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
熊白很快就失望了, 陳子旭平時見到叔叔, 就跟小狗聞到肉香似的一樣湊上來,攆都攆不走。
今天竟然一副裝逼樣。
王于漾往沙發上一坐, 周易挨過去, 熊白跟陳子旭一左一右。
仿佛是一家四口, 局面從“爸爸媽媽離婚,你要選誰”變成“你們要選誰”。
什麽鬼喲。
熊白眼皮往天花板翻翻, 不知道咋整, 索性找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嘈雜的聲音響起,三道視線整齊劃一的掃向熊白, 他默默的把電視關掉。
不跟你們玩兒了, 我找我家小牛奶去, 哼。
王于漾往沙發裏一靠,“小鬼,你沒課啊?”
“沒有。”陳子旭格外的深沉,他撈了茶幾底下的雜志翻翻就丢回去, 轉頭看周易, “哥們兒, 我跟大叔單獨聊幾句?”
周易睨一眼,“幾句?”
陳子旭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
周易握住男人的手捏捏,“我去房裏睡一會。”
說着就起身進了主卧,摘下棒球帽,露出紗布跟光頭,他用力揉揉額角, 躺在男人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客廳裏的王于漾倚着沙發背聽雨。
原主是搞研究的,書架上有英文原版醫學類的書,翻的快爛了,邊上的小鬼沖他來的,興趣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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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點一結合,王于漾可以确定,小鬼上次說的當年那個一邊喂鴿子,一邊哭的人就是原主,又是提落下的醫學書,提當時說過的話,那是在跟他試探。
結果可想而知,他的反應不對,暴露了。
到底是學心理學的,沒露出什麽異常,照樣跟他嬉皮笑臉,沒個正行。
王于漾若有所思,堕落街的GAY吧附近碰到應該是湊巧,小鬼認出以後就開始查了,最後查到了蓮花小區。
從懷疑他不是原主到确認,小鬼估計下了功夫,那也沒鐵證,所以才想深入研究一番,靈魂心理思想上的研究。
奈何王于漾的戒備心一直很強,意識上不放松,沒讓他找到下手的機會。
十八九歲的年紀,精力旺盛,好奇心不是那麽容易消的。
越琢磨不透,就越想琢磨。
更何況原主對小鬼來說,是生命裏有特殊意義的存在,想搞清楚也無可厚非。
不論如何,現在已經排除了小鬼跟實驗有關的可能。
“大叔,你在想什麽?”
耳邊的話聲讓王于漾思緒回籠,他懶洋洋的看了看少年飛揚的眉眼,“想明天的天氣。”
陳子旭的目光肆意,“怎麽?有安排?”
王于漾說笑,“被子潮了蓋着不舒服,想曬個太陽。”
陳子旭,“……”
“啪”
陳子旭點根煙叼在嘴邊,兩只手抱住後頸使勁兒搓搓,“大叔,我爸都跟我說了。”
王于漾,“嗯?”
陳子旭悶悶的說,“我哪裏比不上那個周易?”
王于漾拉長了聲音,“這要我怎麽說好……”
陳子旭以為男人是顧及他的自尊,不知道怎麽說,結果就聽到一句,“你哪裏都比不上。”
“……”
“卧槽!”
陳子旭怒不可遏的跳起來,嘴邊的煙抖了抖,咬牙切齒道,“我他媽有那麽差勁?”
“不是差勁不差勁的問題,”王于漾招手,“坐下。”
陳子旭踹一腳沙發,氣呼呼的坐回去,大爺似的問,“那是什麽問題?”
王于漾輕挑眉毛,“沒什麽問題,就是他剛好讓我喜歡上了。”
陳子旭一口煙悶在了嗓子眼。
王于漾前傾上半身,打算從盤子裏拿一塊巧克力吃,冷不丁的聽見少年問,“大叔,你們做了嗎?”
“這個啊……”
王于漾夠到巧克力,慢條斯理的剝着包裝紙。
陳子旭眼睛一眯,“還沒有吧。”
王于漾笑而不語。
陳子旭抓了抓一頭紫毛,“你們做不成的,除非你願意被他日,但你不願意。”
王于漾不置可否。
陳子旭垂眼嘬口煙,直接就把煙灰彈到了地板上面,問的很是随意,“大叔,這幾天怎麽都聯系不上你?”
