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包大禮
第三十章一包大禮
李平陽捂着下巴憋了好一會,最後也沒說出什麽反駁的話,只能委屈兮兮地低下頭開始解身上的綁帶,随着那勒在她身上的麻繩盡數落地,那些捆在麻布裏面的鋤板鐮頭也跟着叮鈴乓啷地落了一地:“這都是我們在私廟裏找到的農具,這塊鐵板子我也帶回來了……只有那個鐮刀沒了,應該是還沒拔出來被一起帶走了。”
她語氣低落地打開已經幾乎兜不住的粗布,把裏面那些沾着血污鐵鏽的農具抹開胡亂排列在地上:“還有這個。”
李平陽蹲在地上,打開旁邊一個被夾在大包袱裏的小布裹兒。那疊得厚實平整的布裹兒在東西落地的瞬間彈開兩下,軟趴趴像個沙包袋似的折在地上。
打開,裏面放的是兩個銀圈和幾顆金豆子:“這些金豆豆是我趴在私廟地上找了好久發現的,它們滾到神龛地上有個裂縫裏面去了。這兩個銀圈一般是戴在手腕上的,看大小可能是小孩子手上戴的,這倆都是我在水邊發現的。”
陳坷遠把門帶上,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李平陽面前,喊了一聲身旁毫無動靜的張峒道:“大人,其他事情按下不表。許夫人此行也辛苦了,我們先讓她回去客房休息吧。”
張峒道沒有回答,從剛才起他就好像被奪取五感似的全然失去反應,白色的嘴唇微微顫抖,眼裏灰蒙蒙黯淡的一片,除去偶爾會緩慢眨動一次的眼睛,當真好像已經失去意識似的。
李平陽蹲在地上把自己的發現鋪開一地,捏着手裏還沒有打開的包袱忸怩瑟縮着站起身:“大人,民女不是有意不辭而別的。”
張峒道身體往前撞了半步,忽然重心不穩地左右一陣搖晃,匆忙間李平陽連忙扶住他的手肘:“大人?”
張峒道低着頭,上半身像是枯萎的荷花無力地彎下去,能勉強支撐不倒下幾乎全靠着後脊背僅剩的力氣。他好一會說不出話,一開口就是粗重到與老舊風箱媲美的喘息。
李平陽被吓了一跳之後手裏的力氣默默增大了一些,托着張峒道手肘的位置将他向上扶了一把:“大人,是氣亂嗎?可疼得厲害?”
張峒道重傷未愈,甚至腿上血都沒有完全止住,又遭遇了下午這一遭,心裏大悲大喜且不多提,光是剛剛都是強撐着一股氣力在往外走,眼下在焦急驚訝之後,随着一點點松懈下來,到底是支持不住身體,連喘氣也覺得全身像被針紮似的疼。
旁邊幾人也各自拖着病體七手八腳地上前。
張峒道頭幾乎埋到了李平陽的胸口,整個人像是要控制不住蜷縮起來似的,問什麽也不回答,只是一邊發抖一邊沉默又沉重地呼吸着。
李平陽愣了愣神,下意識看向陳坷遠,正打算喊“陳大哥”來接應着帶張峒道回房間躺下,就見到陳坷遠自己都搖搖晃晃的,還得扶着臉上一片緋紅的陸載。
——這幾個人到底怎麽能把自己搞得這麽慘的啊?這點功夫到底誰派他們來查這個事情的啊?這不是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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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陽憋了一肚子話說不出,看看這情況再靠別人也是靠不住,整個院子最有活力的除了她,就是牆角剛剛一閃而過的大黑耗子。
張峒眼見着還在往下滑,李平陽着急之下随手把懷裏的包袱丢開,那裝得圓鼓鼓的包袱在地上彈了兩下,安安靜靜地定在粗布上面。
她撈着張峒道,直接張開手把他抱了個滿懷,扶着他的脖頸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情急之下還不忘向後踉跄一步做柔弱吃力狀:“大人?大人你慢慢呼氣!您先調整氣息!”
張峒道的額頭仿佛石頭似的壓在她肩上,疼痛讓他的氣息時斷時續又格外吃力。在四方小院的寂靜裏,那種無聲的自我纏鬥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峒道呼吸才一點點緩慢下來最終近乎于虛弱。李平陽松了一口氣,拍拍對方的背脊:“大人,我扶您進屋。”
幾人緩慢移到屋裏,都默契地沒有提及剛剛的事情。李平陽倒是當真活力四射,扭頭又旋到地竈臺前面的小火爐,把藥罐子挨個檢查一遍,裏面濃黑的苦藥湯分別盛起來,捂着鼻子送到每個人手裏。
東廂房一共有兩張榻,張峒道睡在上面,背後依靠着一團軟乎乎的被子,手裏捧着瓷碗,恹恹地抱在手裏,蔣大蔣二靠在他旁邊的竹榻上,陳坷遠坐在張峒道床頭。陸載從外面被趕進來,抱着一塊涼水浸透的麻布貼在額頭上,默默找了個圓凳坐下來。
幾人就這麽沉默地待了一會,就見到李平陽抱着圓乎乎的包袱又進來了:“你們怎麽不喝藥啊?都快點把藥喝了先!”
蔣大懵懵懂懂地聽話,叫喝藥便把藥喝下去,端着碗一邊喝目光順道瞥到了李平陽背進來的一個包袱。那藕灰色的包袱從一開始就顯得格外突兀,圓圓的一團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許夫人,你這個包裏裝的是什麽?”
他一問,屋裏幾個人都看向李平陽,目光全都聚集在那團圓乎乎的東西上面。
李平陽坐下來那一刻習慣性地岔開腿,剛想上炕,餘光瞟到面前五個人的目光,随即改為柔軟地并攏雙腿微微塌下腰肢,柔柔軟軟地坐下,将鬓角一絲亂發撩到耳後:“那些刺客那般兇殘,又将大人們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盡數擄走,實在是太可惡了!”
她說着說着像是生氣似的握緊了拳頭:“別說各位大人,就是我也看不下去這樣的事情!所以民女心想,雖然他們搶走了屍骨,但是慌亂之中一定來不及把東西清理幹淨。所以我就急匆匆趕去于家村把能搜集的證據全部帶回來啦!”
說着,李平陽炫耀般地打開包袱,兩根半腐爛的蘿蔔根模樣的手指首先滾了出來。李平陽從裏面掏了掏,拿出一只已經泡得發脹、擠在鞋子裏幾乎撐開布料的腳。
蔣大一口藥還沒咽下去,差點沒憋住噴出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