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七章 如故

第15章 第十五章-第十七章 如故

第十五章

*

穆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從何得來“她語文水平不錯”的這個結論。要是僅憑她剛才與他聊的這些話……那她想說,大佬,您的判斷似乎是有點過于草率了啊!

而且,她總覺得, 他說這話的時候, 語氣有那麽絲意味深長。

這絲意味深長裏, 好像還包含了一些……欣慰?

末了, 她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感覺錯了,畢竟他本身說話的語氣就是有點兒拖腔拿調的。

于是,她也沒再多想,直接順嘴回道:“我高考語文成績是還算過得去……當然, 和您這個全省中考狀元自然是沒法兒比的。”

那頭的疏澤沉默了幾秒:“大寶這張嘴,爛了也罷。”

她忍不住笑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 他有這麽張從來不裝把門的嘴,你怎麽會願意和他做那麽多年的好兄弟。”

疏澤毫不猶豫:“因為他死纏爛打。”

他絲毫沒有掩飾語氣裏的嫌棄,穆茶簡直都能想象得出來他和大寶相處時的模樣, 越想象越想笑。

這邊她笑得正歡,那邊的戰鬥界面就出了幺蛾子。

只見那五只原本長得一模一樣的吸血鬼, 突然齊齊摘下鬥篷搖身一變,變成了其他的怪物。

而且還是五只完全不一樣的怪物。

因為在專心和疏澤聊天, 她這邊廂才剛剛看清楚了最前排的那只怪物是只鲛人。正當她想去看其他四只怪物時,下一秒,這五只怪物就已經重新戴上了鬥篷, 變回了最初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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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它們還眼花缭亂地交換了一陣位置。

等到它們重新站定在原地,其中的一只吸血鬼賊笑着開口道:“我們之中,誰是鬼劍?”

……

穆茶人傻了。

她張了張嘴, 剛想問疏澤要是他們選錯了、會不會需要把所有任務都重新打一遍,就看到疏澤在其中一只吸血鬼的身上标注了“集火”。

疏澤:“打這只。”

穆茶:“……你怎麽知道這只是鬼劍?你瞎猜的嗎?”

疏澤:“我看到了。”

穆茶:“……?”

不是。

這五只吸血鬼變身成其他怪物的時間應該根本沒超過五秒鐘,并且它們變回吸血鬼後還互相交換了好幾次位置。

試問,他究竟是如何能做到在短短五秒鐘之內準确地記住每一只怪物,甚至還能在它們交換了位置之後依然辨認出它們誰是誰來的?

最重要的是。

戰鬥界面變幻的時候,他分明在跟她聊天啊!

穆茶讓自己的寶寶去攻擊那只疏澤标記的吸血鬼時,心裏其實多少還對他的判斷帶着絲半信半疑。

雖然她已經領教過他超群的記憶力了,但她總覺得,他也不至于神到這種地步吧……

結果,那只他标注出來的吸血鬼,真身竟然真的是鬼劍。在被他們成功地擊飛之前,它變回了鬼劍,嘴中還大喊着:“天吶!你們竟然把我給認出來了!”

至于另外四只吸血鬼,在那只鬼劍死後,轉身就跑了個沒影兒。

他們走出水簾洞的那一刻,系統也發來了賀電。

【恭喜你們成功通關紅色玲珑石的所有任務,請查收包裹中的獎勵大禮包。】

穆茶在手機屏幕前呆若木雞,她定定地看着包裹裏的大禮包,徹底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存在着這種仿佛長着三頭六臂、無所不能的人。在別人看來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由他做來卻是如此地輕而易舉。

終究還是她淺薄了……

疏澤帶着她飛回到小猴子的身邊,問她:“還打嗎?”

她收納着大禮包裏金光閃閃的獎勵,頭也不擡:“打!”

藍色玲珑石和黃色玲珑石的任務難度和複雜程度,對比紅色玲珑石只能說是有過之而不及。

但對于穆茶而言,這些所謂的難度根本就算不了什麽,畢竟她隊伍裏有個挂。

最開始,穆茶還認真地配合着這位“挂”一塊兒推敲任務解關。到後來,她幹脆就擺爛了。

因為沒等她說出自己的分析之前,“挂”就已經直接把答案都告訴她了。

穆茶突然就很羨慕大寶。

要是她當年能有幸跟疏澤當同班同學,那她每天跟着學霸抄作業得有多麽幸福。甚至,她連考試都不用愁了,就疏澤這個預言能力,押個考題豈不是閉着眼睛都能押中!?