王于漾吃着巧克力,“小易出車禍了,我在醫院,剛好我身體也不舒服,就住那兒了,今天剛出院。”
這是小鬼能查到的部分。
陳子旭聽完“哦”了聲,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出聲,“我失戀了。”
“大叔,我失戀了。”他強調一遍,十分哀怨的轉頭,“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同性,我還等着跟你滾床單呢,就這麽涼了。”
王于漾說,“那真是遺憾。”
陳子旭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真他媽的敷衍。
“大叔,我真挺喜歡你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就這麽回事兒。”
陳子旭走之前這麽說,眼睛有點紅,像受傷的小狼狗,“我不會因為你有伴兒了就放棄,你別想甩掉我。”
王于漾啼笑皆非,不讓你搞清楚,你不會罷休。
問題是,我還真不能讓你搞清楚,你認識的,想接觸的王于漾沒了,現在用這幅身體的是你二爺。
王于漾進了房間,碰碰床上的青年,“小易,頭伸出來,蒙裏面對呼吸不好。”
周易撩開被子,若無其事的坐起身,“走了?”
“明知故問。”王于漾揶揄,“開門關門聲那麽響,你又沒睡,怎會聽不見。”
周易,“……”
王于漾在青年旁邊躺下來,單手枕在腦後,“過來點。”
周易心跳加速的靠近。
王于漾半搭着眼皮,安靜的跟他接吻。
不一會,周易的呼吸不斷加重,手不知何時伸到男人頸後,拖住他的後腦勺,吻的越來越兇。
王于漾吃不消的退開,氣息紊亂的喘着,“怎麽又咬上了?”
周易用拇指摁住男人唇上的傷口,指腹掠過溢出的血跡,啞聲道,“我忍不住。”
王于漾感慨,年輕人的熱情跟血性像潮水,一波接一波,他這把歲數接不住。
老天爺偏偏給他挑了一個太……驚人的小男朋友。
王于漾忽然問,“小易,知道跟男人做要注意什麽嗎?”
周易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沒反應過來。
王于漾閉着眼,嗓音帶着點被勾起的情欲,“多查查資料,看看教材,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周易的目光燙熱,“然後?”
“試試。”王于漾聽着耳邊近似獸類亢奮起來的粗沉鼻息,尾椎以下就發麻,還涼,“叔叔不喜歡吃苦。”
“嗯,知道,我,”
周易激動的深吸一口氣,像是一個迫切想得到老師認可的小學生,認真而嚴肅的表态,“我會做好。”
王于漾眼裏含笑,“嗯,乖啊。”
周易面紅耳赤。
熊白不知道老大抽的什麽風,天剛黑就突然殺到他房裏,不說話,就盯着他,樣子沒法形容,吓得他抱緊懷裏的小奶狗。
周易反手鎖上門,熊白汗毛都豎起來了。
“怎,怎麽了?”
周易的聲音有意壓低,“上次你說要幫我上網訂潤滑劑?”
熊白看他,“???”
周易一言不發的看過去。
熊白一個機靈,“我這就訂!”
“不用,”周易沒領情,“你把那家店告訴我。”
下一秒他咳嗽一聲,淡淡道,“我記得你說有個套餐很好用?”
熊白,“???”
周易眯眼。
熊白發出一串疊音,“對對對對對,是有個套餐,我在國外就開始用了,超贊的。”
周易投過去一個“那你還等什麽”的眼神。
熊白抽着嘴把小奶狗放地上,将地址跟套餐一并發他手機上面。
周易拿着手機轉身出去。
熊白在他身後笑嘻嘻的說,“老大,指日可待唷。”
周易,“……”
東西隔天就到了,當時周易在廚房炒菜,熊白在房裏打電腦,就王于漾聽見了敲門聲,收了包裹。
王于漾随手丢在了鞋櫃上面,吃飯的時候随意提了一下。
“噗——”
熊白嘴裏的飯菜噴了出來,關鍵時候他扭了下脖子,不然遭殃的就不是地面,而是王于漾的臉。
周易冷聲道,“小白,把地清理幹淨。”
熊白撅着嘴慢吞吞離桌。
王于漾轉頭問道,“買的什麽東西?”
周易眼皮不擡,“給你用的。”
王于漾,“嗯?”
