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京·HOMRA
第11章 東京·HOMRA
目送着所謂的“兔子”行禮後離開。
草薙出雲移回目光,向遼蒼介詢問道:“我們不用去幫忙搜救一下市民嗎?”
“不,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分開的好。”遼蒼介一口回絕了他,轉身看向忙碌着的Scepter 4以及後來趕到的警察們。
他突然頓住了。
草薙出雲沒有注意到他的愣神,只是了然的點了點頭,頓了頓,又看似不經意的問:“話說回來,你剛才說……蝴蝶天使?”
十束多多良眨眨眼,扭頭看了看這位前輩,也不知瞧出了什麽,突然歪頭怪笑道:“難不成是女朋友?——前輩是想問這個嗎?”
草薙出雲一哽,下一秒一拳砸到少年頭上,腦門突突跳着青筋:“你小子想死嗎?!”
“啊哈哈哈草薙前輩臉紅了!”
“胡說八道!”
“才不是胡說呢!King你看,草薙前輩是不是臉紅了?”
“啊。”
“你們兩個白癡少說兩句會死嗎?!這只是夕陽照的!!”
“略略略……”
努力抓住泥鳅一樣靈活的少年未果,草薙氣急敗壞的雙手抱胸,沒好氣的扭頭不看蒼介:“只是随口一問而已!我才沒有別的意思!我的審美只局限于成熟的女性!”
“……”
銀發少年沒有回答。
草薙等了一會兒,納悶又有些莫名的看過去,卻無意中看到了少年正安靜的注視着遠方的側顏。
夕陽即将沉入街道盡頭。
巨大的太陽成為了血色,輪廓處有些發虛,餘晖将街道染為了一片赤紅。
天空一片朱紅,地上也滿溢着柔和的紅光。
在視線的盡頭,一位黑發、身材纖細的年輕刑警正看着警察們搜救民衆。
他長着一張略顯稚氣的娃娃臉,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還有着一對碧綠如寶石的、充滿智慧的雙眸。
他明明看樣貌不過二十五六歲,卻好似受到所有警察的尊敬,鎮定自若的指揮着他們。
遼蒼介專著地看着這番景象。他盯着那位年輕的男人一動不動,眼睛在劉海的遮掩下看不清楚,只有邊緣在火燒雲中變成紅色的發絲被吹來的風輕輕帶起。
那個時候,草薙出雲看不清少年臉上的表情,但在那一刻,他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蒼介?”周防在旁邊輕輕地喚着。
遼蒼介身上的氣息一滞。
也是在這個時候,草薙才恍然意識到,剛才的少年距離他們到底有多遙遠。
他不是說物理意義上的遙遠,而是指心靈上的。
很久之後,每當他扪心自問對遼蒼介的心意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就總免不了想起這個畫面。
他不得不承認,大概就是在意識到遼蒼介離自己有多遠的瞬間,他喜歡上了他。
那種刻進骨子裏的疏離和孤獨,是種比毒藥還致命的東西。它們用懶散又淡然的外表隐藏不了,而一旦發現,就讓人瘋狂的想要靠近……和溫暖他。
被周防尊在細枝末節處的溫柔喚醒的蒼介反應了一下,才半阖上眼簾,回頭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你們剛剛問什麽?蝴蝶天使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下意識想吸一口煙,右手擡到嘴邊才發現上一支煙早已經被自己掐滅了,不得不重新低下頭,拿出一支新的煙,一手護着煙頭重點了一次。
因為這一個動作,他身上令人難受的距離感突然就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平淡和漫不經心。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嗓音莫名變得有些沙啞。
真是個擅長僞裝的人。
草薙默默地盯着他,心裏莫名有些發堵。
只不過某人的下一句話就把他的傷感揮飛到了九霄雲外。
“女朋友是不可能的,我不喜歡女人。”
遼蒼介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一樣神态自若的說着,目光在草薙出雲身上下打量了一下,狹長鋒銳的眉眼眯了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意味稍微淡了些,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讓人臉紅心跳的輕佻意味。
“說起來,出雲君長得就很符合我的審美。”
“……哈啊?”
草薙出雲整張臉都猛地僵掉了。
偏偏遼蒼介思考了一下,居然還正經的邀請說:“要考慮一下嗎?我喜歡成年的社會人,出雲君的話,再等兩年就完全符合标準了。”
——轟。
草薙出雲從中間裂開了:“你趕緊給我去死吧白癡——!”
“?為什麽——”
“閉嘴!!”
