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臘月二十三那天, 是小年。

天依舊冷的要命。有多冷,看看頤和園昆明湖的冰結的有多厚,就知道了。北方似刀子般, 刮的人耳朵疼。天倒是藍了許多,飄着雲絲,一點都不像是帝都的天。

宋景出門之前,又囑咐躺在沙發上看《熊來了》的小鹿, “媽媽給你訂了水果披薩和烤汁雞翅, 五點半就能送到。看完這一集,就把電視關了, 不然傷眼睛。《西游記》最少讀兩回, 等媽媽回來, 要聽你講。”

小鹿不耐煩的點頭。那皺着眉頭,黑着臉的樣子, 跟江正南如出一轍。

一路上, 人煙稀少。

要擱在老家,小年也是頂熱鬧的。吃餃子,放鞭炮, 祭竈……宋景記得, 小時在爺爺家, 祭竈時,奶奶會用玉米的稭稈,紮一匹馬,在馬前放上芝麻糖,口裏說着要竈府爺爺保佑全家幸福之類的話, 爺爺就在院子裏把鞭炮點着……

這城市已差不多成為一座空城。年味呢,更是沒有什麽的了。

江正南公司的年會, 就在東城那家富力萬麗酒店舉行。往年都是把時間定在元旦,今年忙着美術館的那個案子,大家都廢寝忘食的,故推辭到了現在。

依着宋景的疏懶性子,是如何都不會去參加這種應酬的。

江正南也是個臉皮厚的,說,“現在公司裏觊觎我的小姑娘,可不在少數。她們都不信,我已經成家立業了。”然後挑挑眉,“去不去,你自己掂量着吧。”

宋景到富力萬麗時,夜幕已經降臨了。江正南在酒店門口等她。彼時一輪圓月懸于樹梢,疏星幾點,路燈發出悠長而又暈黃的光,路旁樹影落在地上,婆娑搖曳。他就站在燈影裏。手裏夾着半截煙頭,不減平時的冷硬。

走近了,只瞥了她一眼,扔掉煙頭,說:“進去吧。”

“你牽着我。”她把手遞給他。

這幾日,他确實是很寵她。什麽事,都依着她。甚至前天,陪她去看了場電影。說實話,那電影在他看來,真的沒什麽看頭。睡着也在所難免。從電影院出來,她就跟他鬧,不坐他的車,拎着包就走。他說盡了好話才哄好。

他不牽,皺着眉,“你別鬧了。”

“不牽算了。”她甩了臉子,轉身朝自己車停的地方走去。

到底是江正南妥協,追上她。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低頭就親。宋景推他,自己好不容易上的唇蜜,被他這麽一來,都不像樣子了。

就這麽耽擱了好大一會,倆人才上去。

八層宴會廳。江正南牽着宋景坐在了前排。程謹之正在臺上講話,慷慨激昂的。說的都是商業界的專門術語,宋景不怎麽聽得懂。一臉茫然。江正南附在她耳際說,“這是謹之閉關兩周,寫成的年度工作報告。”言下之意,技術含量很高。

說起來,這公司是江正南和程謹之一起創辦的。江正南管理公司,是挺不錯的,算得上有謀略了。程謹之呢,人脈極廣,又很世故,所以公司裏好多大的生意都是他談成的。倆人天賦有別,分工不同。公司倒也越做越大。

将近半個時辰,程謹之講完,節目開始。聽江正南說,導演和主持人請的都是北京電視臺的。節目是招标定制的,前後彩排了也好幾輪呢。

宋景扭頭看江正南。他穿着熨帖的西裝,理了寸頭,唇角微勾,認真的看着臺上的節目。

是一個女孩表演的孔雀舞,纖細的身段,空靈的舞技,倒真有幾分孔雀開屏的意味。雖不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但也一定有練舞的功底,不然不會跳這麽美。

宋景想,他也算是意氣風發了吧。剛過而立之年,事業小有所成。人也好看。就像他說的,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惦記着他呢。

