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謊言(8)

☆、謊言(8)

夜已深,淩湮睜着眼睛,怎麽也睡不着。

面對頑固的指揮官,她實在有些乏力。她不想不分青紅皂白的投入戰争,可以她如今的身份,似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還有那個神秘消失的老者,到底是什麽人呢……

忽然,她聽見數米之隔的病床上發出窸窣的聲響。

是成燼,他蹑手蹑腳地起來了。

淩湮立刻閉起眼,只聽見對方走到她床邊,站定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他将自己的毯子往上拽了拽,蓋住她放在胸前的手。

然後,他出去了。

*** ***

營地所有重要場所都設有電子道閘,需要驗證身份才能出入,可這些門禁在成燼面前全都形同虛設,三兩下就被破解,然後城門大開。

很快,成燼就站在魂機的面前。

沒有機師,偌大的機甲呈現出單調的灰白色,像遠古巨像,充滿威嚴但也死氣沉沉。沒見過它作戰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一臺人形機甲,能對戰局造成多大的影響。

而他是見過的。

大戰爆發之前,他作為項目組負責人之一,親眼看見尚在開發期的魂機,在十五秒之內連續擊落三架強襲機和兩臺對空裝甲車——在單方擁有魂機的情況下,可說是壓倒性的優勢。

現在,魂機屬于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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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的……是想辦法帶走它。

成燼走到柱子邊,用戴着手套的手點開控制面板。

為了防止被擅自啓動,機庫被上了禁制,就連淩湮也無法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獨自帶走魂機。

程序大概是窮盡了E.R.A的尖端技術,頗為複雜。

屏幕的光照在成燼的臉上,睫毛投下濃濃的陰影,他專心制止地篡改着程序,直到突然燈光大亮——

“什麽人在那裏!”

糟糕!

成燼躲在柱子後暗暗叫苦,這該死的衰變,導致身體所有機能都降到了谷底,以至于他完全沒有察覺有巡邏靠近。

如果他說是夢游,不知道有人會信麽?

“是我。”

成燼聞聲回頭,只見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女正坦然地站在機庫中央。

淩湮仰頭看向二層的巡邏官,“我失眠,來看看魂機的損耗,有問題嗎?”

見是淩湮,巡邏官簡單盤問了幾句,要求她立刻返回休息室、白天再來之後,就一邊向上級彙報,一邊離開了。

等周遭完全安靜下來,淩湮才對着黑暗的角落說:“他們很快還會回來,再不走你就等着被抓吧。”

成燼從柱子後面繞了出來,垂手看向她,“……你是裝睡的?”

“曾經有個人跟我說,之所以能安枕無憂,是因為有人替你戍守邊關。”淩湮略顯傷感,“那個人不在,我哪還敢睡沉?”

“那個人,”成燼下意識地問,“是誰?”

淩湮聞言笑了笑,這笑容竟有三分狡黠,“未婚夫。”

成燼一愣,還沒及反應,就聽見高處遠遠傳來了對話聲。

淩湮一把拉住他,“快走!”

兩人順着一層的通道快步返回,沒想到這次巡邏兵竟然分兩路,一層也派了人手,眼看就要狹路相逢。

淩湮正打算把成燼推開,自己去引開巡邏,不料被他一把摟住腰,旋身帶進了道旁空着的配電箱裏,還順手關上了門。

不愧是紀燃。

淩湮垂着眼睫想,退路都給安排妥了。

“奇怪,她要回去動作也沒這麽快吧?”一門之隔,巡邏兵的交談清晰可聞。

“這可難說,雙S的女人能做出什麽,誰知道啊?”

也不知有什麽可笑的,幾個士兵都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配電箱裏空間有限,即便淩湮和成燼都清瘦,擠在一起也不得不手肘相碰,哪哪兒都貼着,以至于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落在自己脖頸之後,略顯急促。

因為先前是摟着她進來的,成燼也沒料到空間竟緊到讓他撤不開手,不得不一直保持着暧昧的姿勢。

“……抱歉。”少年啞聲。

“噓,人還沒走遠。”淩湮打斷他。

成燼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另類挑戰。

這個不知目的何在的女孩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氣,完全不同于他所熟悉的、軍營中常見的汗臭味。這種若有似無的軟香,令逼仄的環境更叫他喘不過氣來。

出汗了。

成燼暗暗咒罵弱雞體質,拖盡後腿。

心跳加速了。

成燼閉上眼,深呼吸,試圖平複不正常的心率,一邊決定等這次衰變期結束,就聽從堂兄的建議相個親、結個婚——人果然不能單身太久,否則會變态。

她剛說什麽了?未婚夫。她有未婚夫,與他之間不過是權宜之計。明知如此他還心猿意馬,不是變态是什麽?

