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 42 章

沈瑾預料得對, 二小姐果然沒有勇氣開口跟王爺夫人要嫁妝。

委委屈屈地,就這麽熬到了春娘送親前日。

成婚的裝飾已經置辦好了,楚王府前院的門楣上新貼着大紅的‘喜’字, 大門的朱漆也是新刷的,泛着濃濃的桐油味。

府內庭院每一塊地磚上, 都鋪滿了彩綢帶子,四周挂着成串的紅燈籠。迎接外客的院子、客房用紅綢卷成花系在連廊檐角上, 隔一個窗子便往下繞一個彎, 遠遠望過去像波浪一樣,喜氣洋洋。

大姑娘屋裏擺着十幾盆紅繡球花,還新添了一對紅燭龍鳳燈。

繡球不在這個季節盛放, 是大夫人花重金請暖房培育的。

“乖女兒,娘的心尖兒, 去了侯府一定要擔好楚王府的臉面。”王氏摸着女兒春娘的額鬓, “你那木讷的妹妹,蠢笨的很, 我是不指望的,楚王府的未來就系在你身上了。”

王氏心口一酸, 拿起帕子擦眼角的淚。

她其實不太想這麽早讓春娘結親,女兒家的, 甚是辛苦,在家做姑娘的日子是最輕松的時候了, 她心疼春娘, 想讓她多自在幾日。

但生在這樣的人家裏, 很多事, 由不得自個兒,就連梳妝娘子的人選都做不得主。

她本來屬意宋娘子的女兒脂奴給春娘當梳妝陪嫁, 脂奴從宋娘子那兒學了一身本事,手藝也穩當體面,更是自己使了多年的妝娘的親生女,忠心得很。

但前幾個月,娘家爹便遞了口信過來,已經給春娘選好了梳妝陪嫁,是精心培養的女侍。

王氏曉得這女使肯定不會只是一個簡單的梳妝婦人,就如同當年她嫁進楚王府,她爹因此得了皇商的生意,還有了進貢禦品的渠道,一躍而上成了海邊最大的商家。

用人換錢,她爹最熟悉的老計謀。不用想都知道,妝娘七姑姑這次來,奉的是什麽命。

無外乎是看看能不能再攀上都城侯府。

可惜她拒不得,能當上楚王正妻,全靠她爹背後的巨額銀子,要不然一介商戶女怎麽可能嫁進皇室,就算楚王落魄了,也輪不到她。

王氏心疼女兒,自覺對不起她,又從自己陪嫁中拿了一萬兩銀子給春娘添妝。

“娘······娘生養之恩,女兒沒齒難忘。”

春娘眼淚直掉,她最擔心的就是嫁妝不夠,去了侯府沒底氣受欺負,如今看王氏還這麽關心她,心裏一松,和王氏抱着哭起來。

“好女兒,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你背後是楚王府,無人敢欺你。晚上你弟弟從學堂回來,我讓他來跟你說說話。”

王氏拍了拍女兒的手說道。

春娘的弟弟是王府這一輩當中唯一的嫡子,也是王氏的命根子,将來是要繼承楚王爵位的。

王氏想讓姐弟倆多接觸接觸,将來三少爺可以給春娘做靠山。

三少爺在楚州最好的南松學堂拜師讀書,南松學堂要求嚴苛,三少爺本身亦十分推崇繁文缛節,直至親姐出嫁前日才從學堂告假歸家。

“你說,三少爺今天會回來嗎?迎親隊伍明天就來了。”

葉果一臉爛漫的捧着新裙子坐在床邊幻想。

三少爺會讀書還是未來的王爺,府裏年輕的下人們都幻想過和少爺發生點什麽。

不過葉果就嘴上過過瘾罷了,她沒那個膽兒。

新裙子是綢緞做的錦衣,二小姐大方,舍得給自己人花錢,院裏每一個丫鬟婆子都得了件新衣裳,待到明日迎親,大家都要穿新發的春裳。

用葉果的話說,這叫場面,氣派!

不同級別的丫鬟婆子,衣裳不一樣。沈瑾是妝娘,妝娘的地位高,所以得了件長袖的細淩上裳,淡黃色,下穿豆綠色的細折裙,六扇面的,外套一個無袖的長褙子。

這套衣服又好看又防風,特別适合開春穿,可見二小姐用心細致。

沈瑾舊年裏養好了身子,氣色好,穿着新衣服顯得俏嫩嫩的,純淨的面容更亮眼了三分。

沈瑾自己拿銅鏡子照了照,嘶———好像有點突出啊,怎麽說呢,高門大戶的基因在此刻體現一二。

原身瑾姐兒之前過得辛苦,身子還差,看起來一臉苦相。現在沈瑾穿過來,改善條件,隐藏在身體裏良好天姿一下子就顯出來了。

“瑾姐兒,你穿這件兒真好看。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出落水靈靈的。”

葉果從幻想中醒來,一眼就看見新版本的沈瑾。

還怪好看的。

葉果摸了摸下巴,突發奇想:

“哎!你就穿這套,去大廚房拿小姐的晚食份例,叫她們那些勢利眼的家夥們瞧瞧,咱們小姐院裏的人過得多好!”

