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7 章

其實, 那個夏天過的挺快的，對于宋景來說。

每日裏起個大早帶小鹿去吃早餐，然後送他到輔導班。小鹿在那裏一待就是三個時辰, 她閑着沒什麽事情做，路上要是不堵車，就回去睡個回籠覺。有時就在附近找個咖啡館，找個靠窗的位置, 慵懶的坐在沙發上, 讀會書，備會課, 或是看看樓下的人來人往。日子也就一天天的消磨過去了。

只是這一個夏天, 小鹿似乎成長了不少, 個子也長高了，也不像原來似的那麽淘了。她之前都已經做好打算了, 想着他那麽不愛學習, 在輔導班裏面估計也不會聽老師的話，大致還是老師在上面講，他在下面睡覺, 或是出別的各種幺蛾子, 那她就全程陪着他一起上課。結果卻是出乎她的意料的。輔導班的老師說小鹿還行, 不是特別難纏，學習上，雖然基礎比較差，但是好在他腦子好用，也算用功。宋景才算是放了些心了。

她想着, 過了這個暑假，他要是搬到海澱那邊, 由他奶奶陪着，自己就更難管他了。老人還不可勁的寵孩子啊，他再耍些小聰明，那就真的是初中三年也廢了。現在看來，自己想的太壞了，自己兒子還算得上聽話。她呀，也不期盼着小鹿有多大的成就，就希望他好好的度過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考個還算過得去的大學，以後工作了能自食其力便可。

要是說起來，她呀，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在這城市裏，有多少的家長，為了孩子，買超貴的學區房，學各種才藝，報各種的輔導班，送孩子出國…...她本身就是一個懶散的人，如若自己過那種生活，可能就會窒息，所以也不想讓自己兒子那樣。或許以後，小鹿會說，你怎麽不讓我多學一些東西，那她可能就會回答，我也是第一次做媽媽，哪裏就那麽周全了呢。

至于她肚子裏的那個，她也不舍得再去做手術了，畢竟都已經四個多月了。之前那些話，也不過是跟那個人賭氣才說的。也倒不是想要憑着這個孩子，就跟他在一起什麽的。她都已經想好了，想要跟他斷的一幹二淨，真的是不容易，畢竟有小鹿牽絆着。這個小的出生之後，他想認就認，不想認的話，自己照樣能養大，所謂女人本弱，為母則剛。有了這個小的，要是真的遇到合适的，就嫁，實在遇不到，那就一個人過，又何嘗不好。

她把這件事也告訴自己爸媽了，惹得自己媽又是一陣掉眼淚，說：“寶貝，也不是當媽的狠心，你本就是離了婚的，再帶個孩子，下半輩子還有什麽指望啊。”不怎麽同意她把孩子留下來。

倒是宋躍進，在這時，算是有主意的，“為什麽不生，生下來咱閨女也不掉價，咱們金貴着呢，要是能遇着個對咱閨女真好的，帶個孩子算什麽，要是遇着個沒良心的，把心掏出來給他，不也就是那樣嗎？”

溫青瞪了宋躍進一眼，“敢情不是你生孩子，得遭多大罪你知道嗎？再說了，現在養個孩子就那麽容易嗎？先不說這些，就說孩子生下來，看到了，能不想起他爹嗎？咱閨女都被他傷成那樣了，憑啥給他生孩子？”一頓搶白，說的宋躍進不吱聲了。

宋景說：“媽，您放心，我對那個人，真的是徹底的死心了，即使再見到，也是心如止水。決定把孩子生下來，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因為都四個多月了，實在狠不下心了。就像是我爸說的，要是遇到一個真的對我好的人，一定會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孩子。所以我不會再改變主意了，無論您再說什麽。”

溫青也是沒辦法，那段時間，晚上睡不着覺，翻來覆去的，白頭發都添了不少。宋躍進勸她，“你呀，應該多往好了想。別老琢磨那些消極的東西。事已至此，還是在怎麽把女兒照顧好上，多下點功夫。別管怎麽樣，這小的要是出生了，咱不能因為他爹就不喜歡他，畢竟他也是咱閨女的孩子，到時候真不行，咱們幫着照顧都行。反正小鹿也是咱們看大的，又不是沒經驗。”

溫青想着，也只能這樣了。縱然着急，恨不得自己女兒立刻能再嫁一個如意郎君，可是哪裏就那麽快了，生活都是一點點熬出來的，慢慢的等着吧。

小鹿是八月二十多號就要參加初一新生的培訓。在軍訓之前，學校召開了整個年級的家長會。

宋景那段時間過的也不怎麽好，也就是被肚子裏的孩子鬧的。吃一點東西就吐，吐得膽汁差不多都快出來了。所以溫青給她做的排骨湯、魚湯、雞湯之類的補身子的東西，她也特別想吃，生怕自己營養跟不上，虧了肚子裏那個，可是根本就吃不上幾口，甚至有時候一聞到味道，便是胃裏難受的厲害。吃不下飯，自然是憔悴的厲害。咨詢過醫生了，醫生也沒有什麽辦法，說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過去這幾個月就好了。