周易拿勺子撈到一個雞翅膀放他碗裏,“KY。”
王于漾雞翅膀吃不下去了。
周易看他那樣,就擔心他反悔的打退堂鼓,抿抿薄唇道,“那套餐是小白介紹的,評價也好。”
王于漾被青年說這話的正經樣子逗笑,一點調|情的暧|昧意味都沒,像讨論某個ppt。
“吃飯吧。”
周易于是松口氣,繼續給他夾菜。
萬事俱備,周易也沒急着付諸行動,他現在一身的傷,雖然體力上沒什麽影響,但脫了不好看。
最主要是怕到時候男人吃了苦頭掙紮起來,把他打的傷口崩裂,弄成了案發現場。
周易是無所謂,就怕男人留下心理陰影,不願意要他了。
雨斷斷續續下了幾天才放晴。
陽臺挂了兩排衣物,撐出去的晾衣架上鋪滿被子,用五顏六色的塑料大夾子固定着,地上也沒留空,鞋子擺的這一雙那一雙。
外面陽光明媚,王于漾在牆邊整理書架,不知道整理多少回了,今天又起了心思。
周易拿着拖把進來拖地。
王于漾拍拍腿站起來,“小易,你有潔癖啊?”
周易說,“沒有。”
王于漾捋着發尾側過臉,“那你受傷了還這麽勤快做什麽?”
周易擡眼,“怕你嫌髒。”
王于漾半響眨了下眼睛,笑了。
周易見他笑,心裏貓抓似的癢癢,喉頭發緊的将一聲嘆息咽下去,任命的被蠱惑着走近,低頭在他發頂蹭蹭。
“房裏該找的都找了,叔叔還是有種哪裏漏掉的感覺。”王于漾說,“要不你再找找?”
周易皺眉,“是原主的記憶?”
“不是他還能是誰?”王于漾眉間一片郁色,總是覺得有什麽必須要找到,卻就是找不到。
周易将男人耳邊的一點點碎發撥到後面,“那就沒有其他指示?”
王于漾搖頭,繼續整理起了書架。
周易拖着地,突兀的提起一件事,“之前你問我是不是沒在孫成舟那找到想找的人,我說過幾天,記得嗎?”
王于漾沒料到他會跟自己分享隐私,頓了頓放下書轉身。
“我不是改變主意了不想告訴你,是後來事情多沒想起來。”周易沒擡頭,“我要找的人,是我母親。”
王于漾的眉頭跳動了一下。
堕落街,筒子樓,小屋,按摩店,那個叫蔓姐的女人,小半截風幹的雪茄……
這些個信息在王于漾眼前浮現,他其實早就有了猜測。
周易坦言道,“我對她沒印象,也沒感情,只是想既然查了就查到底,有始有終,不想以後再回頭想這件事。”
王于漾問,“那現在?”
周易的面上沒什麽情緒,“根據雪茄查到孫成舟那兒就斷了線索。”
王于漾說,“你母親收藏他抽過的雪茄?”
周易“嗯”了聲,将查到的東西告訴他,“年輕時候做過孫成舟的情人,後來被換下來後就去了按摩店上班,今年六七月不知所蹤,至今生死不明。”
王于漾露出狐疑的表情,“孫成舟不會是你……”
周易冷冷打斷,“不是。”
王于漾瞥了瞥青年,問出不解的地方,“你怎麽突然想起要找你的母親?”
據他五年裏的幾次調查,這孩子可不是有那閑心思的人。
“今年上半年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周易将椅子拎到一邊,拖把推進桌底,“那郵件裏有張圖片,跟我從小就戴在脖子上的挂件一樣。”
王于漾摸摸鼻子,那挂件是一對兒,還有一個在他那,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那就是這孩子一直在找的東西。
他老早就知道了,還想找個機會自爆行跡,釣魚一樣逗一逗這孩子。
大概是人到中年的惡趣味?
“小白追蹤不到發件人的蹤跡,事情有問題,我想等有時間了再查,六月底的時候小白跟本他們拉上我去一個老婦那占塔羅牌。”
周易略微停頓了一下,“老婦說我的愛情,事業,人生都将在兩三個月內迎來一次轉變,接不接受轉變就看我回不回中國,錯過了就是終身錯過。”
“我不是個迷信的人,可那幾天我做什麽都心神不寧,想着可以趁機在國內調查郵件跟我母親,七月我就去找納德維老先生談了次話,離開軍團回國了。”
王于漾心想,八月他就死了,用這副身體去工地找到了青年。
“那封郵件故意引你回國的?”