“……King。”十束偷偷戳了戳周防,“草薙前輩這次真的臉紅了诶?”
周防尊嗤之以鼻的呵了一聲:“兩個白癡。”
少年們的聲音在不遠處叽叽喳喳的回蕩着。
廢墟邊上,黑發的年輕男性似有所覺的轉回頭,視線兜兜轉轉,停留在了笑得漫不經心的銀發少年身上。
少年長的很英俊,唇邊噙着一抹不怎麽走心的笑意,在他看過來的瞬間似乎就有所察覺,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
男人在那時清楚的看見,少年朝他那邊很輕的偏了下頭,似乎是想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但他最終還是停住了。
纖細的男人默不作聲的盯着少年看了一會兒。
“那孩子……不,那個人……”
他忽然自言自語的這樣說道,眉心慢慢蹙了起來。
“千裏眼先生?”旁邊經過的下屬聽到了他的低語,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喚着。
男人立刻孩子氣的鼓了鼓臉,扭頭猛敲上對方的頭,動作間頗有些任性的意味:“不是都說了別那樣叫我了嗎,笨!”
“嗨……十分抱歉……”
男人鬧脾氣一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一會兒又被冷靜睿智的推理所取代。
遼蒼介頭也不回的聽着,眉眼間的神色微不可察的柔和了些,連從未改變過的冷冽雙眼都不可思議的彎了彎。
那是種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神色,溫柔到令人心動。
……但與此同時,他看起來又是那樣的悲傷。
只不過這種表情只閃現了很短的時間。
周身突然出現的紅色幕牆籠罩住他和三個少年,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驚訝擡頭,新奇的打量着這面流星閃爍的半透明牆壁。
“要走了嗎?”周防尊雙手插兜沒什麽精神的問着。
“啊。”遼蒼介跟遠處的羽張迅對上了視線,沖對方冷淡的點了點頭,“抱歉,把你們卷入這種莫名其妙的穿越裏來。”
周防沒有說話,只是側身看向迦具都倒下的地方。
好半晌,他才聲線寡淡的說:“……這場穿越,難道只是偶然嗎?”
遼蒼介平靜的看了他一眼。
他在逐漸刺眼起來的紅光中勾起了唇角,語調毫無起伏的說:“你真的很敏銳,尊君。”
紅光大盛。
其實,關于将他們帶到這個時間節點的異能力「紅巷」,遼蒼介還有很多秘密沒有透露。
事實上,他的異能「紅巷」是迄今為止被官方記載的所有異能力中最為罕見的那一類,比治療系和精神系還要稀有,即以一種母型為基本,在此之上可以衍生出數個子型的複合系異能力。
乍看起來,「紅巷」的能力是幻化出與蒼介面容相似的人形異能,一位身穿和服、像人偶一樣精致的八歲女孩,女孩能做到的事則與異能名相同,是幻化出連接過去的紅色道路。
但只有遼蒼介自己知道,紅巷能連接的地方不止過去,還包括位于不同位面的無數平行時空,以及異世界。
與此同時,除了讓本源世界的人去到另外的時間點或異世界外,紅巷還具有“模拟”的特性。
——她能模拟異世界的武器,甚至他人的能力。
當然,她能模拟的東西只是拟态,不是原事物本身。
如果只是一般的刀.槍棍棒這些還好,相似度極高的拟态與真品沒什麽兩樣,并不妨礙使用;但如果是傳說中那些帶有神性的物品,或者他人的特異能力……紅巷能還原的特質就見仁見智了。
比如這次她幻化出的武器——愛爾蘭妖精的巨鐮,就只保留了其巨大、鋒利和輕便的特點,而真正屬于愛爾蘭妖精的鐮刀實際上是用他們的影子做成的,可以無限變大不說,因将其鋒刃包裹起來了,所以砍到人身上其實是無傷的,只能将其擊暈。
這種不科學的特質紅巷就沒辦法模仿了。
……當然了,她自己本身其實也不怎麽科學。
總之,這個有着數個複合性質的異能,就是遼蒼介自己後天覺醒的、完全只屬于他本身的【異能力】。
至于「掌中京」?
