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受邀
第二十六章 受邀
越秋白回至客棧,隔着廣袖,摩挲着那卷畫。
那并非是猛虎出山圖。畫面的絹布有三層,最上用來掩人耳目,中間是一層白絹,最下才是他舍命相護的,是涼州輿圖。
大周一統天下後,并未校勘過各州輿圖,而是用各州天差地別的輿圖拼湊成一個粗制濫造的疆域全覽圖。他花了二十年,走過涼州的每一寸土地,繪制了這份細致的涼州輿圖。若是他日吳軍能攻至涼州,借助此圖,必會勢如破竹。
只是有一點他不解。
雲蕪綠明明就看到了他的圖。以雲蕪綠的洞察力,定會察覺他畫卷的不尋常之處,但她連試探都未曾有過,似乎真的對這畫卷毫不在意。
難道嘉禾也不想要此圖嗎?
嘉禾到底布了什麽樣的局?
“越公子,收拾好東西,我們現在動身了。”小九在門外喊。
“現在?”越秋白問。他還未聯絡上在長安的吳地線人。也罷,如今長安城中局勢不明,線人也許自身難保,他還是早日出城,去下一個城池找尋父親之人才是上策。
“阿姐說長安事已畢,及早動身為好。”
“嗯。”
越秋白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背着包裹往樓下走。老舊的木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城中喪鐘也在此時響起。
他的腳步一頓。
客棧裏的人皆伸長脖子向外望去。
喪鐘聲久久不散,天子駕崩了。帝王故去,須鳴鐘三萬下,因而長安城中鐘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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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蕪綠抱臂站在客棧大堂之中,面色陰郁。新帝未至弱冠,登基尚未有幾年,竟然就殡天了?
新帝膝下無子嗣,李賊莫非是要竊國吧。若是如此,長安城必有動亂,他們須速速出城,免得遭受殃及。
雲蕪綠瞥到樓梯上的男子,便大步走上前來,将他一把拽了下來。
“快走。”她将他拉出客棧,扯上馬車。
越秋白跌入馬車之中,自己還未坐穩,回身去拽雲蕪綠。哪知雲蕪綠一躍便上了馬車,他的手空擡着,略微有些尴尬。
他收起手,攏在袖間,一笑置之。
小九駕起馬車,向城門口疾馳而去。行至城門口,果不其然被守城的士兵攔下。
“下車,例行檢查。”守城的官兵用刀柄敲了敲車廂,沒好氣地道。
車中之人皆走下車,官兵進入車內仔仔細細地搜查後,勒令這些人都舉起手。官兵們查了一圈,還是把越秋白袖中畫卷搜了出來。他們打開畫卷,看到畫中豐腴的老虎,紛紛笑出聲。
“這是碩鼠把?”
“傻啊,這明明是只貓!”
唯有一人,賊眉鼠眼,粗砺手指撫過畫卷,不禁皺起眉頭:“這畫上之布怎麽如此厚?”
越秋白的額頭沁出了汗,雲蕪綠的臉色驟變。這長安城中真是藏龍卧虎,連守城門的士兵都洞察秋毫。
“似乎是畫下藏着什麽……”那人喃喃自語。
雲蕪綠的手摸至袖間,握住匕首。若是畫中隐秘被揭露,便只能硬闖了。
“這可是上好的越厚絹啊。”從身後走來一個白衣公子,輕搖桃花扇,言笑晏晏。
“越厚絹?”幾位官兵滿頭霧水。都聽說過蜀錦天下聞名,也不知越厚絹是個什麽布?
柳舒成收攏扇子,拱手道:“各位官爺,在下是越地的畫師。此畫雖然粗糙,但用的絹布卻是極好,乃越地特有的畫絹,質地厚重,唯有富貴人家才用得上。”
雲蕪綠瞥了他一眼,又垂下首。柳舒成胡說八道的本事又長進了。
“對,在下不才,正好有些小錢,也舍得花錢學畫。”越秋白掏出幾顆碎銀,往官兵手中塞去。
官兵們收了錢,相視一笑。
“受教了。”出聲質問的那人卷起畫作,遞還給他們,态度也恭敬不少。
官兵們向兩側站去,幾人上馬,車向城外駛去。
少刻,柳舒成的馬車便追上了他們。
他撩起簾子,高聲喊道:“越公子!”
雲蕪綠沉着臉坐在車內。這柳舒成是個聰慧之人,知道她厭煩他,便讨好着她身邊之人。
“停車!”
越秋白掀開簾子,小九停下馬車,他從車上一躍而下。
柳舒成也下了馬車,拱手道:“越公子,你這是回吳地嗎?”
“是的,柳公子這是去何方?”
“我也是回吳地。不過,我今日收到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此次大會由燕王主持,在洛陽開辦,不知越公子是否有興趣?”
越秋白擺手:“我就是個文人,不通武功。”
“越公子不用擔心,武林大會并非只有江湖豪俠,也需文人墨客題詩作畫,記錄衆英雄風姿。柳某不會武功,受邀為英雄作畫。”
“多謝柳公子美意,只是在下家中有事……”越秋白推辭道。
“還是家中事情要緊。”柳舒成一臉遺憾。
他探過身,指着馬車道:“我記得你家娘子似乎會功夫。武林大會中五湖四海的高手彙聚一堂,如此盛會,若是錯過就可惜了。”
雲蕪綠一把扯開簾子,站在馬車上,睨視着他:“請帖給我看一眼。”
柳舒成從廣袖中拿出一張花箋,雙手奉上。
雲蕪綠接過,暗香撲面,也不知是花箋自有的香,還是柳舒成盈袖的幽香。
雲蕪綠拿起花箋一看,只有寥寥幾字,但角落裏繪着一朵霜白色的枯木月季花。
她看向柳舒成,柳舒成也在看她。此非真正的武林大會請帖,而是主子借柳舒成之手下達命令,而真正的請帖也一并交與了柳舒成。洛陽,她必須走一趟了。
她将花箋随手一疊,丢給柳舒成,似笑非笑地道:“多謝公子盛情相邀,妾身卻之不恭。”
“小娘子不用客氣。只是你夫家……?”柳舒成為難地看向越秋白。
越秋白本以為雲蕪綠會矢口否認,沒想到她只是随着柳舒成的目光看向他。他眉眼帶笑地道:“娘子既然想去,那自然要去。”
雲蕪綠抿唇一笑,退入車中。
“看來越公子與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啊。想必公子的玉牌,送的也是夫人吧?”
越秋白笑着道:“自然。”
柳舒成不動聲色地道:“令人豔羨啊。”
“哪裏。”越秋白客套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