玲珑石任務每天的上限是五次,他們做完五次任務後,穆茶的包裹已經滿得連塞都快要塞不下了。

雖然每完成一關任務,系統本來給的獎勵就不少。奈何疏澤解關奇快,給的往往又都是最好的解法,因此他們收到的獎勵比一般情況下還要多。

等穆茶整理完包裹,原本帶着隊的疏澤忽然把隊長交給了她。

疏澤:“我去清一下單人日常任務。”

說完,他就暫離了隊伍。

她原本以為,打完玲珑石任務他就會直接解散隊伍,語音也會随之中斷——畢竟他們現在并沒有在做其他任務,并不需要他通過語音來指揮。

但他好像既沒想解散隊伍,也沒有要切斷語音的意思,就這麽挂在隊伍裏安靜地清着自己的日常。

穆茶見他如此,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轉頭去清自己的日常了。

兩個人就這麽連着語音,各做各的。想說話的時候,會跟對方聊上兩句,其餘時間便是和諧的安靜。

時間一閃而過,就這樣來到了中午。

穆茶覺得有點餓了,準備去廚房給自己弄些吃的:“我去熱個菜。”

那頭的疏澤“嗯”了一聲。

她問:“你的午飯呢?”

疏澤:“前面點了外賣,應該馬上就到了。”

等她熱了菜回來,他問她:“中午吃些什麽?”

她說:“我媽昨晚燒好的菜,小青菜、黑胡椒雞腿肉,還有蛋皮拌黃瓜。”

他評價:“挺清淡的。”

“夏天嘛,吃太油的會覺得膩味。”穆茶動了筷子,“前兩天不高興吃午飯,我就會喝點兒綠豆湯。”

語音的那頭這時傳來了門鈴的聲響,疏澤取了外賣回來,她便問他:“你呢?吃的什麽?”

他一邊拆外賣,一邊告訴她:“艇仔粥和鳳爪。”

她“唔”了一聲:“我也挺愛吃粵菜的。”

吃了一會兒飯,她突然看到有人申請加入他們的隊伍。點開申請列表,她發現申請人是大寶。

“大寶要進隊伍,我拉他進來咯?”

“嗯。”

大寶一進來,先是在隊伍頻道裏發文字:“我看你倆2/5了一早上了,在忙活點啥呢?”

沒等他們回答,他又發現他們竟然還連着隊伍語音,二話不說就加入了進來:“我靠!居然背着我們偷偷在這兒聊語音?聊點啥呢?讓我也聽聽啊!”

穆茶要遵從自己的人設,所以大寶剛進隊伍她就閉了麥。

她給他回文字:“我們在打玲珑石。”

大寶驚奇道:“玲珑石?就是那個很麻煩的雙人任務?”

語音裏的疏澤回了他一個單字“嗯”。

大寶立馬就叫喚了起來:“好你個死阿澤,我之前叫過你好幾次你都不肯打,嫌這玩意兒麻煩來着,今天這是抽的什麽風啊?”

“以及!你居然叫茶茶跟你打,不叫我!好你個狠心的負心漢!有了新人忘卻舊人,嘤嘤嘤……”

這戲精真是說來就來,疏澤半點沒給他面子,當場退了語音和隊伍。

與此同時,穆茶看到自己的私聊标簽在閃動,點開一看。

疏澤:“我去午睡一會兒,晚點醒了上去幫你調號。”

栖茶:“好,謝謝你。”

疏澤一走,她自然也沒有繼續留在隊伍裏的必要,便在隊伍頻道裏給大寶發文字:“那我也下啦!”

剛來沒一會兒便獨自被撇在語音中的大寶心态崩了:“……你們孤立我?我一來你們就全跑了!?”

“而且!這玲珑石任務就算打起來再麻煩,最多一個小時也能全部打完了,你倆為啥能打整整一個早上!?”