哼,叫那些捧高踩低的爛貨眼紅去吧!

她們可沒有新衣裳,就算有,也沒咱們瑾姐兒好看~

“······這不合适吧,萬一弄髒了,明天還有迎親。”沈瑾擺擺手推拒道。

她不想太過招搖,臨到出發都城的最後關頭,別出什麽岔子。

“哎呀,你別廢話了,快去,喏,這是小姐今日吃食的牌子。”

葉果把領份例的牌子強行塞到沈瑾手裏,使勁地推着她出了院門,還把院門鎖了,不讓沈瑾反悔,一門心思就是想炫耀。

沈瑾為難地撓撓頭,這具身體長得确實好看,原先在寒冬天,為了保暖,總是穿的灰撲撲,遮掩住了美貌,今日突然打扮一番,即使只是換身鮮豔的新衣裳,沒有戴花、也沒有描眉畫妝,依舊惹眼的很,仿佛初春樹枝上新生的鵝黃嫩芽。

只求不要節外生枝吧。

但也不必畏縮,無論來什麽,她都不怕!

大大方方的,才是咱們大女人。

沈瑾擡頭挺胸,底氣十足地往大廚房走去,路上心情好,還哼了兩句小調。

墨菲定律,不想什麽就來什麽。

“嗯?誰在唱歌,這小調好像沒聽過,似乎挺輕快。”

剛從外面踏進府內的三少爺楚冬言,一進內院便聽見了悠揚輕快的小調。

調子不是當今任何一種曲牌名,卻非常吸引人,聽得出哼唱的人此時心情應該很愉悅。

很久沒聽見這麽舒心的曲兒了,前面是何人在吟唱?

楚冬言本來往大姑娘院子邁的腳步,不自覺地偏移,往旁邊的小路上望去。

其實三少爺楚冬言平時很少駐足內院,他看中禮節,講究男女大防,即使是自己的親姐姐,親娘,也不願太過靠近。

今日特殊,大姐姐馬上出嫁,作為弟弟,理當看望一二。

這才禀告了父王母親,跨入內院,去春娘的院子。

“你是哪家的丫鬟?在哼唱什麽歌?”

越過重重水山石林,三少爺伸出手中的折扇輕輕掀開眼前的柳葉,便看到一個身穿鵝黃衣裙的侍女,哼着歌兒,邁着快樂的步子走在前方。

此時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可以感受到蓬勃的生機,這個小侍女一邊走,手裏還一邊甩着塊牌子。

牌子一看便知,是府裏姑娘用的份例牌,她必然是姐姐院裏的丫鬟,就···不知是哪位姐姐了。

沈瑾放松地哼着歌趕路,卻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一臉疑惑,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向後望去。

糟糕!

是王府三少爺。

他為什麽喊我?發現了什麽嗎?按照現代看的那些電視劇,這時候該有少爺愛上丫鬟,一見傾心的橋段了。

不要啊,求放過,這些狗血套路可千萬不要發生在我身上啊!

要是和三少爺糾纏上,必不能去都城了,她的小命就沒了啊。

她不要挂掉啊啊啊!

救命!

沈瑾在心裏瘋狂吐槽,拼命吶喊,就差沒凹成世界名畫的造型。

但面上還是無恙,穩穩地低頭行禮:

“回三少爺,只是随便哼的兩句,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只是忙着去給二小姐領晚食,沖撞三少爺,請恕罪!”

說完立刻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努力發抖得很明顯。

棒!不愧是我,在博主圈打拼的表情管理功夫還沒忘哈哈哈哈。

“哦,原是二姐姐的侍女,快起,你去幹活吧。”

三少爺瞬間覺得索然無味。

剛才明明那樣的生機鮮活,這會兒就黯淡無光了,跟其他那些丫鬟女使沒什麽兩樣。

長期禮教壓抑,物極必反,三少爺心裏就喜好陽光明媚、超脫世俗的女子,只不過不敢表達出來。

多年來,府裏的丫鬟女使,要麽害怕他,要麽想爬床。

剛才幢幢林影間,看見活潑輕快的沈瑾,那一刻宛如春花秋香,射中了他的心尖。

三少爺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仿佛懵懂的小鹿輕輕撞進眼裏。

可惜她沒有什麽兩樣,終于還是庸俗的魚眼珠子罷了。

小鹿剛出現,便撞死了。

三少爺甚是無趣的揮揮手,示意面前的小丫鬟趕緊讓路。

沈瑾馬上領會,知趣地退後,還特別假裝懦弱的樣子,含胸駝背地小跑離開,片刻便了無蹤影。

“呼———還好我機智,逃過一劫。”沈瑾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躲在假山石背後,往外偷偷瞧去,“應該沒有跟上來吧,吓死我了,這要是被看上,那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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