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這天,當鋪照常開業。
唐玥守在櫃臺前翻看着新從書鋪買來的楚國律法。一條條律法涉及到官員、行商、百姓,皆有規範的權利使用和行為底線。
雖然這玩意對真正的皇室世家不一定适用,但普通經商的和老百姓還是得遵守。不犯法時無錯,一旦犯了需得知道如何解救自己。
唐玥也是想着多了解些楚國的國情,免得以後做什麽事過了線。
經營當鋪好一陣子,她也逐漸放松下來,學着唐明松利用空閑的時候看會書,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唐憶婉在後院待着無聊,每天練完字就跑去找好朋友玩了,摘花惹草随便找塊布料邊角都能折騰成朵花來。
最近隔壁巷的柳姐兒在學針線活,她那麽活潑好動的性子也能靜下心來跟着學。
見她是真的上心,唐玥有回跟着過去給柳姐兒的娘塞了點銀錢。別的沒多說,只說針線和邊角料都是要錢的,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哪能讓她幫着出這些錢,對方這才收下。
這會聽到門口有動靜,一個穿着寶藍色羅衫腰佩白玉佩,頭頂發冠的男子走進來,捧着個白瓷瓶到櫃臺前:“掌櫃的,你看我這白瓷瓶能當多少錢?這雖不是官窯出的,卻是通州最大的商窯歷經兩個月燒了四爐才燒制出這麽一個白瓷瓶。”
“你看這色如白玉,紋樣清晰流暢,不管是做大廳裏的擺件還是用來插花尋個雅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啊。”
他自報心裏價位:“這樣子的好瓷器,要是低于兩百兩銀子我可不當啊!”
唐玥聽着他一進當鋪就自賣自誇,話沒聽進幾分,注意力全落在這白瓷瓶上。目前楚國的瓷器多數是官窯所出,汝州的青花瓷最為貴重,民窯中當屬通州的最好,流傳在市面上的也多是白瓷,潔白無瑕,其上點綴的紋路巧奪天工。
但是,她個人在瓷器方面僅是粗略了解,一些深入的鑒別技巧是一竅不通。有唐父被人做局誤收瓷器作為鏡子警示在前,唐玥碰上這些來典當瓷器的也更為謹慎。
她接過那瓷器瓶仔細端研,從瓶身到瓷瓶口,再到瓷瓶底,看過後又用手觸摸過,總感覺觸感有點不對。看似潔白無瑕,實則摸起來瓷瓶身有些部分帶有顆粒感,這哪裏是通州最有名的商窯能燒制出的東西,還是燒制了兩個月才燒制出這麽一個好東西。
唐玥總感覺還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許是她看這瓷瓶的時間太久,久到唐明松都忍不住擡頭望向櫃臺。他仍舊記得爹當時品鑒那青花瓷瓶覺得真是汝窯出的好東西,結果到後面才知道是有人以假亂真還故意給偷盜走了,之後自家當鋪一落千丈的事。
哪怕這白瓷瓶是真的,他也不希望大姐做這門生意。
蘇逸蕭也擡頭瞧着櫃臺這邊,通州瓷器在他家北疆的府邸就有好幾個,總感覺這白瓷顏色太過白了,像是故意抹上一層白粉來裝飾成新瓷器,卻不知道通州白瓷追求拟真而非形似,窯土燒制出來的哪能真就白得跟紙張一樣?
他怕唐玥這精明過頭的姑娘難得糊塗一回上錯當,正想着如何出聲提醒又不傷她的顏面,就見唐玥把那白瓷瓶遞回給男人。
唐玥确定對方接住瓷瓶後才松手,而後拒絕:“實在抱歉啊這位客官,這門生意我們做不了,還請你另尋合适的當鋪吧。”
男人聽了不解,一副你不識貨的樣子:“你這小姑娘眼界怎的這般淺啊,我這可是難得的通州商窯出的好瓷瓶,要不是我做生意急需周轉用錢,我也不會拿到你這邊來典當。”
唐玥:“既然是急需用錢,那你更應該拿到識貨的當鋪那邊去典當,好拿多點銀錢去周轉生意。”
男人堅持:“我一到京城就見你家這當鋪,求近不求遠,今兒個還就想在你這把這白瓷瓶給當了!”
