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周日倆人在家各自占據一個書桌辦公。陳迦南在看報告,餘姚則是在查資料,查看KRAS領域的競争企業,以及這些公司研發的藥物适用症狀和分別所處的臨床階段。

餘姚看累了,後靠在座椅上伸懶腰。盯着天花板,她突然大喊了一聲,“我要買機票飛寧城,我要去公司堵謝晖。”

陳迦南看她一眼,鼓勵說,“買吧。去吧。自費都成。”

餘姚得到了支持,說幹就幹,訂好機票後才發微信告訴了黃莺。還好,黃莺沒讓她自費,叮囑了一句記得提出差申請流程。

周一上午十點,餘姚拉着行李箱出現在謝晖公司樓下。她給謝晖打電話,問他介不介意自己去他辦公室坐坐。

謝晖的辦公室很小,也很簡單,一個桌子,三把椅子。他們兩個各坐一把。他遞給她一杯白水,說,“師妹,你可真是行動派。”

餘姚其實是第一次接觸創業公司,一路過來觀察了辦公室的裝修,倒是和這個小辦公室裝潢風格一致。

她收回思緒,對謝晖說,“師兄,你們公司幾條研發線,包括KRAS領域藥物研發我一竅不通。過去一周查了很多資料,直到昨天還在查資料,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就買機票飛來了。我們簽過保密協議,您也不用擔心我這一趟會洩密啥的。

您提的兩個條件,我們先放一放。投資又不是去菜市場買菜,幾十上百塊錢的買賣可以不讨價還價,幾千萬美金的交易還是會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的,除非是投資人自己的錢。所以,雙方所有的分歧點,我要先擱置。

我不是以潛在投資者身份來的,以朋友身份來,想看看創業公司的經營情況。盡管我不懂藥物研發,但是我懂企業的流程,懂財務和績效呀,或者說我懂一個良好的企業運營模式。您創業團隊的成員以技術研發人員為主,沒有專門的企業管理人才。您介不介意我這個朋友給企業診診脈呢?”

餘姚獲得了在公司待兩天的授權。這兩天內她可以和任何人訪談,可以查看出財務數據外的其他資料,不過不能拍照不能複印掃描。

第二天的下午,他們又坐回謝晖的小辦公室。

餘姚開門見山,“師兄,兩個建議。第一是任何時候不要碰灰色地帶。你懂的,我就不明說。因為聊天的時候,有員工提出所謂的“捷徑”,只是給師兄提個醒。如果公司現有的財務人員不能勝任最後一道風險把關的話,您要找個專業人士來幫忙。如果預算有限,您需要親自來把關。第二是公司現在有好幾條研發線同步進行,需要集中精力先做出來一款藥。做出來之後,公司自己銷售也好,授權給其他藥企也行,總之公司急需現金流來維持經營。

之前陳迦南和我說,創業者對待自己的企業像是養兒子,機構投資者看待被投的企業像是養豬仔。其實,您不妨把這二者結合起來,把其他幾條線的研發産品當作是豬仔。現在兒子快活不下去了,賣豬仔是最優選擇。

至于其他的,您什麽時候想放開讓GT團隊來盡調,随時給我打電話。我們醫療行業的部門負責人之前在羅氏做了快十年的新藥研發,也投了幾十家大大小小的生物制藥企業,相信你們有更多想聊的話題。比如授權專利的話,什麽價格最有利,授權期限多久合适。比如如果自己搭建運營團隊的話,什麽階段開始籌備,需要什麽樣的人才,人才梯隊如何建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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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寧城機場等待登機的時候給陳迦南通電話,“哎,我這兩天帥死了,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電話另一端的陳迦南問道,“真厲害。謝晖還是沒同意工作組去盡調?”

餘姚說,“暫時還沒有。他心裏依舊覺得如果對賭和一票否決權談不攏的話,盡調是浪費雙方時間。哎,我實在是想把這個項目向前推一步。”

餘姚從來不是執拗的人,以前她說過自己最擅長做的事情是放棄。事實上,餘姚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很堅持的。陳迦南理解她的這份堅持,也理解她對于第一個項目的執着,只是不太明白為什麽是謝晖的項目。他問她,“為什麽這麽執着推進這個項目呢?是因為謝晖本人嗎?”

餘姚站在機場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停機坪的飛機,說,“不全是。這些天我在查看資料就覺得KRAS新藥研發成功的話,對肺癌患者是福音。我們之前讨論過能接受老人慢慢失去,還是突然失去這個話題。我一直的看法是只能接受他們慢慢老去。慢慢失去至少讓親人們有心裏準備,即便這個準備時間會很長,即便準備過程中會很痛苦。即便這樣,也比突然失去親人好。因為突然失去是會讓人崩潰的。

我研究了謝晖公司的幾款新藥,全部是針對實體瘤的。即使最後GT沒有投資成,我也希望他們能向前多走幾步,甚至衷心希望他們所有的新藥都可以成功上市。我希望大家不再談腫瘤色變,希望因為不斷有創新藥物出現從而使腫瘤變成慢性病,希望病人可以帶瘤多生存幾年甚至幾十年。好吧,就是這樣,over。”