那只不過是被強行【植入】他體內的東西罷了。而且因為它有極其麻煩(蒼介自稱)的副作用,還深受遼蒼介嫌惡。
不過說實話,「紅巷」其實也沒好用到哪裏去。
根據橫濱異能特務科的定義,異能力分為兩種,一種是本人有自覺,能夠随意操控的能力,還有一種是無法操制,自行啓動的能力。
「紅巷」的穿越能力就屬于後者,模拟的能力則屬于前者。
這次突然就跟周防尊他們被傳送到五年前就是個例子。像這樣臨時起意的穿越他已經經歷了不少,每次都沒有任何預兆,總會給他帶來點意料之外的麻煩。
控制欲強烈的蒼介大佬讨厭意料之外。
不過,紅巷有一個永遠不變的行動宗旨,是她覺醒之初就與名字一同出現在遼蒼介腦中的——
異能力「紅巷」,是為了“關鍵時刻幫助遼蒼介渡過難關”,以及“合适的時候帶領他及身邊之人走入紅巷”而存在的。
因此,這一次能夠帶領周防尊三人來到五年前,一定也是跟過去一樣,冥冥之中早已被注定的安排。
但是這一點,就不需要告訴周防尊他們了。
很顯然,現在還不是最合适的時機。
遼蒼介那顆轉速超過六百的大腦頃刻間就轉過了這些念頭,面上卻不露絲毫端倪,眼神淡漠的穿過象征回歸本源世界的紅光,不出意外的在紅光褪去時看到了毫無變化的HOMRA酒吧。
他站在原地頓了頓,回頭看了眼三個與自己共同經歷了一番奇遇的少年。
“哦~好厲害!真的回來了!”十束多多良充滿感慨的看着這間酒吧,打量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好像并沒有過去很久的樣子?”
“在穿越時空的時候,原世界的時間是幾乎是停滞不動的,我們這些穿越者自身的時間也會在回歸的瞬間回溯到原本的狀态。”
遼蒼介走了兩步坐到吧椅上,聞言淡淡的解釋了一句。
“也就是說,不管我們在過去生活了多久,身體成長了多少,回來的瞬間還是會變回走之前的樣子嗎?”草薙出雲立刻總結出了結論。
“沒錯。”遼蒼介拽過了吧臺一端的水晶煙灰盒,點燃了一根煙夾在指間,“不過提高了的身體素質是保留的。”
“真是便利的超能力啊。”草薙若有所思的感慨着。
“不是超能力,是【異能力】。”遼蒼介糾正着他,“誕生之初就擁有自己的名字,發動時會有文字組成的光帶閃現,這是【異能力】的特征,跟一般的超能力并不相同。”
“嘛嘛,那種東西都無所謂啦!”十束樂天的揮了揮手,樂不可支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焦黑的石頭,“快看,我特意從那個火人腳下摳出來的石頭!”
草薙出雲下意識吐槽着:“你還把那種東西撿回來了?髒死了,快扔掉。”
“诶~?不要嘛,擺在店裏當紀念品吧!”
“哈啊?說什麽傻話,客人會嘲笑我家店的品味的!”
“怎麽會?絕對不可能的啦,對吧King?”
“好困……”
少年們仍然充滿活力的聲音在店內回響着,遼蒼介撣了撣煙灰,歪頭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藍眸平靜的看不出情緒。
屋外漸漸出現了幾個熟悉的氣息。
遼蒼介沉默的吸了口煙,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回去休息了。”他坐在原地像個主人一樣說着,語氣裏滿是淡然,“第一次進行時空旅行非常消耗體力,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麽疑惑改天再說。”
“嗯……确實,剛回來還不覺得,現在突然就覺得好困啊。”十束揉了揉眼睛,順便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了些許生理淚水。
周防尊幹脆一言不發,沒精打采的轉身就走。
但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又突然轉回了身,認真的定睛看着蒼介。
“改天再見?”他低沉的說着。
遼蒼介平靜的回望着他,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改天見。”
周防一動不動的與他對視着,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十束在此時腳步輕快的走向周防,扭頭對蒼介擺了擺手:“那就改天見啦小蒼!”
他逆着夕陽笑得燦爛,眉眼間毫無陰霾:“我能在今天遇見你,跟着你一起走進那個世界真是太好啦!下一次還能一起玩嗎?”
遼蒼介的動作微不可察的頓了頓。
“……可能吧。”他最終還是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但眉宇間的神色似乎平和了些,“我盡量。”
十束多多良并不強求,開心的又朝他擺了擺手,跟草薙出雲道別之後就拉着周防尊回去了。
酒吧裏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遼蒼介将煙放在嘴邊,但卻沒有吸,只是用淡漠的目光一一略過吧臺後的櫃子上擺放的酒。
“一杯伏特加馬天尼。”
他的視線最終停在中間的俄羅斯酒種上,聲線清冷的點單。
“伏特加三份,琴酒一份,再加貝爾摩德。”
草薙雙手撐在吧臺上,聞言對他露出了無奈又寵溺的笑容:“Oui,un client malin.”