周易沒反應,他不是很在意起因,在意的是結果。
“叔叔被殺前一時興起的讓人查了你的近況,知道你在國內的工地上搬磚,不然死後還真确定不了你的行蹤,找不到你,後面的事就不會有了。”
王于漾感慨命運的奇妙之處,一環挨着一環,哪怕只是扣錯了一處,都構不成現在這景象。
周易沉默着吃了一塊口香糖壓制煙瘾,“嗯。”
王于漾提議道,“你不如抓了孫成舟逼問出你母親的下落?”
周易說,“她的失蹤跟他無關。”
王于漾詫異的挑眉,“這樣啊……”
“不管怎麽講,你回國對叔叔都是好事。”
王于漾意味深長,“說起來,叔叔還得感謝發郵件給你的人。”
周易捏男人後頸,親昵的摩挲了幾下。
熊白不知道這場談話,只覺得老大跟叔叔經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關系變得更近了一些,近的他都快擠不進去了。
要不是叔叔走路沒異常,房裏也沒傳出什麽動靜,他真要以為兩人已知根知底。
盡管熊白不清楚其中原因,但這是好事兒,他就差拉一條橫幅,預祝老大破處大吉。
周易對着垃圾簍削青蘿蔔皮的時候,熊白湊過來,“老大,掰一半給我呗。”
“冰箱裏有,自己拿。”
熊白嘴巴翹的老高,嘟囔了句,他不情不願的拉開冰箱門,“小區周圍的警力撤了嗎?”
周易說,“還在。”
“那梅月現在是沒線索亂查,想瞎貓碰死耗子,何長進是實驗品,不代表叔叔也沾上了關系啊,專案組跟食人花都在攻擊國外那網站,想知道金屬球上的徽章到底是什麽鬼,加上我,”
熊白在袋子裏撥了根青蘿蔔出來,“我們三從三個方向圍攻,這都一周了,竟然還沒破掉,真特麽的糟心。”
周易直起身,“防護越嚴,裏面藏的東西就越有價值。”
熊白随便沖洗沖洗青蘿蔔,就咔嚓啃一口,含糊的說,“有道理。”
“那我晚上不睡了。”
他咔嚓咔嚓啃一截蘿蔔,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如果自己比食人花先摸着那網站的程序路線,不就是贏了那家夥?
這麽一想,熊白兩只大眼睛精光閃閃,幹勁十足的蹦跳着回房了,決定換個思路搞搞看。
半夜不知幾點,王于漾跟周易聽到了炸裂似的興奮叫喊聲。
熊白破解成功了。
“我操——”
熊白趴在電腦前嘀咕,“這網站哪路神仙搞的,竟然三秒內就啓動了自毀程序,幸虧我溜的快,不知道食人花溜沒溜,上帝保佑他沒溜,然後被自毀程序纏上,一路炸出隐藏的地址,我就能撿漏了,哎喲不行,想想就爽的跟GC一樣是怎麽回事?”
周易推門進來,“東西呢?”
熊白叼着棒棒糖嬉笑,“當然撈出來咯。”
六十七章
網站類似一個組織, 由一個由海外的隐秘財團注資, 會員制。
會員的标志就是金屬球徽章,通體白色。
組織挑會員, 被挑中的人如果想獲得會員身份, 就需要完成組織交代的一件事, 成功後會得到那個徽章。
之後那人為網站做事,每件事背後都會有一個相應的報酬。
就看你想要什麽。
可是交代的事情一旦失敗, 金屬球就會從白色變成黑色, 徽章的主人也會死于意外事故。
整個組織都在玩弄人心,人性, 欲望, 生命, 像邪教。
國內有個分部,負責人是個女的,叫張素鳳。
那張素鳳原來是個企業老板,後來破産了, 她欠債逃跑不知所蹤, 一年前突然回來, 做起房産生意,變得很闊綽。
現住在黃橋路的別墅區。
這些都是熊白從撈出來的那些代碼裏得到的信息。
周易逐一掃過,點了根煙抽一口,“沒有涉及到那個人的?”
熊白的反射弧度又拉長了,“哪個?”
