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拜訪杜家(上)

第四十二章拜訪杜家(上)

“我倆當時好得都快蜜裏調油了,你都不樂意帶我去杜家?張峒道我真是看錯你了!”李平陽坐在榻上雙手一攤倒在被褥間,“你寧可帶陸先生那個文弱書生也不帶我,我看你再遇到暗殺要怎麽辦才好!你就自己哭去吧!”

張峒道想明白之後自然打算去杜家赴宴,只不過就在李平陽滿心以為張峒道會把自己帶上的時候,張峒道忽然跟她囑咐喊陸載進來。

兩人窸窸窣窣在裏面商量許久,最終決定由蔣二駕車,陸載陪伴張峒道赴宴。至于為什麽李平陽不能跟着一起去,用張峒道的話來說就是“不得見光之事難免招惹晦氣,加上冥婚實在是不吉利,縱使有些好玩的熱鬧,到底還是一場白事,許夫人還是在驿館等着我們吧。”

——這不是純粹無稽之談嗎!

不過抱怨歸抱怨,李平陽倒也沒打算就這麽安分地等在驿館。

她是個頂喜歡湊熱鬧的個性,就是不為了“美人骨”的案子,多少也對那從未見識過的冥婚存着些好奇,更何況她已經有半年不曾吃酒,最近一段時日吃的都是些清淡無味的病號餐,一想到杜家的豪華流水席,心裏就鬧癢癢。

李平陽在榻上躺了半個時辰,最終一個翻身坐起來——眼下的杜家又是奇聞轶事、又是美酒佳肴、說不準等會兒還有些別樣的舞刀弄劍、牛鬼蛇神、冤魂索命之類的熱鬧,這一臺大戲要是她錯過去了,估計能後悔個半年不止。

“說去就去,不請自來也算是我老李家的家學了。”

杜府正門前張燈結彩,門口懸挂着泛着光的暗紅色綢布,烏木白牆的背後是鋪着晚霞将欲沉入黑夜的天空,紅綢被風牽扯着漂浮而動,恍若一張張迎風招搖的旗。張峒道手裏拿了提着一個食盒,瞧着面前一團其樂融融的喜氣:“看着真讓人不舒服。”

他手裏的食盒裏面是吊唁的禮物,東西是陸載為他準備的,張峒道只知道裏面似乎有一只鹹雞,至于為什麽要帶鹹雞,這他也不大清楚,反正應付這種事情陸載肯定是沒錯的。

陸載提着衣角站在一旁:“大人,杜老爺出來了。”

就見一身華服,甚至特地敷粉的杜旭從門裏笑着走出來,跟幾個人打着招呼,微微躬下身熱絡地攀談。他五六十歲上下,留着一絡山羊胡,大約被精細打理過,那胡須黑直而順。就瞧着門口那熱絡的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為當真要辦一場親事呢。

看到張峒道站在門口,杜旭慌忙和身邊人打了個招呼,匆忙地走到張峒道身邊,躬腰抱拳:“張大人光臨寒舍,咱們杜家真是蓬荜生輝,張大人的車在何處?可曾安排妥當?草民這就安排到後院去。”

“不用了,本官的車已經和其他賓客的停到一塊去了。”張峒道答應了一聲,看了看背後張燈結彩的杜家和不遠處顯得冷落不少的盛家:“這事兒在杜家辦?”

杜旭知道張峒道所問何事,連忙答應起來:“盛家老爺體恤我與家妻老來得女、分外憐愛,便說着不如讓他家小子做個上門女婿吧。我承了他這份情誼,還不知道要如何回報呢。”說着話,杜旭讓開一條路,“大人,咱們進去再說話吧?”

張峒道跟着走進去,只見杜府內一派喜氣洋洋,杜家親眷與盛家親眷,還有些烏江縣附近的名門望族家中的晚輩後生,相互熱絡地聊着天,看起來仿佛平日裏也都是相熟的。正廳前停着兩口棺材,張峒道湊近看了一眼花紋便認出這正是當時停在宋家棺材鋪那一口格外華美精致的楠木棺材。

盛家夫人和杜家夫人坐在一旁,頭上綁着白布。盛家夫人一直在念經,而杜家夫人則在一旁枯坐着,若是有客人上前,她便好像忽然醒來似的急急起身,幹巴巴地掉幾滴眼淚。

張峒道走到兩位女眷身邊,那杜家夫人又是急匆匆起身,好像起了裂紋的眼角頃刻間便又濕潤起來了:“啊呀,我真是命苦,只有這一個閨女,她還這樣匆忙抛下我走了。”

張峒道猝不及防被她帶着褶皺蒼老的手拽住,對上一對哭得幾乎沒有神采的眼睛,只覺得那輪混沌的黑瞧着很怕人似的:“您節哀,為了杜家其他孩子您也要保重身體啊。”

“其他孩子?您不懂啊,這家裏認我做娘的只有我的小閨女一個人,我的命就是系在她身上的。她沒了我還不如死了呢!”杜家夫人抽抽噎噎地說着,一旁盛家夫人念經的聲音越來越響,隐約地透出一股怒氣。

張峒道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回頭求助地望了一眼陸載,卻不想陸載剛剛在棺材上趴着看了一眼,眼下臉色帶着些慘白。

“我這苦命的人啊,我兒是被人害死的啊。他們恨不得這家裏都是些敲骨吸髓的惡鬼才好,這樣一個大魔窟,怎麽能容得下我閨女呢?”杜家夫人窸窸窣窣地說着,話語斷續零落在哭聲的間隙之中,“我陪她一同去了才好呢,我還活着做什麽呢?”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呢?”一聲斥責從背後傳來,杜老爺背着手走過來,寬袖下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指着杜家夫人,“自從洛香早亡,你就天天擺出這副瘋瘋癫癫的樣子,平日裏幾個孩子孝順,也就随着你了。今日是洛香大喜的日子,你還擺出這一副模樣給誰看?我的傷心豈比你少?你這副樣子,是連最後的體面也不留給她!”

說着,杜老爺指揮着兩個仆役将杜夫人拽起來,半是強迫半是攙扶地送回房間裏去,等到瞧着那紙片似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杜老爺這才嘆了一口氣,扶着額頭,顯出極其疲倦的模樣:“哎……”

他轉過身,對着張峒道深深一鞠躬:“真是讓大人見笑,數月之前夫人身體便大不如前。加上小女亡去打擊甚為巨大,夫人才會變得如此模樣。我何嘗不是傷心欲絕呢?只是家妻已經變成這般模樣,此刻要是我再不振作起來,這杜家要怎麽熬過這段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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