面對着宛若怨婦般的大寶,穆茶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趕緊先退了隊伍再說。

她切出游戲,将手機扔在一旁,在床上躺了下來。

細細一想,大寶剛才提出的那些質問,她居然回答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疏澤會選擇叫她去打玲珑石,而不叫和他更熟的大寶。玲珑石任務并不是非要兩個異性玩家組隊才能完成,同性玩家組隊也能打。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打完了玲珑石任務,他非但不退語音,還在她的隊伍裏挂了一個早上……甚至,她懷疑如果不是大寶剛才突然進隊,他能一直這麽挂下去。

更奇妙的是,平時和人相處,她大多數時候都傾向于用文字交流。別說打語音電話了,就連發語音的時候也比較少。

可今天,她和一個在游戲中剛認識沒多久的人挂了一整個上午的語音,她也沒有感覺到半分不自在——這對于一個慢熱怕生的I人來說,其實是相當反常的。

越和疏澤深入相處,她最開始的拘謹小心就消失得越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舒服自在的感覺。尤其是,當今天聽到了他的聲音之後。

她發現,自己很喜歡聽他說話。

哪怕只是聊一些除了游戲以外、無關痛癢的無聊事,她都很願意同他繼續聊下去。

穆茶就這麽看着頭頂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慢慢地睡了過去。

-

因為早上醒得太早,她這一場午覺直接睡過了頭。等到她醒過來時,陳知雲都已經回來了。

想到疏澤中午時和她說,午睡醒來會上她的號幫她調號,她索性決定就不上游戲了。

她起床後,幫着陳知雲洗了會兒菜,又陪着黃油玩了一會兒,很快就到了晚飯的點。

所以,她再次上游戲,已經是晚飯後的事了。

穆茶點開自己的屬性面板,剛想看看疏澤給她做了哪些調整,眼一瞥,忽然看到幫派頻道裏有新消息艾特了她。

大寶是個寶:“@栖茶,我去!你這個負心漢竟然還敢上線!”

栖茶:“……?”

她也就一個下午的時間沒上游戲,怎麽轉眼也變成負心漢了?

穆茶剛在想,這大寶可能是中午被疏澤給氣到了,戲瘾還沒徹底過去,見誰都想要演一把。就看到,幫派裏的其他人也開始跟着大寶一塊兒聲讨她。

爪爪:“茶茶,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吶!”

天光:“哎喲,那小姑娘也怪可憐的,我還以為你會答應她呢!”

一只喵:“你怎麽一點兒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呢?”

麻辣涼皮:“我看這妹子長得還挺好看的耶!沒想到你走的居然是柳下惠路線啊哈哈哈!”

超級椰椰:“你們都适可而止吧,要上你們自己上去呗,強迫茶茶上幹啥?”

她看着這些消息,一時之間都懵了。

……這都哪跟哪啊?

穆茶看了半天,都沒看懂他們在說點什麽,直接私聊了椰子。

栖茶:“椰子,我下午沒上游戲,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超級椰椰:“啊?下午上號的人不是你嘛?”

栖茶:“不是我,我在睡午覺呢。上號的是阿澤,他幫我調號來着。”

超級椰椰:“澤哥!?哦~難怪啊!我就說,怎麽感覺你下午說話的語氣怪怪的,和平時不太一樣。”

這個意味深長的“哦~”,讓穆茶再度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就在這時,系統提示疏澤上線了。

在游戲裏,只要和別的玩家加過好友,每當對方上線時,系統就會自動發出提醒。

身為疏澤好友的椰子自然也看得到他的上線提醒。

于是,穆茶就看着椰子給她發來了一個“賊笑”的表情,然後說——

“澤哥來了,你直接去問肇事者本人吧。”

第十六章

*

雖然椰子這話也有點沒頭沒尾的,但她要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直接去問下午上她號的疏澤,的确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

于是,她轉頭就去私聊了剛上線的疏澤。

栖茶:“下午我不在的時候,有發生什麽事嗎?”

疏澤:“?”

