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王于漾昨晚沒怎麽睡, 上車就卧倒在後座, 睡的昏天暗地。
周易輕松甩掉肖明上了高速,心情逐漸變得平靜, 甚至連窗外飄進來的風都覺得溫暖。
想要開車帶着後座的男人, 就這麽一直在路上開下去。
後座的手機震動突如其來, 攪亂了車裏的靜谧。
王于漾睡眼惺忪的摸到手機,嗓音混着濃重的鼻音, 微啞, “喂。”
何長進在電話裏說,“王哥, 我在你家呢, 小白說你出門了。”
王于漾捋額發, “昂。”
何長進噼裏啪啦倒豆子一樣問,“上哪兒去了啊?你弟跟着的吧?什麽時候回來?”
王于漾回答最後一個問題,“看情況,晚上能回來就晚上, 不行就明天。”
前面有視線投過, 王于漾對上後視鏡裏的青年, 笑了笑。
周易若無其事的轉開視線,目不斜視。
王于漾坐起來,靠着椅背,眉間籠着尚未消散的睡意,聽何長進說,“我給你帶了只小奶狗。”
他懷疑自己聽錯, “小奶狗?”
“是真的小奶狗,真狗。”何長進嘿嘿,“王哥你想哪兒呢?”
“……”我想哪兒了?
王于漾打哈欠,“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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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路邊買的,一只還不到一百,超便宜,長得怪好看的,我就……”
何長進的聲音被熊白興奮的叫聲淹沒,“拉了!拉了!它拉了!”
那音量飙的,就好像小狗拉的是金子一樣。
王于漾把手機放旁邊,開了外音,“長進,你把狗帶回去吧,放我那兒小白會不消停。”
電話裏傳來熊白的聲音,“叔叔你說誰不消停?我都聽到了,哼哼。”
王于漾調侃,“聽到了也好,那我就不用另說了,小狗不能養,讓長進帶走。”
“別啊~叔叔~”
熊白聲音軟軟的撒嬌,“我對小狗一見鐘情,我喜歡它,我們養吧,不不不,我養我養,以後我就是它媽媽,它的吃喝拉撒我全權負責,好不嘛?求你了叔叔~”
開着車的周易餘光瞥一眼後視鏡,發現男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許笑意,就這麽喜歡柔軟可愛的小孩子。
他摸根煙咬在唇邊,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眸色黑沉。
王于漾察覺車內的氣氛有變,他擡眼看後視鏡,青年沒有表情的開着車,看不出喜怒。
“小狗養起來麻煩,你想要樂趣,不如換別的。”
“不想換,就它了。”熊白急哄哄的說,“叔叔,你放心,我絕對會管好我家崽崽,衛生方面我一手操辦。”
王于漾忍俊不禁,屁大點小孩就趕着當媽,“好吧,留着。”
電話裏的聲音變成何長進,“王哥,狗還沒名兒呢。”
王于漾說,“你們想吧。”
“那就放你這兒了啊。”何長進推推眼鏡,“你回來跟我說聲,咱一塊兒搓一頓。”
王于漾說幾句挂了電話,窩回座椅上面繼續睡覺,瞌睡蟲卻沒見一只,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睡不着的王于漾換個姿勢躺着,雙眼微合,“小易,放點歌啊。”
周易從口中吐出一字,“吵。”
王于漾嘆了一口氣。
十幾秒後,車裏響起了安靜輕快的曲調。
王于漾的眼睑動了動,他聽着歌,又有了一點兒睡意,“還有多久能到?”
“一個多小時。”周易将煙灰彈到車窗外。
“那快了。”
王于漾收到一組九宮格的照片,全是小奶狗,白毛的,被熊白小心捧在手裏,窩成毛茸茸的一團,小小一只。
狗可愛,捧着它,拿小臉蹭它的少年也可愛。
熊白發來語音:叔叔,名兒我們取不好,想好多都覺得差點什麽,你跟老大幫着想想呗。
王于漾回:就叫小狗吧。
熊白:……
等到王于漾跟周易下高速時,小奶狗的名兒終于定下來了,叫牛奶。
熊白揣着新鮮出爐的媽媽身份,在網上一通掃蕩,各種截圖發給王于漾,激動的要命。
“小易,這狗沒什麽問題吧?”
王于漾換了個說法,“何長進身上有問題,狗應該不至于?”
周易看着路況,“有沒有問題,養養就知道了。”
有輛車經過,一絲焦臭味穿過半開的車窗鑽進王于漾的鼻息裏,“攔一下那輛大衆,引擎燒了。”
周易看他一瞬,提速追上了那輛車,提醒後就駕車離去。
王于漾透過後視鏡看車主在內的一家四口趕忙下車遠離,整輛車就燃燒了起來。
周易噴出一個白色煙圈,“你換了副身體,心也跟着換了,擱以前遇到剛才的情況,你不會當回事,他人的生死你不會放在心上。”
“也是聽聞的?”王于漾不禁失笑,“五年前是誰多管閑事救得你?”
