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原諒她 蘇輕辭在心底許諾,如果染緋……
第19章 他原諒她 蘇輕辭在心底許諾,如果染緋……
或許是十五的刻意安排,他說完找補的話之後,逐漸落于下風,君正園的劍刃幾次劃破扇面,好端端的折扇變得如同用久了的蒲扇,葉片碎落只餘扇子骨架。
染緋心知該到她登臺。
君正園的靈劍再一次刺向十五面門,染緋一個疾沖撞開十五,承下君正園的致命攻擊。
十五身體被重重一撞,心髒也跟着被撞得酸軟,他完全沒想到染緋會在他真的躲不開的時候從天而降。
十五唯一能做的,只剩下眼睜睜看着君正園來不及收回的劍尖調轉方向,刺進了染緋肩頭,寒芒閃過,從右肩一直劃到手肘。
劍氣切割之下,皮膚如同破布般被輕易撕裂,露出了下面鮮紅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新鮮濕潤的傷口從肩頭蜿蜒至手肘,深可見骨,卻詭異地沒有立刻血流如注,而是緩緩地滲出,仿佛在等觀衆回神仔細欣賞。
傷口邊緣不似尋常那樣粗糙,反而平滑如鏡,宛如精心切割而成,透出一股異樣。
“愣着幹嘛?快走!”染緋回頭對十五喊。
十五驚醒,連忙上前就想握住染緋的手扶她,才剛擡手,就被染緋轉身躲開背對他。
染緋聲音急促:“別碰我。”
十五一言不發收回手,低垂的頭加上纖長的睫毛,完美藏住了眼神裏的暗淡無光。
他取出一張黃色符紙,指尖摁在破損的扇面尖銳一角,鮮血溢出。
符紙脫離他手飛在十五和染緋兩人中間,紅色血液順着十五的指尖聚成一條細線,延伸至紙面,随十五指尖操控繪就出難懂的圖案。
君正園劍上沾滿了染緋的血,與上一次情形無比相似,他身體僵硬不能動,心亂如麻。
鮮紅圖案覆蓋滿黃色符紙,陣法已成,符紙周圍的光暈發射出兩束金光,金光籠罩十五與染緋,二人瞬間被陣法傳送走。
君正園松手,劍掉落在地。
手下進來彙報:“屬下無能,沒跟上摩雲尊者。”
君正園一腳踹翻單膝跪地彙報情況的手下,斥責道:“廢物!”
手下倒地後急忙跪好,顫聲解釋:“小的們從迎春閣窗戶出去,一直追在摩雲尊者身後,但尊者就是消失無蹤了,擅陣法的人也查過了,沒有靈力波動或者陣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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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正園手下口中“消失無蹤”的摩雲哼着小曲,正甩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人同摩雲打招呼:“聽說你今天親自去看,情況怎麽樣?”
摩雲哈哈大笑:“還行,只是我可不敢再過去了。”
“為什麽?這屬于你們正常範疇內的行動呀。”
摩雲搖搖頭:“不是你想的原因。”卻不肯再多說。
他其實是擔心,若是再多去幾次,非被染緋看破真相不可,她确實是個聰明人。
他還不想那麽快就向她揭曉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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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音寺方丈室的院落裏,落下兩道人影。
染緋臉色不好看,十五的臉色竟然也蒼白。
左護法守在方丈室門口,鯉魚打挺奔過來問十五:“你用了影梭訣麽?你不是不知道,影梭訣會損耗你多少內力。”低頭一看,十五指頭果然殘留着血跡,“怎麽不用你本命法器當飛舟?”
染緋驚訝出聲:“那是他本命法器?”
左護法被她一問,覺得奇怪,應道:“是啊。”
“折扇被君正園砍壞了,碎成一條一條的。”染緋誇張描述,講至激動處雙手在空中比比劃劃。
她舉起手,袖口滑落,露出手掌側面那道皮肉翻開的傷。
十五忽然眩暈,頭痛,腹痛,後背也痛,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即便合上眼,那道傷口依然在他眼前。染緋手部傷口不再出血,估計是她進迎春閣不久留下的。
要是他多看幾眼,早點發現,她何必挨君正園那一刺。這個小傷口,說不定,說不定已經足夠喚醒主上。
十五為這個念頭震驚又慚愧,他不想讓染緋受無妄之災,但他更不能用“說不定”的态度對待主上。
左護法關切地讓十五在附近休息,十五卻堅持離開聖音寺,要回蘇宅去。
左護法拗不過十五,還是以他身體為重,回去能有其他影衛幫忙照料,看着他吞下保命的丹藥,便放人離開了。
智覺大師正在外面接待來訪者,方丈室就剩下染緋和左護法,以及躺在床上不能動的那位睡美男。
“走吧,試試去。”染緋走在左護法前頭,輕快的腳步,飄揚的頭發,仿佛受傷的人不是她。
屋內安靜一如她離開前。
染緋褪下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拎着佛珠的一小段,在蘇輕辭緊閉的眼皮正上方晃動,佛珠不時碰到他皮膚,一碰就是一小片失去血色的凹陷。
人是沒死,但也快了。
左護法不再幹涉染緋的奇怪舉動,只要她沒做出真正傷害主上的事,其他的小動作,他都能忍。
染緋抓着佛珠單手磨蹭,把佛珠戴好。她想更近距離觀察蘇輕辭,于是用腳勾來旁邊的凳子,擺在蘇輕辭床頭。
她坐在凳子上,左手撐在床上,上半身前傾,從左護法的角度來看,兩人幾乎是頭挨着頭。
左護法慌張:“欸!”
