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點

第53章 第五十五章 原點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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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抒澤開口的那一刻, 穆茶以為她的現實與游戲世界重疊了。

七夕活動上線的那一天,當疏澤在游戲裏送了她七夕時裝和七夕頭飾後,他在隊伍語音裏,也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一字不差, 連說話的語氣都如出一轍。

有一剎那, 她甚至都覺得, 這所有的一切從頭至尾就不是她的錯覺和幻想——鄭抒澤和疏澤的聲音原本就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兩個就是同一個人。

她眼前這位英俊的年輕男人,仿佛與游戲裏那個手持白色長矛的銀發仙族男子,漸漸地合而為一。

他們擁有着同樣強大的能力、果敢的靈魂、過人的智慧以及出衆的相貌。

他們都對她的喜好如數家珍,都待她用心到體貼入微。

他們都能夠輕而易舉地牽動她的情緒, 讓她的心髒躁動不安、無止無休。

穆茶這時用力地攥了攥自己已然汗濕的手心,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認真地出聲喚他:“鄭抒澤。”

鄭抒澤低垂眼眸,“嗯”了一聲,似乎早就已經在等着她開口。

“你是不是……”

她張開嘴, 感覺自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飄,“是不是玩雲……”

當她差一點就要将游戲的全名脫口而出時, 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裏憑空出現了一個小人。那個小人長着游戲裏她人物角色飛燕女的模樣,看上去無比逼真又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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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紮着小辮子的小人伸出手拽住了渾身血液都在沸騰的她, 并對着她用力地搖了搖頭。

小人對她說:“你不應該問鄭抒澤的。”

她反問小人:“為什麽?”

小人:“這樣對他來說不公平。”

小人:“你別忘記,你是先在游戲裏對疏澤産生好感的。你不能因為自己還沒有想好這份好感究竟是要僅止于游戲、還是要延伸到現實,現在就要把這份好感強加到鄭抒澤的頭上。”

小人:“鄭抒澤不是你把游戲轉換成現實的依托, 你這麽做、是不尊重他。”

小人:“哪怕他們兩個再相似,他們也有極大的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小人的這些話,就像是一盆當頭冷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随口問一嘴鄭抒澤玩不玩這個游戲, 的确是無傷大雅。可正如小人所言,她現在還完全沒有捋清楚自己的感情,而在這種情況下貿貿然對他發問,懷抱着的心思和目的實在是不純,有硬要将游戲和現實混為一談的嫌疑。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檔口,穆茶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

因為她把手機抓在手裏的緣故,所以她一低頭就能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出來了一條來自于游戲裏的私信通知。

而這條私信的發信人,是疏澤。

……

這條私信,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熄滅了她所有的幻想與沖動,将她打回到了原點,也讓她認清了現實與游戲之間那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心目中以為的那位“疏澤”此刻就站在她的眼前,他連手機都沒有拿在手上,又當如何在同一時間從游戲裏給她發消息呢?

穆茶甚至連私信消息的內容都沒有仔細看,便将已經到嘴邊的所有話都原封不動地咽了回去,也将心裏那位氣勢洶洶瞪着她的小人給好生請了回去。

商場裏的空調溫度分明打得很低,可她卻覺得自己已經後怕到整個背脊全都被汗給浸濕了。

萬幸,她還沒有頭腦發熱到,讓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只是想問你,是不是和女生玩得很多……”

穆茶絞盡腦汁地想要把剛才的話給圓回去,結果卻圓得更加慘不忍睹,“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平時是不是經常和女孩子相處,我總感覺你好像很懂女孩子的心思。”

話音落地,她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給縫起來。

這話無論颠來倒去怎麽聽,不都是在陰陽他是個海王嗎!?

