地跪了下來。

方謹捏着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問:“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顧川柏鎮定自若道:“您的外祖父是內閣首輔,您的好友是內閣次輔,他們在朝中權勢滔天,陛下怎肯放心?您殺了我,還會有第二個顧川柏。”

方謹強迫他往上擡頭。

他仰視着她,而她分外平靜:“我此時不殺你,也有法子磨死你。”

她的手指掠過他的脖頸,意興索然地反複撥弄他的喉結。他艱難地吞咽幾下,她又輕輕掐住了他,呢喃般低語道:“你真下賤。”

顧川柏一聲不吭。

他早已習慣了她的折辱。

他和方謹成婚多年,也曾做過幾個月的恩愛夫妻。然而,自從方謹察覺他的主子是皇帝,她對他再也沒有半點好臉色。

方謹若有所思:“天下書生為你取的美稱,是什麽來着,栖霞客?還是蟾宮客?”

她俯身在他耳邊,笑問:“他們知道你平日裏有多下賤嗎?衣衫不整地跪在我腳邊,像條狗一樣,踹也踹不走。你應該改名叫賤犬,下賤的賤,家犬的犬。”

馬車疾速奔馳,車廂微有晃蕩,顧川柏的耳朵紅得像是要滴血。他的頸間還殘留着幾處淤青,刺骨的痛意中摻雜着螞蟻啃噬般的酥癢。他閉上雙眼,偶然回憶起自己與方謹新婚的那一個月裏,她經常對他笑,那笑容似有似無,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

那一年,她才十八歲。

牡丹富麗繁盛,終有凋零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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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百般纏綿、千種恩愛,也化作了不死不休的怨憤。

前緣已盡,舊情難續,他尚有一種無法割舍的癡念。

他目睹華瑤和謝雲潇的親密,心底竟然生出一絲悵惘。只因華瑤和謝雲潇的今日,恰如他和方謹的昨日。

他不由得說:“我是卑鄙下賤,但你也不清醒。你何苦千方百計地袒護四公主?四公主舉步維艱,你又何嘗不是如履薄冰。”

方謹的外祖父名為徐信修,乃是當朝內閣首輔,他的黨羽被稱作“徐黨”,幾乎占據了朝野的半壁江山。

方謹身為皇帝的嫡長女,深受徐黨的擁戴。皇帝看似寵愛她,實則處處壓制她。

自古以來,帝位之争極盡兇險,容不得半點血脈親情。

縱觀歷朝歷代的史書,滿頁皆是父子相殘、兄弟互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将功成萬骨枯。

方謹倚着軟枕,譏诮道:“驸馬,你如此為我考慮,我倒快要忘了,你父親死在徐黨的手上。我應該說你什麽好呢?到底是狀元之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昧着良心侍奉我,還不忘為我斟酌利弊。”

顧川柏仿佛沒聽見她的冷嘲熱諷,只說:“陛下忌憚謝雲潇,派我細查他的武功。我會據實禀報,謝雲潇是天縱奇才,京城上下無人能敵。”

“除了四公主的家事,”方謹粗暴地拽過他的衣領,“京城還有沒有別的大事?”

他似是無計可施,只能順從她:“二皇子被軟禁在嘉元宮內,自覺顏面盡失。他暗中接見朝廷要員……”

方謹補充道:“二皇子的封地遠在秦州。他麾下的兩萬兵馬蠢蠢欲動。此等忤逆之事,需得有人禀明父皇,痛陳利害,徐黨做不來,就由你們顧黨來做。”

顧川柏提醒她:“您非要護着四公主。待到來日,您與四公主反目成仇,休生後悔。”

方謹側身躺在榻上。她慢慢地打開華瑤送她的木盒,盒中竟然有一道夾層,層內裝着一沓大額銀票,以及岱州、涼州、滄州、秦州乃至羯國、羌國、甘域國的地圖。

這幾張地圖極其精美,涵蓋所有水路要道。

顧川柏看不見木盒之內的玄機。他還在陳述四公主的狼子野心,方謹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你閉嘴,脫了衣裳,過來伺候我。”

顧川柏驀地擡起頭。

方謹威脅道:“聽不懂嗎?”

顧川柏握手成拳,心底的諸多情緒都凍成了寒冰。他慢吞吞地褪去衣衫,跪坐到軟榻上,再被她反壓到身下。但他并未覺察一絲一毫的疼痛。她沒再欺侮他,只是枕着他的胸膛,無聲無息地睡着了。

趁着方謹尚在睡夢中,顧川柏擡起一只手,輕搭于她的腰間。每當這時,他才能和她做一對尋常夫妻。

*

今夜一輪明月斜挂樹梢,月色橫窗,更添幾分幽靜。

暗香疏影灑進窗格,遮不住一片濃郁血味。

華瑤走進室內,只見重重疊疊的紗幔遮擋了白其姝、杜蘭澤、金玉遐、謝雲潇等等一群人。她湊近了細瞧,隐約瞧見他們滿身鮮血,從頭到腳遍布窟窿。

華瑤神魂俱亂,頓時坐了起來。她的喘息輕微而急促,再也聞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腥氣。

