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第我很想你

◇ 第80章 我很想你

第八十章 我很想你

“喂,媽,是我。”

季回還沒走出實驗樓幾步,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在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他臉上本就寡淡的表情變得更加漠然。

“……我不在家。”

“……我上周說過的,我和導師一起來京城了,你們都不記得嗎?”這話從季回口中出來并不顯得咄咄逼人,反而是帶着無盡的疲憊,他邊說着,邊擡手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面對父母時,他總是很疲憊的,就算他原本不是很疲憊,也會在他完全無效的溝通之中失去生機。

所以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他也拒絕和他們住一起,他很清楚那樣只會平添矛盾,讓他們本就不夠熱情的關系雪上加霜,當然,他對他們的說辭是為了避免柏揚之找到自己,讓他們不要露出任何自己在家的狀态。

“……你怎麽回事啊,我和你說過了這周讓你見見那個王主任家女兒,讓你把時間空出來的,你就是不上心。”

電話那頭的母親又在雞同鴨講,完全不顧他在講什麽,只管自己輸出。

“……”

且不說他已經多次和母親說過自己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但是她好像生活裏沒有別的事情一樣,致力于孜孜不倦地給他介紹相親對象,甚至美其名曰只是見見、認識一下。

但每次季回敷衍過去無功而返她又要念叨,甚至有幾次還和季回哭鬧,說自己是白生了這個兒子,生了個不孝子,他是鐵了心要氣死她才高興。

季回對此無能為力。

他當然不能真的和母親鬧得不可開交,不順着她來的話事情會變得很糟糕,她總有能力讓事情最終變成自己所期望的結局,明明從前還沒有這樣強硬的,或許是因為退休了之後沒事幹,母親現在又把重心放在了他身上,而她目前唯一可以掌控季回的事情就是婚姻。

家人對于他曾經和柏揚之的那一段絕口不提,就像是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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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揚之在他們家完全是一個禁忌。

這是老兩口眼中絕對的恥辱,甚至那一段時間的兒子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絕對不會做這種丢人的事情,這害得他們臉上無光。

季回對此照單全收,他也不願意和父母聊柏揚之,父母對柏揚之的偏見太大,他很不想聽他們說一些中傷柏揚之的話語。

“媽,我和你說了很多次,我暫時沒有要找對象的打算。”

季回嘆了口氣,道。

“這怎麽行?你都28了,要30了,怎麽不着急?”母親在電話那頭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開始反問甚至否定道,“我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不行!你這次不來就下次來,我都和王主任說好了的,不能傷我們感情的。”母親又自說自話地替他把事情定了下來。

“……我不去。”季回頓了頓,雖然大概能預想到母親歇斯底裏的反應,但還是想和她把事情說開,“媽,我真的沒有結婚的打算,更不想生孩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季回等了一會,不出意外地聽到了母親歇斯底裏的哭喊。

“你……是真的是要把我氣死才肯罷休嗎?”

尖銳的尖叫穿透耳膜,季回麻木地把手機遠離耳朵。

“你說啊?是不是翅膀長硬了?覺得我們老了沒用了就不聽我們話了?”

三個問句直直問過來,令季回更加疲憊和倦怠。

他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但是一直以來他也不想和家人鬧得太難看,所以每次都選擇在母親沒有道理的哭鬧之時隐忍。

他想給彼此留一點體面,而母親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她因為兒子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而惱羞成怒,不惜提及了自己最痛恨、最丢人的一段回憶:“你是不是還喜歡那個男人?你說,你是不是還嫌丢人沒丢夠?”

“你和一個男人鬧在一起,你知不知道爸媽在家裏臉上一點光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怎麽說我們的?我知道他是有錢人,開豪車戴名表,一天可以賺我們家幾輩子都賺不到的前,但是你跟他能長久嗎?他這種人最多找你玩玩!”

“更不要說他還是個男人,他家裏人就會同意嗎?”

“我吃了那麽多苦才把你生下來……你這是要殺了我啊!”

“……”

“你倒是對那個男的念念不忘了?”

“我寧願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季回确信自己好像聽到了幾聲帶着哭腔的抽噎聲,但他不确定這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心髒像是被一雙手捏緊了一樣疼。

他有怒氣生起,但卻又強壓着自己平靜下來,他若是和母親争吵,最痛苦的一定是自己。

他的至親之人總因為一些相對沒有那麽重要的事情而不體面地逼迫他。

“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季回深吸一口氣,苦笑了幾聲,母親一把一把刀地往他身上紮,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感受,他的感受對于她的面子來說是那麽無關緊要。

“……柏揚之至少不會因為面子而遷怒我。”

他道。

“什麽?!”