聽到這話,鄭抒澤的臉色果然肉眼可見地發生了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她總感覺他的眼神裏流露出了挫敗和訝異,以及一絲無奈。

下一秒,她就見他低笑了一聲,還朝她擡起了大拇指。

穆茶合理懷疑,他應該是被她給氣笑了。

她原本就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下也顧不上當鴕鳥,急忙向他辯解道:“抱歉,你就當我剛才是在胡言亂語,千萬不要放在心……”

“無論你相信與否,也不怕你笑話。”

但面對她,他似乎總是能奇跡般地耐下性子,将語調放得不徐不緩,“我從不和女孩子玩在一起,我也很不擅長和女孩子相處。”

穆茶張了張嘴。

她萬萬沒有想到,對于她的“口不擇言”,他居然也會給出一個認真又正經的回答。

“茶茶。”

他頭一回,在她的面前正了色,并喚了她只有極親密的人才會這麽喚她的稱呼,“我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我只是想要盡己所能地去了解你、讓你開心。”

……

鄭抒澤的這句話,讓穆茶先前自認為所有荒唐無稽的念想和推測,都成為了觸手可及的真實。

哪怕她再遲鈍白目,也不可能聽不懂他這句話所要表達的心意。

直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前,她其實都覺得黃安然自诩“戀愛大師”的發言是完全沒有根據的一派胡言。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簡直得給這位黃大仙上三炷香以表敬意。

盡管這事兒簡直駭人聽聞,可鄭抒澤,好像是真的對她……有點意思。

-

他們在商場進行完這段“後勁無窮”的對話後,一路無話地朝穆茶家折返回去。

穆茶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她心裏其實有很多想問的和想說的。可除去對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再三道謝,其他的、她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若是今天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只能用“心亂如麻”來形容的話,那此時此刻的她,簡直想拿根麻繩直接上吊、一了百了。

鄭抒澤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生無可戀,在返程的路上也終于高擡貴手,沒有再将這話題繼續深入下去,更沒有立時問她讨要一個回應。

但他們之間的氣氛,卻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暧昧不清。

被捅破了一半的窗戶紙裏不斷地有風輕聲呼嘯而過,那縷帶着清甜的風在他們之間打了一個轉,又無聲地消散于燥熱的空氣之中。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她家樓下時,穆茶遠遠就看到有四尊大佛正杵在他們家那棟樓前面的停車區域,似乎正在翹首以盼他們的歸來。

走近一看,還能看到四尊大佛正滿臉堆笑地望着他們。

“回來了。”陳知雲朝他們擺了擺手,目光往穆茶手裏的玫瑰花和禮品袋上帶了帶,笑得更加眉飛色舞,“玩得開心不?”

穆茶後脖頸一涼,下意識地想要看鄭抒澤一眼,可她的眼睛才剛朝他瞟過去,就立刻又像觸電般地收了回來。

下一瞬,她就聽到她身邊的人不徐不緩地替她開了口:“開心的。”

接下來,四尊大佛便在炎炎夏日的夜晚對他們上演了一場“拷問”。鄭抒澤完全沒有“寡不敵衆”,在她全程“挂機”的前提下,硬是以一己之力應付完了四尊大佛。

在“拷問”結束時才堪堪回過神來的穆茶,簡直想要當場下跪,感激涕零地叩謝這位偉大的英雄。

“時間也不早了。”

應付完鄭文忠的最後一個問題,鄭抒澤看了眼手表,對穆宇和陳知雲說,“叔叔阿姨,你們今天辛苦了,早點上去休息吧,我們改天再來拜訪。”

“不辛苦,不辛苦。”穆宇和陳知雲都笑成了一朵大喇叭花,穆茶懷疑自己現在要是在他們的手裏塞一塊手絹,他們都能當場揮舞起來,“下次再來玩啊!”

然後,穆茶就感覺有兩只手從她的身後,怼着她的肩膀直往鄭抒澤的面前送。

眼神一直四處躲閃的她迫不得已,只好迎面撞上他低垂下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她感覺自己的喉頭像是被塞進了一塊石頭,連一個字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而與此同時,她臉上陡然漲熱起來的溫度,也一下子攀到了脖子根。

過了半晌,還是鄭抒澤率先打破了這異樣的沉默:“學校見。”

她咬了下牙,在心中暗自感嘆幸好有黑夜充當她的保護傘,不然可能全世界都要笑話她此刻已經紅得慘不忍睹的臉:“……學校見。”

目送鄭抒澤一家上車駛離小區後,穆茶趁着穆宇和陳知雲還沒有回過神來抓着她繼續盤問,拔腿就先往樓裏沖:“我回去洗澡了,一身汗實在是太臭了!”