她環視四周,這才驚覺自己剛剛發了一場噩夢。寝殿內一切如常,床褥幹淨整潔又柔軟。

華瑤抓住她的小鹦鹉枕,悄無聲息地重新躺倒。

謝雲潇早已被她吵醒。他将她擁入懷裏,低頭去親她的臉頰。此時的種種愛撫,滿含關切纏綿之意,分外柔和輕緩,像是在慰藉她的心境。

但她尤覺不足,或許是天性使然,她胡亂地拉拽他的衣衫,無意中扯壞了輕薄的布料。只聽“咔嚓”一聲響動,他的衣袍碎成了幾塊。而她身為罪魁禍首,若無其事道:“我不是故意的。”

謝雲潇逮住她作亂的手:“你方才夢見了什麽?”

“夢見你死了,”華瑤講出部分實情,“渾身是血,吓我一跳。”

謝雲潇稍作考慮,竟然說:“若我真的死了,你要立刻離開京城,橫跨虞州、滄州,逃往涼州東境。”

“你不會有事的,”華瑤雙手圈住他的脖頸,“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

今夜,華瑤與謝雲潇就寝之前,曾經詳細地商量過如何應對皇帝的試探。

京城乃是藏龍卧虎的兇險之地,不宜久留,華瑤盼着皇帝能盡快将她調離京城。除此以外,她還想攪亂京城的局勢,好讓皇帝無暇顧及她的家事。

她方才那句“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你”确有幾分真情實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打動了謝雲潇的心。

謝雲潇攬在她腰間的手掌一片熾熱,好比添了木炭的火爐,燒得灼灼烈烈,誘生出更深的窒悶與燥性。

華瑤原先不明白如何纾解。洞房花燭夜之後,她自認為是其中行家。

更何況謝雲潇也才十八歲,氣血方剛的年齡,身強體壯,武功精湛,沒道理會拒絕她。

故此,華瑤委婉地說:“值此良辰美景,當盡一宵之歡。”

出乎她的意料,謝雲潇推辭道:“你先睡吧。你公事在身,明早還要出門,今晚不宜勞累。”

“只做一次就不累,”華瑤實話實說,“而且,你知道嗎?你真的很香,摸起來光潔、滑韌又健壯。”

謝雲潇與她耳語道:“我原本也不願違心抑情。你教過我驸馬的賢德之道,反觀你自己,今天白天……”

華瑤理直氣壯:“我白天也沒把你怎麽樣。”

謝雲潇含住她瑩白皎潔的耳垂,不輕不重地吮吸了幾下。她輕喘片刻,又聽他道:“你對我講了一串接一串的葷話。”

确實,華瑤近日在馬車上、宮宴上、床榻上都對謝雲潇說了很多肮髒不堪的污言穢語。但她并未反省自己,甚至還振振有詞:“那又如何?我們都成親了,夫妻之間……”話中一頓,她猛然坐起身來:“窗外有人。”

華瑤的諸多侍衛放出了信號煙。

華瑤拔劍而起,披衣

出門。

今晚,她在回家的路上,不幸被皇帝派來的一群高手伏擊。那群人藏在蘆葦叢裏,目标明确,速戰速決,輕功更是登峰造極。她猜測他們來自拱衛司。

而現在,華瑤望向飛馳于宮殿屋檐間的黑衣人,心中已有了計較。放眼京城,誰敢夜闖皇族的住處?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她一争高下?那些黑衣人要麽效忠于皇後,要麽效忠于二皇子——前者是為了追蹤羅绮,後者是為了搜查罪證。

這幫黑衣人的頭領是一名體魄強健的男子。他的武功遠在華瑤之上,當然也勝過了燕雨。他腳步輕盈地躍過一道巍峨宮牆,剛好碰見了燕雨及其屬下。

燕雨心知他的武功優于自己,而且他沒有半點殺意,燕雨就大喊一聲,虛張聲勢道:“哪兒來的賊人!還不速速受死!”

那人暗暗發笑:“你是四公主的近身侍衛?”接着喟嘆一聲:“低劣貨色。”

“放屁!”燕雨破口大罵,“你算老幾,在哪個宮當值?四公主的私事,輪不到你這賊人說三道四!”

燕雨一邊叫嚷,一邊揮劍力攻,怎料那人不費吹灰之力就避開了燕雨全力一搏的殺招。

那人來去無蹤,飛掠到一棵大樹上。他把整個興慶宮收入眼底,如入無人之境。他正打算率領屬下搜查主殿,忽有一把長劍砍向他的身側,他的肩胛骨被切開一道裂口,鮮紅的血液灑在樹葉上。他疾速拔刀出鞘。轉身之際,他見到了謝雲潇。

他心中暗道,謝家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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