幾個月前在迷霧中忐忑的姑娘變得如此堅定,她走近了光,走向了光。

陳迦南想,終有一天,她自己也會發光。

十一前的最後兩個工作日,餘姚通過郵件與曹教授溝通和修改了節後交流會上演講使用的演示文稿。曹教授的文稿圍繞着“細胞編程和重編程的表觀遺傳機制”的基礎研究展開,又是一個餘姚完全未接觸過的領域。她一邊看着曹教授的文稿,一邊在網上查看這方面的論文和報道。這次她遇到不懂的地方,會直接請教陳迦南,畢竟這個課題與他研究生的課題有一定相關性。

夜晚的生化課堂結束了,餘姚靠着陳迦南的後背,嘆了長長一口氣。哎,以前自己的那點專業知識都被陳迦南學去了,陳迦南學過的知識自己卻沒偷學到半點。過往的自己,蹉跎了時光去看小說,實在太不應該了。

陳迦南拉着她的手,把玩起她手指上套的戒指,笑着說,“以前時機不成熟,我自己沒修煉成Wikipedia。現在時機剛剛好。”

餘姚眯着眼睛嚷嚷着不成,不能用Wikipedia。因為是我專屬的百科全書,我要賜個新名字,就叫…嗯,就叫YuYaopedia。

好吧,餘姚的是餘姚的,陳迦南的也是餘姚的,包括錢,包括知識,包括人。

Pedia自覺承擔起科普的責任。直到登上前往關西的飛機,陳迦南還在介紹表觀遺傳學研究的進展以及基礎研究在醫學領域的應用。

陳迦南說,“國內這些年有不少基金資助生物學上的基礎研究,教育部和科技部正在組織一個國家級的生物實驗室。你想了解國內和國外最前沿研究的話,十月份我們請唐宋來家裏做客,給你開個大師級的專題講座。”

餘姚聽到唐宋名字,拍了一下腦袋。“我居然忘記你提過唐宋回國的事情。我們公司十月份的交流會可以請他的,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約他的時間。”

陳迦南敲了敲她的手心,提醒她,“你們會議議程已經敲定了吧,邀請函是不是已經發了?”

餘姚點頭,“哎,是的呀。前天發了電子邀請,會議議程、演講嘉賓和演講主題都标明了。哎,這次居然忘記了。”

陳迦南安慰她說,“那就下次。你們的活動又不是只有一次。十月份是你們團隊組織的。年底,公司層面還會組織投資人年度交流會,到時候再根據情況看是否邀請呗。唐宋在國內至少要呆兩年,以後常駐國內也說不定呢。”

陳迦南本來想告訴餘姚,唐宋這次回國除了科研外,還要追人。他想了想,還是等唐宋追到人再和餘姚八卦吧。

餘姚則完全沒往八卦方面想,她想到的是,“嗯,國內高校這些年一直在吸引人才回流。雖說,青教們卷得厲害,不過唐宋有名校和諾獎導師的雙重光環以及超強的業務能力加持,江大一定會用盡手段把他留下的。”

陳迦南忍住笑意,點頭,“嗯,确實會用盡一切手段留他的。”

飛機快要降落,餘姚望着窗外的大海和山丘許願,希望這趟能一切順利,不要遇到東京大停電的意外情況。

陳迦南說,如果再遇到意外情況,說明我們和日本氣場不合,以後不再來這裏旅游了。

餘姚點頭,以後可以轉場雲南。

陳迦南一臉痛苦的表情,雲南也是一個意外頻發的地方。

餘姚笑話他,“吃魚被魚刺卡住,不能怪人家麗江,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

陳迦南眉頭微皺,實在是之前雲南那次旅行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魚刺卡住,我承認是我的錯。那麽在麗江流了兩天鼻血,在泸沽湖被蟲子叮了滿身包,總不能還是我的錯吧。”

餘姚抱住他的胳膊,安慰說,“那是高原蚊蟲的錯,下次不去泸沽湖。我們去大理。我們可以在洱海邊喂鴿子,洱海可比特拉法加廣場幹淨太多。最好是11月底12月初去,避開旅游高峰,躲過雨季,還能看到滿樹黃葉的銀杏和盛開的冬櫻花。”

陳迦南斜了她一眼,誇大理就誇大理,不要拉踩。

餘姚把他胳膊放開,“就要拉踩。我們去的那天,特拉法加廣場垃圾箱都溢出來也無人清理。資本主義國家的公共服務真的不行。”

飛機降落關西機場。取了行李後,倆人沒在大阪停留而是坐新幹線直奔京都。這時已是黃昏,陽光灑在沿途的稻田裏,波光粼粼。

餘姚點評說,“這裏和國內南方的水鄉幾乎沒有差別。”

陳迦南點頭,“嗯,以後我們都去雲南旅游。”

“還是多去俞城吧,給我們俞城貢獻點GDP。”

“江城呢?”

“江城不缺咱們的三瓜倆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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