唐玥算是明白了,這出典當白瓷瓶顯然是有人做局專門針對她如意當鋪的。她不客氣直接戳穿這騙局:“你想在我這典當,我還不樂意收你這白瓷瓶呢。”
“哦我說錯了,怕是所有當鋪都不樂意收你這白瓷瓶。畢竟啊哪有通州出的白瓷瓶帶有一股白糖味啊,要是這瓷瓶本身就有白糖制成的,那就不奇怪了。你這瓷瓶顏色過分白淨,瓶身帶有顆粒瑕疵,哪怕是通州民窯裏剛開始學陶土的學徒都不至于做出這麽明顯錯漏的瓷器。”
“我要是一時眼拙收了你這瓷瓶,放在庫房裏随着天氣漸熱白糖融化,你到時再來贖回卻發現這白瓷器早就融為一灘糖水,以當鋪看護不當為由要求我賠償雙倍的白瓷器銀錢。你做這一回局賺了三份白瓷器的錢,而我們當鋪卻元氣大傷。可惜了啊,我們不貪心也有分辨能力。”
被點出這白瓷瓶是白糖融了做的,男子明顯慌了。
唐玥卻不打算放過他:“按照楚國經商律法,蓄意做局威脅損害商鋪經營利益的,送到衙門經判決成立需賠償一百兩銀子以儆效尤。蘇大哥,麻煩你把此人拿下,直接送到衙門去。”
男人從唐玥開始念律法時就知道這遭是碰上硬茬了,腳底換了方向正打算跑,可惜沒提前抹油,蘇逸蕭也早有準備,直接将人拿住雙手反剪在身後使其不得動彈。
唐明松配合得好,當即從桌旁拿了根麻繩過來。
“看好了啊,以後遇到歹人就綁這種結。軍隊裏捉拿逃兵和間諜都用這種結,任憑其有千萬般絕技都無法掙脫開。”蘇逸蕭邊綁結邊叮囑唐明松。
“好。”唐明松看得認真,“蘇大哥你真厲害。”
“小意思。”
蘇逸蕭直接把人押送到衙門。
衙門裏的捕快正好在附近巡視,一聽說這* 種蓄意做局的惡劣事件,當即用棍子押送人回衙門,好一頓審問。
兩天後判決下來,那人還得賠付一百兩給如意當鋪。
唐玥看着新入賬的一百兩銀票,在賬本上登記好,心情像被春風吹過的枝條般搖曳着。
唐明松:“雖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做局,但我們破了這局還直接賺了一百兩,真是叫人想想就痛快。”
經過這回,他對和瓷器有關的生意也沒那麽緊張了。就算再有顧客拿着瓷器上門來說要典當,他相信大姐有足夠的能力和十分的謹慎去應對。
唐憶婉不知道這背後的寓意,聽到大姐說要獎勵她一個頭花,還是帶她去首飾鋪任選的那種,頓時高興得不成樣子。
唐玥望向蘇逸蕭:“你可是此次順利拿下賊人賺回一百兩的大功臣,回頭月銀多獎勵你五兩銀子。”
蘇逸蕭哪裏是缺這五兩銀子的人,但這是論功行賞,他應得的,答應得也開心:“好說。”
另一邊,那個捧着白瓷瓶來當鋪的男人回去卻是被罵了好一頓。
坐在上首的男人續着大胡子:“好你個白老三,這點事都辦不成,還得我讓人拿一百兩去衙門把你領回來,淨做些賠錢事!”
白老三欲哭無淚:“老大,這事我也沒想到啊。咱這白糖糊的瓷器在外頭不知道騙過多少人,誰知道如意當鋪這小娘們居然給認出來了。還這麽狠,臭罵我一頓我也認了,居然直接把我送到衙門去。那護院也是,估計早就等着了,平時和官府打交道我都能說溜就溜,誰知道跑不出那如意當鋪。”
“老大,你說如意當鋪這塊硬骨頭這麽難啃,要不咱就不啃了倍?京郊的當鋪拿不下來,我就找京城的當鋪啊,在城裏那些經商的人更多,主家要投錢給他們周轉賺取利息,也該選城裏的當鋪啊。”
大胡子也有這疑問,他估摸着選京郊的當鋪估計是那地方位于入京城的必經之地,收集消息也方便吧。主家的身份不适合直接差使人開當鋪,才想做這幕後人。一想到回頭去禀報時又得被罵一頓,讓繼續想法子完成任務,他就好一陣牙疼。
他叮囑:“主家說什麽咱照做就是了,別那麽多疑問。”
白老三舔笑着:“我這不是怕老大你太累嗎。要實在不行,咱瞞着點不就是了,反正主家的人也不知道。”
大胡子罵:“淨動些歪心思!”
心裏到底是把這話記心裏了,實在不行也只能瞞報了。
新的一天到來,再次有個書生模樣的顧客進鋪裏,走到櫃臺直接問:“掌櫃的,聽說你這寫上一紙文書可以當三十兩銀子?”
不過幾個字罷了哪裏值錢,還不帶筆墨紙過來,唐玥問:“這位顧客你是從哪聽到的消息,我們當鋪可不做這等善事。”
書生有點尴尬:“我是來京城趕考的舉子,租住在夷豐巷那邊。與我住在同巷的有位學識頗豐的崔钰舉子,聽聞他這次進京盤纏不夠用,幸得京郊的如意當鋪願以一紙文書當給他三十兩銀子。這在我們那舉子圈裏都出了名的,人人贊嘆如意當鋪義舉,我才想着來問問看。”
原來未來狀元名喚崔钰,唐玥質問:“那敢問這位兄臺可有昔日崔钰那般無盤纏無以在京城吃住備考的窘迫淨地?”
書生更羞愧了。他家境不錯,鄉試考中後收拾行囊拿着盤纏就上京城來備考了。只是這邊經濟繁華,衣食住行比家鄉那邊奢靡得多,再加上結交官員求取日後提攜用的銀子不少,盤纏日益減少。
他這次會試沒考中,愧對家人,沒了盤纏也不好意思寫信回去要盤纏,想起之前聽說崔钰以一紙文書在如意當鋪拿了三十兩的事,才過來碰碰運氣。
書生道歉:“掌櫃的實在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拱手作揖後他轉身離開。
坐在半圓桌那旁看的蘇逸蕭和唐明松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就怕唐玥抵抗不了這書生請求,又稀裏糊塗當了三十兩銀出去,收回來一張寫了字的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