周易的舌尖抵了抵牙齒,低而沉緩地從口中吐出一個人名, “沈白钰。”
熊白反應過來,“噢噢你恩人啊,目前沒有,你等我再挖挖哈。”
周易垂眸抽煙,“有發現第一時間抽出來,不要讓警方跟食人花發現。”
熊白一臉不解的表情。
不讓食人花發現他能理解,怎麽連警方也不行?警方掌握的信息越多,那案子不就越能偵破嗎?
熊白盤着腿抓頭,他其實懷疑老大的恩人牽扯到了人體實驗,畢竟劉峰是死于被滅口。
可人都死了,被警方知道了又有什麽關系……
想不通啊想不通。
之後熊白又整理出一些細碎的資料,有關會員名單,以及張素鳳的助手武建。
等到周易跟他結束讨論的時候,天邊已經翻出魚肚白。
熊白揉着通宵熬夜臉出去撒尿,經過客廳時吓一跳,“老大,叔叔在沙發上睡着啦!”
周易快步過來,把人抱回了卧室。
熊白撇嘴,看一次感慨一次,老大竟然找了相好的。
九點多的時候,王于漾才醒,昨晚他沒跟進去,不太方便,索性就坐在沙發上等,結果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而且睡的很沉,頭昏腦漲。
王于漾沒什麽精神的起來,正要換睡衣,房門開了,他聞着味兒知道是自己的小男朋友,就沒在意。
周易看男人站在床上解睡衣扣子,眼皮抖了下。
“你來的正好,幫叔叔捏捏背。”
王于漾脫了睡衣放一邊,背對着青年坐床上,手往後指指,“就這兒。”
周易把一杯溫水放床頭櫃上,彎腰給他按捏肩背。
王于漾閉着眼後仰頭,嘴裏發出舒服的聲音。
周易呼吸一沉,手掌下的力道也在那一瞬間失控。
王于漾疼的差點沒坐穩,一頭從床上栽下去,他扶住床沿倒吸涼氣,冷汗都出來了,“小易啊……”
周易的面部肌肉抽了抽,“是你亂叫。”
“這罪名扣的,”王于漾哭笑不得,“叔叔亂叫什麽了?”
周易沉默着抵上他的後背。
王于漾全身瞬間一僵,冷汗出的更多,“是叔叔的錯,乖啊,乖一點。”
周易察覺男人在抖,他看着眼皮底下的瘦白背脊,郁悶道,“有這麽怕嗎?”
王于漾笑得無奈,“小易,你要相信一點,你長成那樣子,誰都會怕。”
周易,“……”
王于漾緩了緩,三兩下穿上薄毛衣,“不捏了。”
周易不自覺的露出孩子氣的失落表情,唇上被親,他撩起眼簾,凝視着眼前的人,喉間溢出一聲欲求不滿的嘆息。
王于漾在他要加深這個吻之前退開,“好了,叔叔沒漱口呢。”
周易眼神發燙的盯着他,啞啞道,“我也喜歡。”
王于漾捋捋微亂的頭發,眉眼慵懶的笑了聲,“叔叔不喜歡。”
周易一張臉漆黑。
王于漾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出去,“你自行解決,別牽動到身上的傷,一會吃完早飯聊事情。”
周易看看自己,苦笑的揉着額頭去了衛生間。
王于漾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沉默了有一塊巧克力的時間,“那球變色是遠程操控?”
“不是,”周易說,“是人為的,沾到特殊氣體就會變成黑色。”
王于漾眉間的紋路不禁慢慢舒展,沒那麽邪乎就好。
看來只是裝神弄鬼罷了。
“何長進的死一方面是想解脫,一方面是不想害原主,哪怕知道人換了,也不願意讓這幅身體有事。”
王于漾說,“那鄭原呢?他的徽章變黑了,是什麽事情沒完成?”
