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聲音
砸得那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 林沒當時重重摔在了地上,眼前什麽也看不清楚。他動不了,但能感覺到自己又被拉着胳膊拎起來,抛進了前面那輛亮燈的面包車。
林沒彎腰咳嗽了幾聲,手掌上一灘血沫,他勉強睜開眼要掙紮, 手緊扒在車門上不肯放開,腹部又被踹了一腳, 這下完全跌進了車裏。
他被摁着手腳,然後那人拿出毛巾摁着他的臉,篤定毛巾上沾了東西, 林沒不肯呼吸, 但對方真有要這麽蒙死他的架勢, 僵持了幾分鐘後, 握在青筋暴起的胳膊上的手松了下去。
在路上他醒過來了好幾次, 起初林沒不肯喝他們遞過來的水,他們便讓他渴着,後來自己開始發燒,估計是怕人在半途中真不行了,強行喂了些食物和感冒藥。
窗外從漫長荒涼的公路變成郁郁蔥蔥的樹木,林沒挪了下腿,邊上的人聽到動靜,随即警告道:“老實點。”
即便有設法逃跑的心思,也沒有那力氣, 幾個綁匪看他身體很弱,不敢再下重手,有人看他頭抵着車窗,艱難地擡起手背擦掉嘴角凝結的血跡,不耐煩地啧了聲,說了些有侮辱性質的嫌棄話語。
不知道有人附和了句什麽,一衆人哈哈笑了起來,紛紛看向林沒。那種露骨的眼神讓林沒渾身不自在,這時候司機轉頭說:“還有三個小時就到了。”
林沒說不出話,視線也很模糊,他連呼吸都在疼,五髒六腑似是全部都往外流着血,不然怎麽時刻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進收費站以後順利通暢地開進了山裏,林沒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得罪了誰,讓人這麽恨之入骨,以至于這麽興師動衆地要把他綁到這裏來。
車子停在山間小別墅前,這是個人拿地基造的房子,林沒昏沉地掃了眼四周,根本不知道是在哪裏。因為發着高燒,有人覺得他扛不住幾天,嚷嚷着說去山下買藥。
“吃什麽藥啊,你出去了回得來嗎?”另外的人否決了提議。
于是林沒被綁着手待在別墅的客廳裏,衣服潮濕地搭在身上,在太陽下曬了一陣,外套終于幹爽了。他垂着頭眯起眼睛,在黃昏時分,另外一輛車子駛進來,有人慢慢悠悠往樓下走。
林沒猛地直起身:“方榮舟!”
他這麽一開口,嗓子疼得讓他皺了眉頭,聲音也很啞,方榮舟不再對他和顏悅色或是油嘴滑舌,惡狠狠地揮了下手,邊上站着的幾個人把他押到了樓上。
林沒艱難地眨動了下眼睛,回頭想看那輛車上的人是誰,但被擰住了脖子。
“那麽細嫩的脖子不經掐,你別亂轉。”那人威脅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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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榮舟的事情有些麻煩,牽扯到各種勢力,動作不能太莽撞,必然要迂回一點。有人在嘗試保他,蔣嘉言被抓進去後又找借口放了出來,但也僅僅如此,因為方榮舟聽到風聲後匆匆逃了。
倉庫裏的貨物全部貼上封條,公司也停掉等待檢查,方榮舟知道自己這回有人要揪着不放來搞他,他翻船翻得徹底,這種違法的事情抓到就是一條死路,想來多逃一天就是多活一天。
因為上下通過氣,這件事辦得非常快,手續審批一路綠燈。讓方榮舟受到懲罰是必然的,但是謝在苑等不及了,這人關系網很複雜,多給他點時間容易讓他逍遙法外。
“都在辦,抓人放人是正常的,走的正常程序,再快也要等幾天。”謝老爺子看謝在苑走神,出聲打斷道。
謝在苑說:“你說他會逃哪兒去?”
“反正逃不出國境,這用不着你操心,倒不如想想什麽時候回頤都。”
“不在的時候會念叨,我好不容易在這兒待上幾天,您卻催我回去。”謝在苑搖頭,聽到廚房間有響動,起身去把煲的湯加水加料。
看謝在苑對此耐心細致,不知道是說好還是不好。老爺子搖搖頭,在人攙扶下慢慢踱進房間裏去了。
沙發上電話響了,謝在苑見是陌生來電,疑惑了下才接,是何修澤的聲音,他說林沒不見了。
昨晚宋和彥打着語音察覺到下雨了,且雨勢大得打着雨傘還淋成了落湯雞,這時候經紀人打他電話問他在哪兒,有個音樂節要他去救場,讓宋和彥趕緊收拾行李準備登機。
宋和彥回到花店發現林沒人不在,然後到了林沒住的公寓,謝悠在參加夏令營不在家,屋子是黑的,他給林沒不停地打電話,直到自己手機沒電關機。
猜林沒可能半夜會回來,他想跑路好歹也得帶個行李,宋和彥不敢幹脆走掉。就這麽在公寓樓下枯等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他遇到了要出門的何修澤,急忙求何修澤幫忙。
何修澤道:“現在宋和彥直接去機場了,麻煩我務必來聯系你。”
謝在苑挂了電話,也試着給林沒打電話,說是關機了。因為前幾天林沒還坐在天臺邊上發愣,他第一反應是這人遇到什麽刺激又想不開了,心裏正煩着,打算趕快回頤都,這時又有新的電話撥了過來。
他下意識以為何修澤還有沒講完的話,但對面信號太差,起初只有一陣雜音,他邊聽着電話耐心等待,邊往咕嚕咕嚕冒泡的湯裏撒了小半勺鹽。
不是何修澤,電話那邊傳來林沫略顯絕望的泣聲,仿佛受到了什麽威脅,無助地喊着他:“哥。”
謝在苑放下勺子,驚訝得有些反應不過來是什麽情況:“林沫,怎麽了?”