遼蒼介默了默,随後垂眸勾起了唇角:“狡猾的客人……嗎。”
不得不說,挺恰當的。
“哦呀?你還會法語嗎?”轉身調酒的草薙驚訝的擡高了眉毛。
遼蒼介不置可否,低頭掐了煙,随後将視線集中在草薙出雲動作優美的雙手上。
被注視的少年抿了抿唇,一向被客人們誇贊調酒技術高超的他,這次卻差點緊張到犯了錯。
不過好在,他很快便漂亮的把酒調好,将其裝入利口酒杯中,彎腰将杯子輕推到蒼介面前:“請用。很辛辣的哦,慢點喝。”
遼蒼介淡淡的點了點頭,端起酒來幹淨利落的一氣喝盡。
“喂喂……”草薙露出了頭疼的笑容。
他給自己也倒了杯蘇打水,慢慢逛到蒼介旁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
“你是想把自己灌醉,這樣就不用愧疚了嗎?”
身邊的人冷不丁這樣說道。
遼蒼介波瀾不驚的看着前方,慢悠悠晃着空掉的酒杯:“我為什麽要愧疚?”
“別裝傻了。”草薙苦笑了起來,“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會有專人過來把我們的記憶清除掉。尊和十束就是預感到了這個才一直不願意走的吧?好不容易成了朋友,就這麽讓我們忘了,你不會愧疚嗎?”
“朋友……嗎。”
遼蒼介漫不經心的擺弄着酒杯,并沒有回答草薙的問題,只是意味不明的重複着這個詞。
他偏頭看向草薙,冰藍的眼睛仿佛能直直看進少年心底深處:“也包括你嗎?”
草薙出雲愣了愣,下意識逃避的偏開視線,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這個……當、當然也包括我了啊?”
“是麽?”遼蒼介索然無味的應了一聲,輕描淡寫的放過了這個問題,看不出情緒的沉默下來。
草薙出雲松了口氣,随即卻莫名的升起了些許失落。
就在這時。
“出雲君,要試試看用第二種辦法消除異能的副作用嗎?”
旁邊的人突然這樣說着,語氣也好神态也好都是十足的平靜,像是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不對。
“……”
“……哈啊?”
第二種辦法什麽的……不就是……?
草薙出雲不知不覺瞪大了眼睛,完全反應不能的将視線轉回去,嘴中發出遲滞又幹澀的聲音:“你……什麽意思……?”
不敢置信的,卻隐隐含着一份難以啓齒的期盼的話語戛然而止。
遼蒼介在草薙怔忡無措的注視下捏住了他的下巴,傾身在他唇上印下了淺淺的一吻。
煙草和薄荷的氣息在一瞬間充斥了鼻腔。
草薙出雲的瞳孔緩緩收縮,呆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那雙海藍眼眸,大腦陷入了可怕的空白。
随即,被更深刻的“饑渴”淹沒。
“啊……果然單單只是這樣還不夠。”
遼蒼介像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狀态一般,嘆息一樣的輕喃着,戴着白手套的拇指輕輕撫摸着少年泛上粉色的頰側。
“沒關系,出雲君,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他堪稱寬容的安撫着反應青澀的少年,散漫的勾起唇角,細長的眼尾漸漸勾出一股令人口幹舌燥的輕佻笑意。
“不用感到羞恥,讓你産生這種渴望歸根結底是我的錯,我可以全部都滿足你。……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告訴我,自己一直想對我做的,心底一直渴望着的,視線不只一次掃蕩過來時所注視的——”
少年冷硬卻英挺的面容近在眼前,鼻尖與草薙近乎于親昵的相蹭,薄而色淡的唇因為酒液的滋潤而透着無比誘人的光澤。
“——到底是我的哪裏呢,出雲君?”
空氣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泛起潮濕的熱意。
草薙出雲呼吸發抖的說不出話來,鬓角滲出的汗水被身上之人漫不經心的吻去,喉結因為身體深處泛起的渴意而游移不定的滾動。
“是這裏嗎?”銀發少年将反應青澀的前輩壓在吧臺上,輕輕吻過他發抖的唇中,下巴,喉結,和鎖骨。
他居高臨下的望着面紅耳赤的草薙出雲,唇邊的弧度緩緩變得玩味。
“還是說……是更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