“不清楚。”
周易說出自己的想法,“鄭原得到會員的身份要做的事,應該就是間接殺害劉峰,還是以方式,那也是他的意願。”
“他不是被組織滅口,是死于普通的同行糾紛。”
王于漾陷入沉思。
這些雜線支線都往一塊兒攏了。
王于漾不是不肯面對現實,只是有些陰郁。
倘若他的死,以及生,真的都跟那起人體實驗有關,那查到最後,還是死局。
實驗品能活多久,活成什麽樣啊……
還有,讓警方查到了他身上的秘密,他下半輩子就得住進實驗室了。
而且警方是一定會知道的。
王于漾這麽想着,就聽到青年說,“網站的資料我讓小白給警方了,張素鳳跟武建的事讓他們來調查,我們按兵不動。”
“好吧,也只能那樣了。”
王于漾又剝一塊巧克力吃,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再算一步。
周易知道男人所想,什麽也沒說的握住他蒼白的手,低頭吻了吻他微涼的指尖,嘗到了巧克力的濃香。
挖出深藏在暗處的實驗基地,一定要警方的資源支持,這是缺少不了的環節。
等到局破了,實驗有關的那部分攤出來,他們只需要應付警方。
總比現在兩頭都要應付強。
到那時,會有路可走的,周易的眼底一片冰冷,要是沒有,他也會拼盡所有,不擇手段的找出來。
警局
會議室裏的氣氛微妙。
梅月按着桌面,“你是說,你拿出來的那些資料,是有人給你送的禮包?”
“确切來說,”戴大眼鏡的青年轉過筆記本,将屏幕對着專案組的其他幾人,“是它。”
大家都将視線挪過去,看到了個動态圖,小白兔啃胡蘿蔔,啃的很有食欲,讓人也想來一根。
“……”
“說實話,接這個案子後我深受打擊。”
青年摘下眼鏡,挫敗又疲憊的摁眼角,“昨晚我都沒來得及撤離,被網站的自毀系統給卷了進去,慘的一逼。”
“就這啃蘿蔔的小白兔,還有攻擊網站的另一條不明程序路線,他們都很強,計算機天才的頭銜我反正是要不起了。”
說着拍拍臉,“丢人吶。”
“這麽說,小白兔是友軍,哪方的?不知名愛|國人士?”刑偵專家喬城摸下巴,“王景,你有對的上號的嗎?”
“沒有。”王景攤在座椅裏,“技術有兩類領域,一類叫白帽,光明正大的利用手上的活兒做事,主要是尋找修複系統漏洞之類的,一類叫黑帽,也稱黑客,會攻擊防火牆搞破壞放病毒,從不露臉,馬甲藏得很嚴實。”
“也許就是你身邊的人,但你絕對看不出來。”
沒一會,組長跟組員人手一根煙,會議室裏很快就變得烏煙瘴氣。
梅月的手一擡,指間的打火機飛出去,在桌子中間滾落下來,“那就動起來吧。”
她吩咐道,“王景,你試着找找小白兔,再看網站還能不能有什麽線索,喬城,你帶人查張素鳳,我這邊盯武建。”
完了又對局裏特地請來的法醫專家說,“章老,藥物的研究上面,要繼續麻煩您了。”
說完就徑自起身離開,兩條細直的大長腿帶起一陣利落的風。
章老也走了,做了一輩子的研究,現在踢到鐵板,他非得想辦法給撬開。
王景傻眼,“我說,怎麽都沒一個要安慰安慰我?”
喬城咬着煙伸懶腰,“案子破了再安慰你,等着吧。”
“……”
南寧路西邊,大潤發後面的那條街邊,梅月跟李立坐在車裏吃盒飯。
路上随便買的,一份十五,青菜都瞧不出青色,又黃又爛,味道寡淡的一塌糊塗。
梅月大口扒拉着硬飯冷菜往嘴裏塞,“武建常去的就是斜對面那家小店。”
李立點頭。
梅月隔着車玻璃望了望,“賣五金的?”
李立吃的急,噎着了,胡亂喝了幾口礦泉水,一抹嘴喘着氣說,“不全是,很雜,生活用品也有。”
梅月問道,“監控調出來查了?”
“周圍的查了,沒什麽有價值的發現。”李立說,“那小店裏是一個監控都沒按,咱運氣不好。”
梅月回憶調查報告,“那店老板的丈夫死了是吧。”
“死了。”李立聲音模糊,“出的車禍,撞的腸子都出來了,當場身亡,肇事司機至今都沒抓到。”
“那事故就發生在張素鳳破産期間。”
梅月的細眉動了動,“武建是看上那女的了?”
李立邊吃邊說,“從一個同性的角度來說,即便不是喜歡,也是有好感。”
梅月的言辭犀利,“他在為組織做事,會很警惕小心,不會不知道常去同一家店是異常行為,這等于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可能是……”李立想了想,“忍不住?”