周易觀察男人的臉部表情,“那只是你的一時興起。”
王于漾不否認這一點,他無奈的輕笑道,“小易,你不能這樣,我們現在聊的是結果,嗯?”
周易,“……”
“這都是因果福緣啊。”
王于漾神情難以言喻的搖頭嘆息,“當年救你一命,才會有今天的生路,不然以這麽離奇的發展局勢,叔叔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穩妥的人用。”
周易抓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兩命。”
王于漾說,“你還了一次。”
周易沉着嗓音,“不算。”
“好吧,那就是兩命。”
王于漾開着玩笑,“要對叔叔好點啊。”
周易心說,我想對你更好,想把我的所有都給你。
但是你身居高位十幾二十年,榮華富貴享盡,我的那些不知道有什麽能入得了你的眼。
車開到“黃石”鎮,在一處院落附近停了下來。
王于漾從車裏往外看,“就這兒?”
“嗯。”周易說,“那個十九原來家境不錯,從小學鋼琴,算是個音樂天才,今年三月份他家裏公司破産,父親自殺,母親病死,他今年打過很多工,扛不下去的跑去‘金尊’賣身了。”
王于漾挑了挑眉毛,‘金尊’會對每一個人查的很仔細,家庭成員的信息都會核實。
但他從來不會過問,也不知道身邊的孩子叫什麽名字,只是統稱小家夥。
“真名叫什麽?”
周易的口氣突然變得冷硬,“不知道。”
王于漾打開車門的動作一停,“你不是已經查過了?”
周易硬邦邦道,“忘了。”
“……”
王于漾欲要說話,視野裏出現一個少年,五官清晰漂亮,臉部線條柔和,身段纖細如青竹,灰色長褲裹着的兩條腿筆直均勻,渾身充滿了讓人憐惜的青澀溫軟。
少年懷裏抱着幾個大石榴,臉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王于漾隔着車玻璃眯眼看他,腦子裏翻着把他帶回山莊後的那段記憶,發現感覺像兩個人。
更幹淨更純真了,像一個三五歲的孩童。
“嘭”
周易不知何時下了車,甩車門的聲響很大。
少年受驚的顫抖不止,手裏的石榴掉到地上也不敢撿。
王于漾揉了揉額頭,打開車門下去,一個個撿起石榴,遞給眼睛濕漉漉的少年。
“拿着。”
少年怯怯的伸出手,只拿走了一個石榴。
王于漾鼓勵的微笑,“還有三個。”
少年咕嚕吞咽一口唾沫,想拿又不敢,烏溜溜的大眼睛瞪着那三個石榴。
“都是你的啊。”王于漾把石榴給了他,“拿好了。”
少年看看懷裏紅彤彤的石榴,看看面前的人,傻傻的咧開嘴角笑了。
周易皺着眉頭立在一邊,周身寒氣很重。
王于漾跟他低語,“真傻還是假傻?”
“真傻。”
周易面無表情,“這小子是為了保護弟弟才去‘金尊’賣|身的,簽的是三年的合同,違約金數目龐大,不會不知道其中要害,除非傻了,否則不會讓弟弟代替他去做那種工作。”
“真傻了啊……”
王于漾撩起少年有點長的劉海,迫使他稍微擡起頭,發現他的額角有塊猙獰的傷疤,一下子破壞了這張臉的美感。
“小家夥,會說話嗎?”
少年呆呆地張着嘴巴,也不知道掙紮。
周易腦門的青筋亂蹦,“你當初看上了他什麽?”
“手。”王于漾垂眸看少年抱着石榴的手指,“白玉一樣。”
周易低頭看自己的手,有傷疤跟老繭,顯得粗硬。
青筋蹦得更厲害了。
“好了,小易,這趟不能白跑,想想怎麽弄到點東西吧。”
王于漾放下少年的劉海,他要是原來的臉,說不定還有可能給這孩子一點刺激。
現在這臉沒什麽用。
周易沒理睬。
王于漾說,“小易,不要在這時候鬧小性子。”
周易抽着面部彎下腰背,還沒開口說話,少年就抱着石榴往後退,臉色都白了。
他直起身,“這小子怕我。”
“正常啊。”王于漾捏鼻梁,煞有其事的說,“你繃着臉,叔叔都怕。”
“……”傻子才信。
周易盯着少年,試探的說,“二爺來了。”
少年沒有一點反應。
王于漾說,“這樣不行啊小易。”
“再試試。”周易換了一句,嗓音刻意壓的極低,而且很慢,近似一字一頓。
“二爺死了。”
少年本就很大的眼睛瞪的往外突,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