栖茶:“你看幫派。”

那頭的疏澤一時沒了動靜,估計是去看幫派消息了。

穆茶等了他沒一會兒功夫,他的消息就回了過來。

疏澤:“哦。”

疏澤:“有個人要和你結婚組CP。”

疏澤:“我給拒了。”

言簡意赅,非常“疏澤”。

雖然他說的只是寥寥數語,但這其中的信息量屬實有些大。穆茶接收完這段信息後,還是沒摸清楚這件事怎麽就造成她變成負心漢了。

她發了個“迷茫”的表情。

那頭的疏澤大約也感覺到了她可能還處在雲裏霧裏,便又發來了一句:“看你號上的聊天記錄,那個人叫小琳琳。”

在【雲夢】裏,每個玩家之間的聊天信息都會被留存在雲端。即便用不同的設備登錄游戲,每次上線都還是能夠看得到之前所有的聊天記錄。

她将聊天列表往下一滑,立刻就看到了疏澤口中的那個“小琳琳”。

對方頂着個這麽可愛的名字,卻是個男性角色。

她點開自己和小琳琳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随後再把下午的幫派消息也全部看完之後,終于大致明白她不在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個小琳琳是剛轉來他們區的玩家,進了他們幫派後,就在幫派裏問有沒有男玩女號的人。她說自己是女玩男號,想和同樣情況的玩家結婚組個CP一塊兒玩,最好還能是個厲害點的大佬。

衆所周知,她是排行榜裏唯一“男玩女號”的玩家。于是衆人,甚至包括知道她其實是女孩子的天光等人,都向小琳琳推薦了她——反正兩個人都是女孩子,只是游戲裏結個伴也沒什麽不好的。

再加上,小琳琳的個人空間裏還放着一張自己的自拍頭像。在照片裏,小姑娘生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笑起來還有一雙小酒窩,一看就十分惹人憐愛。所有人一看這姑娘長得那麽可愛,都直呼穆茶撿到了一個大便宜。

拜托,漂亮姑娘都找上門來了,這還不趕緊原地結婚嗎?

眼見這位小琳琳一口一個嗲嗲的“小哥哥”,一條接着一條消息發過來,又是表情包又是自拍的。換作任何一個男人,估計都會把持不住。但登着她賬號的疏澤,卻全程連一個字都沒有回應過小琳琳。

甚至連表情包都吝啬得沒發過去一個。

小琳琳努力了許久,見連一點水花都沒能濺起來,便跑去幫派裏哭訴,說栖茶好高冷、完全不搭理自己,引得衆人都紛紛為小琳琳打抱不平。

這個時候,最絕的來了。

栖茶……不,登着栖茶賬號的疏澤,直接把小琳琳給踢出了幫派。

她身為幫派的四大堂主之一,同幫主以及副幫主一樣,都擁有管理幫派人員的權限。

當一個玩家被踢出幫派時,幫派通知裏是會有所提醒的。因此,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了她“冷酷無情”的操作。

然後,踢完人,疏澤就下了她的號。

小琳琳則轉頭就跑到了世界頻道去痛哭流涕,大罵她是個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負心漢。拒絕她的結婚組CP要求也就算了,還要趕盡殺絕到要把她踢出幫派,讓她無家可歸。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尤其是男性玩家們,個個都恨不得上來抽栖茶一個大嘴巴子。

然後,她這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倒黴蛋就上線了。

……

捋清楚了來龍去脈,穆茶在手機前沉默了。

什麽叫天降橫禍,大概這就算是了。

雖然真正的“負心漢”另有其人,但她坐在床上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要是下午上線的是她本人,她會怎麽做。

自從開始玩游戲之後,她就從沒想過要和任何人結婚組CP,因為她深知組CP的“危險性”。

雖說只是在游戲裏結個伴,但往往到後來,事情的發展就會超脫預期。兩個人每天玩在一起,很有可能會日久生真情。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CP網戀奔現呢?