他趕忙湊近,發現是誤會,也不走開,就站在染緋身後,等待奇跡出現。從前他謹記主上的喜惡,不會在主上床附近待着。現在有另一人比他離主上的距離近得多,他便也敢留在附近。
背後多了一個監工,染緋不在意,她只在意眼前人的變化,是否真的如護法所言,一觸即醒。
她忍痛擡起傷臂,指尖輕輕觸碰蘇輕辭的臉頰,如同蝴蝶觸碰花瓣,小心翼翼。
冰涼的溫度從指尖傳來,向外傳導的不僅只有她的體溫,更有一股股溫暖的無形的東西流逝掉了。她不清楚那是什麽,有些頭暈眼花,眼前甚至出現了短暫的黑曚。
染緋呼吸紊亂了,身體和精神都難以集中和自控。
她想抽開手,卻沒有力氣,整個人全靠左胳膊支撐着床,才沒有倒在蘇輕辭身上。
左護法驚喜極了,主上真的蘇醒了!
雖然主上醒來時,染姑娘的手還放在他臉龐,像是在撫摸,稍微有點暧昧了。但是,主上時隔兩天醒來了啊!
蘇輕辭這次睜眼,下意識擡手,準備殺掉近在咫尺的人。好在眼神逐漸聚焦認清了人,五指在捏住染緋脖子前止住,停在空中。
“做什麽,又想掐死我?”
染緋笑問完,再也支撐不住,架在床邊沿的左胳膊一軟,整個人往下摔去。
蘇輕辭眼底染緋的臉龐飛速放大,變得更加清晰,他一時間忘了他已經醒了,可以自己動了。
他幾乎能數清楚她有幾根眉毛、幾根睫毛,甚至能看見她眉骨薄透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
他仿佛被拉進了一個以她為中心展開的小世界,全部感官都因她而活躍,她身上的血腥味不請自來地鑽入他鼻腔,他竟然不覺得難聞。
她耳後散落的發絲垂在他下巴上,差一點就會碰到他,隔着一段距離,他已經開始覺得瘙癢。
染緋支撐不住倒下的短短一剎那,他自然而然将其拆分成無數碎片,片刻也變得漫長。
蘇輕辭在心底許諾,如果染緋不小心倒在他身上,他會原諒她的。
就在染緋即将與蘇輕辭臉貼臉時,一只大手從後突刺過來,猛地攥住染緋後衣領,連衣服帶人拽離了床鋪。
左護法松開手,擦了把額角的冷汗。
呼,還好還好,主上的貞潔他可是守住了,千萬不能讓好色的染姑娘占到便宜。只是,門主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點不悅,莫非還是看不慣他在床邊等候?
左護法提心吊膽地低頭站遠些,回避蘇輕辭的視線。
染緋被左護法從後面拽動,借力坐直身體,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差點和那個病秧子貼臉!萬幸左護法及時幫了忙。
蘇輕辭準備掐染緋脖子的手停在半空,緩緩放下,撐床坐起,整個人人懶洋洋的,像睡迷糊了突然驚醒的狼王。
起初警覺,一旦用敏銳的感官發覺周圍環境并無潛在的危險,一切盡在掌控,立馬切換到舒适放松的狀态。
狼王可以松弛,跟随者不可以。
左護法站得遠遠的,始終繃着一根弦,關心蘇輕辭:“主上,您有什麽不适麽?”聲音控制得不高不低,生怕摸到主上逆鱗——他壓根不知道主上的逆鱗在哪裏。
但他看得出來,主上情緒不佳。
蘇輕辭眼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悅,左護法仔細分辨,那麽情緒卻不複存在,仿佛是他看錯而已。蘇輕辭的臉色一如既往,像秋夜清冷的月光,或是冬日虛僞的日光,高高在上俯視衆生。
蘇輕辭不作答,染緋也在等聽他答案,才好安心。
“別人問你話,聽到就該回答。”染緋用眼神安撫旁邊連連擺手的左護法,繼續對蘇輕辭講,“我看你既能坐得起來又能瞪人,這臉也沒像鬼一樣蒼白了,恢複得不錯,那就這樣吧。”
染緋叽裏呱啦一通說,說完迅速閃人,肩背挺得筆直,半點不落氣勢。
蘇輕辭沒事,她是一刻也不願待在他身邊。關她在屋內的舊恨,她沒忘;她受傷救人的新仇,她也記着。要是再多看他兩眼,染緋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贈他一巴掌。
啊啊啊這鬼任務,真是欠他的!
蘇輕辭和左護法沉默地目送她背影。
黑色衣擺消失于門外,蘇輕辭才開口:“還是和前幾次一樣?”
左護法明白蘇輕辭問的是喚醒他的方式,于是答道:“是的。”
“這回是誰傷的她?君正園還是裴雪心?”
“是三皇子。”
“呵,”蘇輕辭罕有地冷笑,“他們倒是總能糾纏在一塊。”
左護法莫名覺得,他此刻或許應該解釋幾句,比如染緋能碰上君正園,是因為神夜門知道摩雲的消息,又恰好得知君正園約摩雲會面,所以他才讓十五帶染緋去找君正園。
可左護法深思熟慮,實在找不到解釋的理由和契機,貿然向主上解釋只會顯得突兀。
那就不解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