梅月思索了幾個瞬息,快速把飯盒清空,“走,去店裏逛逛。”
李立三兩下吃完,“隊長,要不咱僞裝一下?”
梅月說,“那就老樣子,姐弟。”
李立一口血卡到了嗓子眼,“別啊隊長,換個呗,老那樣多沒勁啊。”
梅月無視他幽怨的眼神,先行打開了車門下去,“跟上我。”
李立臉拉的老長。
店裏沒人買東西,就門口坐着一個面容素淨的女人,三十來歲的樣子,在那打毛衣。
梅月不着痕跡的掃了眼,毛衣是男士的,她往店裏走,繞着架子轉了轉,拿起一個插排問,“這個多少錢?”
女人轉頭說,“二十五,後面有價格的。”
梅月笑着問旁邊的人,“親愛的,你看呢?”
李立靈魂出竅,“好,好啊,好好,都好。”
梅月臉上的笑容快要垮掉,所以說,以後還是姐弟吧。
就在這時,店裏過來一夾克男,國字臉,大高個,正是武建。
女人立刻放下打一半的毛衣站了起來。
态度跟剛才截然不同。
武建向另一個方位走,女人問他要買什麽,既放松又溫柔。
梅月跟李立眼神暗中交流一番,挽着他的胳膊朝那邊靠近,有說話聲傳入耳中。
“今天店裏的生意怎麽樣?”
“就那樣。”
“天氣不好。”
“是啊,這個禮拜就晴了一天,你要買電飯鍋啊,那你買這個牌子的吧,這個我有用,挺好的。”
“那就這個吧。”
“我給你拿個新的,你等一下。”
“不着急。”
“有問題拿過來找我換啊……”
梅月審視的目光走了個來回,這對話沒什麽問題,但是武建看那女人的眼神,讓她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未免引起懷疑,梅月沒多待就拉着李立離開了。
回了車裏,梅月問李立,“有什麽發現?”
李立的魂兒不知道跑哪去了,“啊?嗯?你說啥?”
梅月,“……”
她一掌拍過去,“開車!”
李立抽搐着嘴角啓動車子,“那女的對武建有種很自然的親近感。”
梅月搔搔一頭利落的短發,思索着說,“互相都有意思,怎麽沒在一起?”
“是啊。”李立打方向盤的手微動,酸澀的喃喃自語,“怎麽就沒在一起呢,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光有意思還不行……”
梅月沒聽清,她在琢磨武建看那女人的眼神,一路上都沒琢磨明白,直到碰見一對夫妻。
當時李立把車停在十字路口,梅月降下車窗彈煙灰,被一副畫面吸引了注意力。
妻子站在樹底下打電話,跟那頭的親人或是朋友說着些碎碎叨叨的生活瑣事,一旁的丈夫抱着小孩看她。
那眼神和武建看小店老板的眼神重疊了。
梅月這才恍然大悟。
李立聽到梅月的推論,趴在方向盤上笑的直不起腰,“隊長,這也太搞笑了吧?武建跟那女人的丈夫八竿子打不着,長得也是一個國字臉,一個書生臉,怎麽會是一個人。”
梅月沒表情,“搞笑嗎?”
李立的笑臉一秒變凝重,“不搞笑的話,那就很滲人了。”
“之前查到的實驗都是人跟動物。”
梅月沉沉的說,“人跟人不是沒可能,也許那就是研究的最終方向。”
李立撸起袖子,将黝黑精壯的胳膊伸到副駕駛座的女人面前,“隊長,你看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梅月沒心思理他這茬。
李立用力搓臉,“現在怎麽整?”
梅月說,“那個女人的丈夫生前是從事建築設計工作的,你順着這條線查查看武建跟她丈夫有多少共同點。”
“她丈夫的忌日快到了,當天跟蹤一下武建。”
“還有,現在假設兩人是同一個,那麽就是,她的丈夫死了,以武建的身份跟身體再生,那車禍就很有可能跟張素鳳有關,因為他們之間的社會關系最緊密,你聯系喬城,讓他查。”
“這些整個都是一起的,關聯性非常強。”
短暫的靜默過後,李立爆了句粗口,“操,這都什麽啊……”
梅月仰頭靠着椅背,心情出奇的好,這段時間的焦躁終于有了一絲平息的跡象。
辛虧她沒放棄二爺跟劉峰的案子,沒讓它們變成懸案,而是抓着跟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