成功延續游戲情緣在線下牽手的有,但被騙錢騙感情騙身的自然也不在少數。

所以在組CP這一方面,她向來都清醒得很,絕不沾邊去碰。

就算想要和她組CP的人是個女孩子,她應該也不會答應。不止因為她自己其實也是個女孩子,一旦組了CP,就會産生很多連鎖反應,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她并不想在游戲裏招惹任何麻煩,只想安安靜靜地玩好自己的。

想到這兒,她給“負心漢”回了條消息過去:“看完了,要是當時我自己在線,我也會拒絕她的。”

疏澤:“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多事了。”

栖茶:“我完全沒有這麽覺得。”

說完這句話,穆茶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倆的聊天界面,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情緒。

講道理,其實疏澤在沒有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代替她做出拒絕別人的決定,她應該是會感到有些不舒服的。

但事實上,她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

甚至,她還很欣慰他這麽做了……雖然看上去是有些“冷酷無情”,但确實吻合她的心聲,替她擋去了一個大麻煩。

栖茶:“不過,你拒絕了她之後,還有必要再把她踢出幫派嗎?是怕她對我死纏爛打麽?”

疏澤:“不止如此。”

過了片刻,疏澤給她甩來了一條圖文鏈接。

她點進去一看,發現是一個別的服務器的玩家發在自己空間的圖文。這篇圖文的标題就很炸裂,寫的是“一個帶把的假裝自己是可愛女孩騙財騙色,大家小心!”

這位玩家在圖文中上傳了一些游戲聊天記錄和微信轉賬記錄,詳細描述了自己受害的全部經過。對方聲稱自己是女玩男號,在博得受害者的信任和同情之後,就用各種手段誘使受害者給自己轉賬,還約了線下面基。

幸好受害者警惕,在面基當天帶了自己的朋友一起過去。結果到了那邊,發現對方其實是個男人,遂及時報了警,但最後不小心被對方給逃走了。

此條圖文獲得了高度關注,評論區裏有好幾個人表示自己遭遇了同樣的情況。這些受害者裏有男有女,來自各個服務器,不是被騙了錢、就是差點被騙了色。

穆茶看完這篇圖文後,後背一涼,飛快地給疏澤打字:“那個小琳琳,該不會就是……”

疏澤:“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栖茶:“你是怎麽發現他不對勁的?”

疏澤:“他那張空間頭像一看就是不真實的網圖,而且他講話的口吻也不對,急迫性和目的性太強。”

栖茶:“然後你就去調查他了?”

疏澤:“嗯。”

疏澤:“我去他來之前的那個服務器建了個小號。”

後面的事,穆茶都不需要繼續問下去了。

無論這個小琳琳改過多少名字,轉過多少服務器,他做過的那些事情一旦暴露了,絕對都會留下痕跡。

按照疏澤的智商,他只要随手一查,順藤摸瓜就能找到源頭。

穆茶簡直是對他肅然起敬。

若是下午上號的人是她自己,就算她不答應和那個小琳琳結婚,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對對方産生同情憐惜的心理。

一旦有了這個心理漏洞,後面的事就沒法兒繼續深想下去了。

如此看來,他何止是替她擋去了一個大麻煩,他簡直是庇護她逃過了一道天劫啊!

她一連給他發了好幾個跪地磕頭的表情:“踢得好,踢得妙!我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疏澤:“我前面還向系統實名舉報了他。”

栖茶:“那我也去!”

幫派頻道裏,大寶他們還在半開玩笑地起哄她不解風情,穆茶剛想回一句來坐實自己是個負心漢的話。下一秒,她就看到疏澤率先出手了。

他直接把剛才發給她的那條圖文鏈接同時分享到了幫派頻道和世界頻道。

不消片刻,全場靜音。

世界頻道裏的那些男玩家都吓得立時噤了聲,幫派頻道裏的大寶他們也都懵逼了。

穆茶點進那個小琳琳的頭像,發現已經徹底看不到他的任何信息了——被疏澤揭穿了真面目後,他應該是立馬給自己換了張新皮,又轉到別的服務器去尋找下一個目标了。

但她相信,鑒于他們都實名舉報了他。等系統查明事情的原委之後,一定會直接封了他的號,不再讓這樣的騙子在游戲中流竄作惡。

幫派裏的衆人原本還想追問疏澤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就見疏澤輕描淡寫地扔下一句:“這麽閑,幫派任務都做完了?”

……

至此,再也沒有人敢繼續八卦了。

椰子忍不住來私聊她:“我去,沒想到咱澤哥還是個名偵探啊!這也太帥了吧!”