不知不覺他改了對林沫的親昵稱呼,林沫聽着一頓,又道:“方、方榮舟讓我來告訴你,要你——”
林沫該是太緊張了,一說話便開始咳嗽,然而不敢拖延,飛速地說道:“要你準備六百萬現金還有一架直升機!”
“不要報警,他還說你如果報警,誰也別想帶出來。”林沫補充着。
“你在哪裏?不是在工作室嗎?”謝在苑疑惑。
“我昨天在工作室通宵趕工,早上剛一出來,就被人迷暈了……”林沫喃喃,“哥,你快點來,他們只讓我給你打電話,你一個人來送錢才算數。”
第二次遭遇這種事情,而且比上次更加可怕,有幾個圍着他的人該是吸過了毒,精神亢奮失常,眼珠子也凸出來,死死盯着他。林沫被吓得不輕,無語倫次地和謝在苑說着話。
他哀求:“哥你快點來,告訴我爸媽讓他們籌錢也好,怎麽樣都行!在、在今天晚上八點鐘會有人接你的,方榮舟說要見你。”
他講得口齒不清,謝在苑冷靜下來安慰了他幾句,讓他把電話給方榮舟,他們談。
“謝老板,你給錢,我放人,咱們還有什麽好談的?你給我另外的生路選嗎?”方榮舟語氣不善。
謝在苑咬牙切齒:“林沒呢?”
“你是指哪一個?”方榮舟察覺到謝在苑的憤怒,随即哈哈大笑,“我之前在聚會聽到件好玩的事,謝總對隔壁林家小少爺格外關心,出差只要去小少爺留學的國家,肯定要抽出空來,帶着禮物見上一面。”
“我他媽就奇怪了,就你那看不起人的輕蔑勁,怎麽對他那麽好,說是你朋友吧,你們倆也不志同道合,更算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再打聽打聽,原來你還搞白月光那一套呢?心裏放着一個,身邊又是相似的另一個。”方榮舟獰笑着。
林沫被迷藥弄過去以後就在這兒了,沒挨打,細皮嫩肉的剛被推了一把,皮膚就泛出一大片紅色。聽見方榮舟這麽說,他匪夷所思地答:“謝在苑怎麽可能喜歡我,你們搞錯人了,沒有用的,快放我回家!”
“就你有這特殊待遇,哪兒能找到第二個?”
這時謝在苑再次問,字字焦急:“我說的林沒,你真不知道是哪個?”
“我要是知道,還費力氣兩人一起綁嗎?誰知道你到底在乎哪一個,能讓你親自過來一趟。”
“把電話給林沒,我要聽他的聲音。”謝在苑說。
走動聲開門聲吵成一團,在這片嘈雜裏,謝在苑不敢錯過任何細節,但沒有一點聲音是屬于林沒的。
得知林沒不是自己想不開,而是出了意外,謝在苑的心更加揪緊。這幾月來的不容易這時統統浮上心上,林沒在他眼裏動不得碰不得,想要把他捧掌心裏,還要怕自己掌心粗糙。
之前兇他一下會心有餘悸到現在,怕傷害到了他。
這時候林沒卻落到了別人手上,且方榮舟生着氣,保不準會拿他洩憤。就是方榮舟本人不碰毒,周圍肯定有小弟沾了毒瘾,這種人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都不稀奇。
謝在苑忍着恨意,和方榮舟重複,也是談判:“如果林沒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分錢都別想拿。”
“哈哈哈哈就算有個三長兩短,六百萬用來收他的屍,我看你掏不掏。”事到如今,方榮舟已經是個徹徹底底的亡命之徒,他不怕謝在苑威脅,現在是他拿捏對方,讨價還價沒有用。
謝在苑何時這樣被別人挑釁過?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叮囑方榮舟不要沖動,然而沒有用,方榮舟被謝在苑弄得算是家破人亡,能和謝在苑一起同歸于盡都當是自己賺的。
複仇讓人産生扭曲的快意,方榮舟知道謝在苑最怕什麽,肆無忌憚地說:“想聽林沒的聲音?行啊我讓你聽個夠。”
對方應該是開了免提,可是謝在苑除了很重的甩門聲外,安靜得什麽也沒聽到,接下來很長段時間裏,響動中時而有撞擊桌角的脆響,還有方榮舟怒氣騰騰的喘息和警告聲,但是根本沒有林沒發出的聲音。
跟惡作劇一樣,甚至讓他不禁去懷疑:林沒真的在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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