母親卻像是聽到了大逆不道的言論,剛要反駁,季回率先挂斷了電話并且關機。

他緩慢地垂下手,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

他艱難地睜眼,感到陽光刺痛了自己本就刺痛的眼睛,确定自己還存活在陽光下,而不會因為此刻他已經聽不見的、來自母親的詛咒而下地獄。

季回踱步至學校的便利店買了一包香煙,随後坐在了便利店外的椅子上。

他看着眼前樹上的黃葉,仔細地尋找其中的新葉,有那麽一點點春的印記,但不多。

季回吸了一口煙。

他最近已經很少抽煙了,因為心情總是不錯的。

父母不知道他抽煙,自然也沒有因此來叨叨他。

只有一個人讓他不要抽煙。

香煙在不知不覺中燒掉了一半,煙灰落下時燙到了他的指尖。

季回這才回過神,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按滅了煙蒂。

怎麽又想起了柏揚之呢。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再去想起那些過往了。

---

季回慢吞吞地往酒店走。

雖然心情在經過方才那一遭以後還泛着陣陣綿延的餘痛,但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真實的感覺還是麻木多于痛苦。

這次出差院裏安排住在學校的賓館裏,師兄找他在京城的朋友去了,他一個人喜提單間,這個結果也令他滿意,真要讓他師兄住一間,他還不知道要怎麽尴尬呢。

所以當季回提了一袋拎走被顧頤好強制性塞在手中的特産糕點回到酒店時,是本着要好好放松一下身心、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單人時光的心态,覺得今天已經降為負數的能量消耗應當到此為止了。

他刷卡進門,順手把裝得滿滿的袋子放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正要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挂好的時候,卻忽而一愣,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在玄關的衣架上,除了他自己原本挂着的大衣以外,還多了一條圍巾。

圍巾上傳來的淡淡的香水味時刻昭示着它絕對不屬于他糙漢師兄的事實。

季回的心弦一下子繃得很緊,他的呼吸幾乎都停滞了。

在一片靜寂之中,季回的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他機械地挂好衣服,再轉過身,一步一步,僵硬無比地走過短短兩三米的玄關,用猶疑又生硬的目光去窺向房間的內部。

連鎖酒店标準間的大小和裝潢都與那道優雅貴氣的背影格格不入。

季回腳步一頓。

他死死地看着站在窗前的、穿了一身相當好看的西裝的颀長身影,渾身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有一陣尖銳的金屬轟鳴聲席卷了他的耳膜,他的世界在此刻按下了暫停鍵。

一片空白。

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失去了條件反射的能力。

柏揚之轉身,雙手插兜,十分熟稔地、像是昨天才見過他一般,對他笑輕輕了一下。

“允允。”

似是在微笑,又似是在嘆息。

紀秋允張了張嘴,嗓子卻幹得要命,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含糊了半晌,只發出幾個音節都辨認不出來的氣音。

但是柏揚之完全沒有半點失态,他甚至很平靜,情緒真的就像他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穩定,像是才見過紀秋允,而不是被單方面不告而別三年。

他的手伸出來,輕輕搭在窗戶的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一聲一聲,輕而緩,卻像是有萬斤重一般,每一下都直直敲打在紀秋允的心上。

“頭發短了。”

沒頭沒尾地,柏揚之這麽說道。

自顧自的,沒有怒氣,沒有陰晴不定,只是很平靜地這麽說道。

就像很平常的久別重逢。

紀秋允艱難地下咽一口口水,盡力讓自己嘶啞的嗓子不再那麽幹澀,他強忍着聲音中的顫抖,終于勉強着自己開了口:“你怎麽……”

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沒有問完,就自己住了口——太沒有水平的問題了,柏揚之想要到哪裏去他就能到哪裏去,只不過,之前自己僥幸藏得太好沒有被他發現罷了。

紀秋允咬了咬唇,閉了閉眼,心中苦笑,自己還是太大意了。

是什麽給了他自信,柏揚之的手段有所退步?

他一開始回到京城就是錯誤的。

柏揚之像是完全了解紀秋允此刻的心理變化,他沒有回答紀秋允沒問出口的問題,只是在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一步步向紀秋允走過來。

他的腳步有力,堅定。

從背後映過來光籠罩了他,為他鍍上一層金黃色的、神聖的光。柏揚之比起三年前褪去了一些任性的氣質,那雙黝黑、深邃地看不見底的眼睛比從前更加具有一眼把人盯死的能力,紀秋允幾乎要在他的注視之下窒息。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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