她給椰子回了個表情。

別說椰子,連她都覺得,疏澤的這一波操作簡直是上大分。

他非但在面對絕大部分男人根本都抵擋不住的可愛女孩的糖衣炮彈時,能夠做到如此波瀾不驚。甚至,還能夠細心地覺察出對方的不對勁,近而追查出事情的真相,避免讓更多的人蒙騙受害。

雖說她才剛剛開始對他有所了解,但她卻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的魅力似乎怎麽也挖掘不盡。

他就像是江湖之中,一名衣袂翩翩、來去如風的俠客。

明明做着懲惡揚善的事,行事風格卻一點兒都不大張旗鼓,只顯得清風拂袖、從容不迫。

而自從相識伊始,她便屢屢受到他的搭救。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好像總是能夠及時地庇護到她,讓她免受傷害。

想到這裏,她再度打開了與他的私聊對話框。

栖茶:“阿澤,謝謝你。”

過了片刻,那頭的疏澤有了回複。

疏澤:“你好像,每天都在對我道謝。”

栖茶:“……誰讓你每天都在幫我。”

疏澤:“舉手之勞,根本無足挂齒。”

栖茶:“就算是舉手之勞,我也的确受到你太多的恩惠了。”

她從來未曾想過,自己會在游戲中,欠一個人那麽多的人情。

剛還清上一個,下一個就又欠下了。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他卻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疏澤:“可能是因為,對你一見如故。”

第十七章

*

疏澤說,他對她一見如故。

看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穆茶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突然變得如擂鼓般急促。

她低頭望着自己與他的對話框,一動不動。

有一瞬間,她都差點要打下一句“我也是”。

我也,對你一見如故。

自從他來到他們區,并改了“疏澤”這個名字起,她的腦海中就一直存在着一個瘋狂的念想。

——他會不會,是她曾經的那位故人?

考進大學後,她沒有去玩類似王者的那些熱門手游,而是選擇了【雲夢】手游版,正是因為她年少時對這個游戲積攢起來的情懷。

這個游戲,代表着她的青春回憶。

更重要的是,在那段回憶裏,還有一位她無法忘卻的故人。那位故人,更加重了她對這個游戲的感情。

而且,故人的名字,也叫疏澤。

與現在的這位,連一個字的偏差都沒有。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中考結束、她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第一次在電腦上下載了【雲夢】這個游戲。

過完新手任務,剛出新手村,她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每個區域的怪物等級,就冒冒失失地帶着一只脆皮的大海龜沖進了海底迷宮。

誰知才沒走幾步路,迎面就遇上了一排海毛蟲。五只遠高于她等級的海毛蟲氣勢洶洶地朝她甩過來時,她根本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眼看着她即将要被打倒在地,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及時地擋在了她的身前。

對方帶着一只盤踞于空中的蛟龍,一個法術揮出去,輕而易舉地就掃走了那排海毛蟲。

她拖着殘血的身體氣喘籲籲地爬起來,就看到那人在波濤洶湧的海潮之中回過身來。

他留着用簪子束起的銀發,身穿白金相間的戰袍,手中持着一支散發着金色光暈的長矛,是一位等級要比她翻好幾個倍的仙族法系玩家。

那一刻,盡管她只是個菜雞,她都能夠感覺到,這個叫疏澤的人,可能是位大佬。

也許是因為在游戲裏,她的社恐程度要比在現實中稍許減輕一些。于是,她朝他好好地道了謝,還厚着臉皮開口問他、能不能帶帶自己。

令她感到驚喜又意外的是,疏澤居然沒有拒絕她。同她加了好友後,便邀請她進入了自己的隊伍,直接帶她飛到了高等級才能進入的地獄迷宮門口。

他話不多,進去之前,只扔下一句“你和寶寶都防禦”,就沒再開過口。

那天下午,她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被大佬帶飛的爽感。

在他的幫助下,她的等級一路暴升,還抓到了一只她垂涎已久的寶寶。

當時雖然是在暑假,但穆宇和陳知雲也顯然不會讓她沉迷于游戲太久。一到晚飯的點,就提醒她可以關電腦了。

她與疏澤說了自己要下線後,忍不住在退隊之前問他:“明天還能再麻煩你帶帶我麽?”