“糟了,他們去病房了。我們得在他們之前回去,從甲板隔層走,你行嗎?”淩湮問。

笑話,這世上哪個男人會說自己不行?

病號服已經被汗水打濕的成燼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能從這脫身,讓他飛天都行。

可是半分鐘後,他就後悔了。

“上來啊。”蹲在配電箱上的淩湮催促道。

她要成燼踩着自己的背上天花板,可他說什麽都不肯。

“那不然,我踩着你上去?”淩湮半開玩笑道。

這當然不可能,以成燼的小身子板,她剛踩,他怕是就得趴了。

“我自己可以。”成燼繞開她,踮起腳去扒上通風口的邊緣。

活見鬼。

要不是趕上衰變,他何至于這麽狼狽?直接光明正大殺進營地,搶走魂機就完事了……

等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一回頭,就看見淩湮身輕如燕地攀了上來,跟在身後笑眼彎彎。

成燼轉過臉,面無表情地匍匐前進,“……”他不比,人比人,氣死人。

兩人前後腳剛落地,病房門就被叩響了,“淩湮,你在裏面嗎?”

淩湮以眼神示意成燼躺回病床,同時用疲憊的語氣應道,“剛睡下,什麽事啊?”

“例行查房,麻煩開個門。”

淩湮飛快地脫下制服,解開領口,撥亂長發,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按開門。“不是你們叫我回來的麽?剛睡下,你們怎麽又來了。”

巡邏兵不好直說覺得她可疑,只能胡亂搪塞,偷眼從她肩頭往裏看,這一眼頓時給窘住了,“那、那小子……沒事吧?”

“他?他能有什麽事……”淩湮說着,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病床,然後頭立刻嗡得脹了兩個大。

——紀燃!你這個!臭流氓!

病床上的少年敞着衣領,露出斑駁的傷痕,輸液管七零八落地吊着,整個人像不勝摧殘的嬌花,俨然是被雙S女強人壓榨的小小可憐蟲。

巡邏兵咽了口唾沫,“……你們忙、你們忙。”

淩湮笑容僵硬地關了門,背抵在門板上,面朝病床,嘴角向上一翹,眼兒彎彎,露出一個溫柔善良好商量的笑容來。

成燼就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笑裏,慢條斯理地拉起衣領,靠在床頭,好整以暇地等着。

“你知不知道明天會傳成什麽樣子?”淩湮憋着氣。

“第一,會知道我是個無力反抗的廢物,不值得防備,”成燼平淡地說,“第二,會知道阿湮與我感情甚篤,留我在身邊實數戀愛上腦。”

這才是紀燃。走一步,想三步,淩湮牙癢癢地想。

以前這家夥就是,把一切都設計得天|衣無縫,誰都別想從他地圈套裏溜出去。過去的她之所以能例外,完全是仗着……他愛她,不舍得算計她而已。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名聲?”淩湮問。

成燼臉上的淡定這才退了,“……抱歉,我忘了你其實有未婚夫。”說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淩湮知道他是在套自己的話,本想解釋的,又放棄了。

誰讓他連她都算計?讓他被蒙在鼓裏去吧!

淩湮的沉默,被成燼視為默認,他頓了頓,“是我唐突了。”

“算了,”淩湮撇開視線,“現在可以告訴我,剛剛你為什麽會在那裏了吧?”

成燼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她,“阿湮,你有沒有想過所見非實,納爾森對你說的一切,也未必就是真的?”

淩湮“嗯”了聲,“想過。”

“那如果這些都是謊言,戰争并非正義,你會怎麽做?”

“有人對我說過,世上從來沒有百分之百的對與錯,是非不過是站在不同立場,所以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最重要的是……遵從于良知。”

成燼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問:“又是你那個‘未婚夫’說的?”

淩湮輕笑。

不料,成燼竟忽然躺下,将毯子往上一拉,側身面壁背朝她。

“……喂,剛說了一半啊。”

“不說了,”少年聲音悶悶的,“困。”

淩湮挑眉,“你還沒告訴我剛剛去魂機那兒幹嘛的呢,你要是不說,下次我可不幫你打掩護了哦。”

“那就讓我被抓走好了,”成燼将被子一拉,蓋住頭,“反正我又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夫。”

淩湮眨了眨眼……他這個,算不算是在吃自己的醋啊?

作者有話要說:答: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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