#

而另一邊鄭家的車上。

因為晚上和穆宇把酒言歡,鄭文忠主動将駕駛座讓給了鄭抒澤、自己坐到了車後座去。在三分薄醉的酒意熏陶之下,老鄭同志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聽到車後座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副駕駛座上的于濘這時從車窗外收回視線,轉向兒子。

短發的中年女人輕眯了下眼,沖着鄭抒澤直接了當地道:“你喜歡茶茶吧?”

鄭抒澤看了一眼後視鏡,拖腔拿調地說:“——有這麽明顯?”

“可能只有她自己看不出來吧。”于濘單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或者說,她不想看出來。”

盡管知道他的母親大人絕非等閑之輩,可聽到這話,鄭抒澤還是略帶訝異地側目看了于濘一眼。

這也就是為什麽,從小到大他要是有什麽事,比起與說好聽點是好奇心過盛、說難聽點就是八卦欲太重的老鄭同志交流,他更願意與于濘攀談一二。

“拜你平時對人愛答不理的那個混賬模樣所賜,茶茶自然會覺得你有距離感、不好親近。甚至還會覺得你沒有[愛]這個功能,也根本不會聯想到你對她有意思。”

于濘對着兒子從來不會嘴下留情,“要是你想在今年之內結束你的母胎單身,就動動你的嘴,多說幾句死不了的。”

鄭抒澤把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語氣裏居然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挫敗:“動了,該說的都說了。但她的性子慢,動得多了又有可能會适得其反。”

于濘似是覺得此刻的鄭抒澤很是新鮮,饒有興味地盯着他一通猛瞧。

直把鄭抒澤盯得不耐煩了:“我臉上長草了?”

于濘:“臉上長草倒好,那樣說不定還能博得你的心上人多施舍你兩眼。”

鄭抒澤:“……”

沒等鄭抒澤怼回來,于濘已經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兔崽子。”

-

鄭抒澤回到家洗了把澡後,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打開手機翻看今天一整天都沒來得及細看的微信消息。

陸予西的消息赫然位于首位,他頭像上方的紅點消息數量簡直令人咋舌。這厮實在是過于呱噪,只要沒有第一時間收到回複,他就能當場甩兩百個表情包過來。

鄭抒澤點開陸予西的對話框,直接忽略了他前面所有的廢話,只看了最後一條。

陸予西:“趕快上游戲幫我搶個寶寶!來不及了!”

他抓着毛巾,單手打字回了一個問號。

這個問號發出去不出五秒,陸予西的語音電話就過來了。

鄭抒澤接起電話,就聽到陸予西那大嗓門響徹了整個卧室:“卧槽!鄭抒澤!你怎麽才搭理我?你不會是出門去過七夕了吧?說好的一起當單身狗,你該不會是背刺我了吧!?”

他将手機擱在書桌上,打開了電腦:“什麽寶寶。”

“你別顧左右而言其他!”陸予西揪着他不放,“昨晚問你今天有什麽安排,你就一直閃爍其詞,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和妹子出去約會了?”

鄭抒澤知道按照這家夥的尿性,要是不堵住他的嘴,他能叨個沒完。

于是,他一邊絲滑地登陸游戲,一邊将手機的音量調到了最低:“是。”

陸予西瘋了。

他先是在那頭“啊啊啊”了半天,然後開始扔連環炮:“你哪來的妹子?你們學校的麽?哪個系的?漂亮不漂亮?性格好不好?誰追的誰啊?啥時候認識的?”

鄭抒澤都服了:“你調查戶口?”

“我能不激動嗎!我特麽都以為你這輩子得跟自己的左右手過了啊!”

陸予西激動得差點一口氣沒回上來,“……不對啊!你不是喜歡茶茶麽?鄭抒澤,你特麽居然敢腳踏兩條船,游戲現實兩面開花!?你這個渣男!!你簡直喪盡天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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