他回:“嗯,我還是下午這個點來。”

即便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她也沒有抱百分之一百的希望,覺得自己明天還能再見到他。

畢竟對方是在游戲中才剛認識一天的人,他們甚至都對彼此一無所知。她非但沒有給他任何的好處,還盡給他添麻煩,他又何必要對她履行承諾呢?

可第二天她上線時,疏澤不僅在線,還第一時間就拉她進了隊伍。

接下來的一路上,她基本就等同于他身上的挂件,甚至連一個挂件都不如——因為一個晚上過去,他的等級和裝備又提高了不少,與她之間的差距也就更大了。打怪的時候,她連半點忙都幫不上不算,還屢屢被怪打死,得不斷地靠他來救她。

到這一天結束時,她看着自己又飛躍了一倍的等級,以及包裹裏滿滿當當的獎勵,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開口麻煩他繼續帶自己了。

拜托,人家憑什麽平白無故地當她的免費代練?作為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他願意如此費神費力地帶她整整兩個下午已經稱得上是仁至義盡了,她沒可能再要求更多。

況且,他将她帶到這個境地,已經讓她完全了解了這個游戲世界。接下來的路,她靠自己走下去也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卻不料,道別時,疏澤卻說了一句話。

他對她說:“明天見。”

……

那個夏天,她直到現在也依然記憶猶新——或許就是那段日子,徹底奠定了她成為游戲宅女的基石。

每天只要一等穆宇和陳知雲出門去上班,她就會立馬飛奔到書房開電腦上游戲。然後,她就會在游戲裏待一整天,直到晚飯的點才戀戀不舍地關電腦。

而游戲世界裏的每一天,她都和疏澤待在一起。

他幾乎用了沒多會兒功夫,就帶她升到了最高等級。接下來,他便開始和她一起慢慢地探索游戲世界中的各種玩法。

他們進入了同一個幫派,和幫派裏認識的朋友一起做日常團隊任務。等做完基本的日常活動,他們還會參加一些趣味休閑活動。諸如,在傲來漁港悠閑地釣魚,或者去寶象國找卡牌仙子打牌,要不然,就是去手作工坊跟着工坊師傅學習耕種、采礦、考古和藥術等技能。

那會兒的端游還遠遠不及如今的手游這般花樣豐富,地圖上的點也大約只有現在的二分之一。就這麽些地方,他們自然都給跑遍了。就算是沒有任何任務可以領取的地點,他們也會純粹地飛過去看看風景。

上到九霄雲外的天宮,下到不見人煙的地府,哪哪都能看到他們相攜而過的身影。

他們的足跡,遍布了整個三界。

她最開始以為,疏澤是個性格內斂冷淡又不太容易親近的人。可随着相處的時間變長,她逐漸發現,他的本質大約是“悶騷”。

他會在和她聊天時,冷不丁地插上一句很毒舌的話,引得她急得跳腳又忍俊不禁;他也會在她犯蠢的時候,輕描淡寫地逗她兩句,逗完又會溫柔地給她順順毛。

和他變得熟稔起來之後的某一天,她忍不住問他,最開始為什麽會答應帶還是個菜鳥的自己升級。

因為在她觀察下來,他很顯然是個有些怕麻煩的人。幫裏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腦子極其好使的大佬,各種和他套近乎、想找他帶飛,他總會找各種理由婉拒回避。

可唯獨帶她,他從來都不厭其煩。

聊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們正在月亮灣底下的琢月城裏散步。

聽到她的問話,疏澤停在一灣清澈的池水邊。他背靠着參天的琢月樹,風輕雲淡地對她說:“唔,可能是因為我那天腦子被門夾了吧。”

她沉默了三秒,擡手就想揍他。

疏澤朝後敏捷地退了一步,發了一個“大笑”的表情,随後說:“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玩游戲的時候,會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

他這麽一說,她才想起來……那天她被五條海毛蟲圍攻時,還真的有在對着空氣自說自話。

當時整個海底迷宮裏放眼望去就她一個人,她覺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幹脆破罐子破摔。

于是,她一會兒大罵對面的五條海毛蟲是晦氣東西,一會兒又痛斥自己愚蠢、不看清區域怪物等級就貿貿然沖進來,一會兒又在祈禱等會死了之後不要掉太多經驗和等級、免得她之前在新手村的努力白白付諸東流。

她想到這裏,面無表情地問他:“所以,你在旁邊圍觀了我自言自語的全過程?”