她出去透風,在走廊裏頂頭遇上林茵。

走廊的盡頭,是落地窗。從窗子裏向外望去,霓虹閃爍,卻并不怎麽讓人喜歡。

林茵點了一支煙。她抽煙的姿勢,異常的娴熟。十足一個老煙槍。

宋景記得,她在大學時,就學會了抽煙。有一次她跟江正南吵架,吵的厲害,要分手了。她一個人去酒吧喝了兩杯伏特加,回到宿舍,就哭,哭到半夜,自己和湘南、陸珠都陪着,她情緒激動,看樣子真的就要瘋了,大家都怕她會尋短見,陽臺的窗戶關緊了。她說要抽煙,自己蹬蹬從四樓跑下去,去超市給她買了一盒黃鶴樓。她第一次抽,嗆得直咳嗽。

宋景每次想到她跟江正南曾那麽深的愛過彼此,心裏就是一場夢魇,總覺得自己奪了別人的東西。

她吐了一口煙絲,笑着說:“麻煩你跟正南說一聲,公寓的鑰匙,我拿到了。”

宋景不懂她在說什麽。卻也沒問。只“嗯”了一聲。

“正南沒跟你說啊?”

宋景此時也知道,江正南必定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可是她不想在林茵面前丢份,也就大着膽子說,“知道啊。正南說你回國之後,經濟比較拮據。租房的錢都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到刀刃上。心裏刀割一般難受。

“他倒是會在你面前扯謊。”林茵笑意粲然。

“我跟正南在一起近十二年,我們打算要二胎。他做什麽事情,我都信他。”

“宋景,這許多年,你也有愧疚過嗎?”她唇角挂着一絲嘲諷。

終究還是談到了這個問題。這個場面,宋景在夢中曾經歷過無數次。每次醒來,都在思考,自己怎麽回答才好。要說愧疚,怎會沒有。可是,相比于和江正南在一起,她選擇後者。愛,本就是自私的。

“何談愧疚。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們已經分開了。是你不要他的,你不知道那段時光是怎麽熬過來的……”

或許是真的戳到了林茵的痛處。她的眼睛裏有些許黯然。“是啊,是我不要他的。然後,他才選了你。你也知道啊。”最後幾個字,從她口中說出,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你不是最愛讀《史記》嗎,最初,項羽是西楚霸王,劉邦算什麽啊。可是你看,最後卻是劉邦做了皇帝,項羽兵敗垓下。他愛過你,又算得了什麽呢?他最後愛的是我,就好了。”宋景說。

“林茵,你的節目就要到了。”程謹之站在拐角處,說道。

林茵轉身就走,程謹之朝宋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後跟在林茵身後,離開。

宋景一人看着窗外的景致,心裏難過的要命。最後那幾句話,完全是仗着膽子說的。“他最後愛的是我,就好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一種莫大的諷刺。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斂着眉,也不言語。車裏過于安靜了。江正南打開了車上的CD。王菲和陳奕迅唱的那首《因為愛情》。她聽着,心裏更不得勁,“啪”的一聲,被她關掉了。

“怎麽了又?”江正南問。

“你跟林茵待在一個公司裏,不別扭嗎?”這話問的看似不經意,實則直戳人心。

其實這許多年,他們對林茵都避而不談。只要想繞,就沒有繞不過去的路。

此時,宋景之所以有此一問,還是怕有人把自己當傻子。不然那什麽公寓鑰匙的事情,他為何瞞着自己。

她不會那麽無理取鬧,比如,逼着他辭退林茵。不是因為她寬容。而是她知道那樣只會自取其辱。

說到底,她真的沒有安全感,在他面前。

“不別扭。”他眉色無波,顯然宋景那一問,根本傷不了他。也別想在他那兒探聽出任何的風聲。

宋景知趣的不再問,她知道林茵仍然是他心底一塊結痂的刀疤,碰不得,摸不得。別看他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誰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到家後,小鹿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書掉在了地毯上,書頁散亂。宋景嘆了口氣。當初跟自己保證的是很好。力争考到班裏前二十。可這一看書就困的毛病,可真是愁人啊。

她卻也不舍得,對他發脾氣。只是輕聲喚着,“小鹿,乖,到床上去睡。”

小鹿睡眼惺忪,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她把睡衣拿出來,放到床頭櫃上,說,“小鹿,把睡衣換上再睡。”小鹿睡得呼呼的,哪裏有再起來的道理。

宋景只好支使江正南。“你去給兒子換上睡衣。”江正南沒說什麽,皺着眉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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