十八號的時候，她回了一趟學校。暑假的校園裏，還算是安靜。去時正值午後，陽光依舊很厲害，但比不得月初時候的了。在教學樓和圖書館之間，有一條綠蔭小徑，她穿過那條碎石鋪就的小路，去圖書館借書。不遠處的草坪上，有外國人坐在那裏，三五個，或彈吉他，或輕唱，有情調的很。她聽說他們這些外國的學生，像是韓國的、日本的，也不是那麽的文明禮貌，有時随意就踐踏草坪，有時大半夜了還在樓下彈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是湊巧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在那兒遇到周瑾。

他問她，“開學的課，準備的怎麽樣了？”

她聽到他問自己，很是局促不安，不知道怎麽作答。那段時間，她吃飯也吃不好，被肚子裏的孩子折磨的，都憔悴了許多，每天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哪裏還有時間好好的備課呢。要是能給學生講她的博士論文，也還熟悉一些，有的可講，偏偏院裏給她安排的是，讓她給大一的學生講古代文學史，她便又找了課本，重新備課，因為是文學史，必然什麽都要涉獵一些，便得不停的查資料，生怕到時在課上有學生問倒自己。所以才大老遠的跑到這兒來借書。

學校裏面的咖啡館好似因為放假而關門了。她跟着他去了六層的辦公室。這樓裏也是極其的安靜，基本沒有人。進去之後，他給她沖了一杯茶水，她接過來了，但沒喝。她想着早晚都是一刀，不如就現在說了，“我懷孕了，妊娠反應很厲害，我很害怕自己到時候支撐不下去，可能還得請假。”

聽到這話，他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問：“複婚了？”

她搖搖頭，“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麽做很傻？”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她有時在她爸媽面前都不會這樣，害怕在他們面前無端露出些自己的脆弱處，讓她們為自己擔心。但是在周瑾面前，她就沒有這些顧忌，想着，反正自己什麽德行，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丢人的，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

周瑾臉色冷下來，皺着眉，沉默了片刻，說：“都已經這樣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對不起，我覺得我從來都是給你添亂的，到時候要是你很難做的話，我辭職也是沒關系的。”宋景也不是沒聽過一些她跟周瑾的風言風語，倒不是什麽特別過分的話，只不過是說周瑾庇佑她過甚，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她還是有些害怕，到時候會有人，拿她做周瑾的文章。她自己不成器也就算了，他卻是前途無限，不能被自己耽誤了。

“你為什麽要辭職，你做錯什麽事情了？是女人不都得歇産假嗎，要是一所學校，連這個都不能理解，那還算什麽學校？”他被她的話氣得眉毛都快立起來了，“你是淨給我添亂了，一扶不起的阿鬥，當初我就不應該留你，陸啓從來都不用我費心。”

宋景聽到他訓斥的話，又正值敏感的時期，不覺眼淚流的更兇。

後來他的氣慢慢的消了，才說：“你是正大光明的被學校聘的，你怕什麽，怎麽就不相信自己，那十幾萬字的論文不是你自己寫出來的嗎？”他從煙盒裏拿出了一支煙，找打火機的時候，看着滿臉淚痕的她，想起她現在不能聞煙味，便又放了回去，說：“論文出書的事情，我已經給你聯系好出版社了。不要想太多，有什麽事情，先給我商量。”

他又從抽紙盒裏，抽了紙巾遞給她，讓她擦擦眼淚。

“齊老師之前跟我說，讓我不要跟你走的太近，說我只會拖累你，影響你的聲譽。”她說。

齊老師也是文院的老師，比宋景大幾歲，一直都對周瑾有意思，無奈周瑾沒回應。她确實對宋景說過這樣的話，而且言辭要比宋景轉述給周瑾的激烈的多。宋景當時自然很生氣，但是她能做什麽呢，把那些話一直都擱在心裏了，誰也沒告訴。如今此情此景，不知怎麽就說出來了，說完之後，後悔的很，不知道自己對他說這些做什麽。

周瑾聽到這話，眉蹙的更緊了，沒說話。

宋景覺得自己真不該告訴他，忙又跟他解釋：“其實，齊老師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給我提個醒……”說完之後，覺得自己腦子真的不怎麽好使，越說越糊塗。

“提醒到你了嗎？”他問，語氣冷的都能結冰了。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看着他，就又開始哭。他也不勸她，就看着她哭，等她哭累了，說要走的時候，他才從桌上拿了車鑰匙，說：“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