疏澤:“差不多,你根本就沒發現我出現。”

她氣急:“那你寧願在旁邊看戲,都不願意早點過來救我?”

疏澤:“你自言自語得太投入,我怎麽忍心打斷你的演出。”

她二話不說,點着自己的人物就給了他一拳。

他不避不讓,直接倒在地上大笑。

穆茶看着電腦屏幕上那一排又一排毫不收斂的“哈哈哈”,還不解氣,對着地上的人又猛踩了幾腳。

疏澤躺在那兒任由她擺布,直到她解了氣,才從地上爬起來,慢條斯理地再度開口:“我越發覺得,你和我家的貓有點兒像。”

她沒好氣地說:“剛才說我傻還沒說夠呢,這下,我連人都不能做了是吧?”

疏澤:“很可愛。”

這三個字,讓她一瞬間在電腦前凝神屏住了呼吸。

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青春期少女開始萌發細膩情感的鼎盛時期。

初中那會兒,她班上已經有好幾對所謂的“班對”。穆茶又長得特別好看,自己班和別的班的男孩子其實都對她很有興趣,想和她湊對兒。

只是,她的性子天生慢熱溫吞,就算別人的心意已經遞到眼前了,她還是沒什麽太大的感覺,更給不出什麽回應來。

在當時,身邊的女孩子都在聊這些話題,她雖然沒那麽有見地,但也不是不懂。非要說,可能是她還沒有對任何一個男孩子産生過這種超越普通界限的情感。

可那天,她看着游戲裏站在她跟前的那個名叫疏澤的男孩子,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面對異性時那顆向來無波的心居然動了動。

她有點緊張,有點無措,有點害羞。

但又有點開心。

不只是因為她被誇“很可愛”。

更因為誇她“很可愛”的這個人,是他。

……

穆茶不是一個容易沉迷于某物某事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認,那個夏天,她的的确确有在真情實感地沉迷于【雲夢】這個游戲。

應該說,是有疏澤的【雲夢】。

與他一起相伴玩游戲的日子,實在是過得太快。一眨眼,這個即将要進入高中的暑假也臨近了尾聲。

她心裏很清楚,疏澤并不是她在現實裏所認識的人。他歸根結底,只存在于這個游戲當中。

她唯一知道的事關真實的他,是他的年齡應該同她相差不大。因為他曾無意中提起過,他目前也在放暑假、要到八月底才開學。其餘的,她一概不知。

可即便對現實中的他知之甚微,她還是無法抑制自己的小心思。

她甚至産生了一種,想與他在現實中也結識的沖動。

只是,在那個年代,與網友奔現面基還不像如今這般稀疏平常,這其實是個相當瘋狂的念想。

随着開學的到來,腦中的理智也在不斷地對她敲響警鐘。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要放棄那個瘋狂的念想,也是時候要放下虛拟的【雲夢】和疏澤,回歸現實了。

但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做不到。

開學前的倒數第三天,她終于下定決心,鼓足勇氣對疏澤說:“我明天有話想要和你說。”

其實,她壓根都還沒想好自己要對他說些什麽。

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她整個人都僵坐在電腦前,腦袋瓜子嗡嗡作響。她很怕他看到這條消息之後會對她産生一些奇怪的看法,但又更擔心他會不回應自己。

誰知,那頭的疏澤幾乎是秒回。

他說:“我也有話想要對你說。”

那個夜晚,是穆茶整個青春中,最特殊的一個夜晚。

在她的記憶裏,從小到大,無論是面臨什麽樣的考試,甚至是中考高考之前,她都睡得無比安穩踏實。可只有那一晚,她幾乎一夜未眠。

她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自己明天要問疏澤的問題,比如他居住在哪個城市、在哪個學校上學、今年多大了;又想着他們未來會不會與對方見面、要在哪裏見面;更想着他會對她說些什麽,他們倆是不是想到了一塊兒去。

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得既緊張擔心,又激動興奮。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疏澤并沒有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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