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公園14
第24章 公園14
“幸福是永恒的幸福。”
“只有他人幸福,我們才會幸福。”
“加入我們,一起幸福。”
是的,活了24年,周奕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純粹的幸福。
不用去面對生活的瑣事,不用去面對生活的壓力,不用去處理感情的沖突,就是單純的開心,單純的幸福,由內而外的幸福。
只要聽從監管者的,就能得到這種無與倫比的幸福。
今天是周奕參加郊游團的第一天,他早早就收拾好東西,登上了來接他的公交車。
車上司機很和藹,見周奕帶着大包小包上車,還叮囑了幾句不要掉東西,周奕點頭微笑的說:“謝謝你的提醒。”
這是一輛稍顯破舊的公交車,但內部很幹淨,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公交車裏,暖黃色的光線顯得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果然又是幸福的一天啊!
周奕是第一個來的,所以選了後排的一個靠窗的座位。在他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上方行李架的時候,突然從上面掉下來一個東西,險些砸到他臉上。
“這是?”
周奕從地上撿起它,仔細端詳。
是一把剪刀,小的,用來拆快遞剛剛好。好像不知道用過多少回了,上面還有一些紅色生鏽的地方,怎麽擦都擦不掉。
周奕的手指拂過刀尖,感受到指尖觸碰到時些許的刺痛:“粉色...是誰下車的時候忘記拿了嗎?”
“怎麽了?小夥子。”
這動靜引得前排司機連連往後看,周奕習慣性的把剪刀放進褲袋裏面,搖着頭說:“沒什麽,我包裏的東西不小心掉了,剛放進去了。”
司機嗯了兩聲,轉過頭忙自己的事情。
周奕把自己的背包往裏面推了推,确定不會因為颠簸掉下來以後才安心的坐在椅子上。陽光曬得人都暖洋洋的,實在是太舒服了,周奕剛坐下去人就睡着了。
這種感覺有點像鬼壓床,腦子是清醒的但是眼皮卻睜不開,朦朦胧胧中周奕感到有人在自己旁邊待了很久,叮叮當當的,似乎在翻找自己剛剛放上去的行李。
是假的吧,怎麽可能有人會去翻自己的東西呢。
車開了好一會,周奕才醒。他環顧四周,原本空蕩蕩的座位此刻幾乎全都坐滿,聊天,吃東西,熱鬧的不行。
周奕旁邊也有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這裏的。
是一個男的,和他差不多高,就是臉上有一道恐怖的傷疤。從眉毛到臉頰中心,看起來很是恐怖。
旁邊的男人正在閉目養神,眼睫毛很長,眼皮底下的眼珠亂動,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周奕正在打量他時,男人突然睜開眼睛。下一秒,男人拿着手上的水果刀對準周奕,眼裏全是紅血絲和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戾氣。
....這不是哪裏來的殺人犯吧。
對面男人看見周奕害怕的眼神,明顯一愣,薄唇輕啓:“是你嗎?”
上一秒拿刀尖對着自己,後一秒又和自己搭話,周奕活了25年頭一回見到這種人,想張嘴罵,不知道為什麽卻說成了:“....想跟我搭讪的話,不要用這麽老套的套路。”
男人也愣了一秒,随後似乎發現自己認錯人了,禮貌的說:“不好意思啊,你太像我的初戀情人了。”
“...”
他是不是又搭讪了一次啊?
周奕不想搭理,不代表刀疤男人不想搭讪。
他閉着眼睛還沒到兩秒,就感覺到耳朵邊一股熱氣撲來,弄得耳朵癢癢的,随即低沉的聲音響起:“你也去郊游啊?”
頭往旁邊一偏,周奕聲音裏帶着明顯的怒意:“嗯,我要睡了。謝謝。”
拒絕的很明顯,可惜隔壁的人裝聽不見,自然自顧自的找周奕聊天。
周奕很煩這人的自來熟,重話也說了,好話也說了,但這人就是一副我就要跟你聊天的架勢,活脫脫一個無賴。
周奕只能随口敷衍兩句。
男人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很眼熟?”
周奕說:“沒有。”
男人又問:“你暈車嗎?”
周奕回:“暈,你上車就暈。”
其實不暈,周奕從小到大就沒有暈車過,但是那又怎樣,對這種神經病一樣的人說什麽實話。
男人似乎覺得這個回答很好笑,哈哈幹笑了兩聲,然後繼續問:“那能不能以你暈車的特性,判斷一下這輛車在行駛中嗎?”
“.......”
這是什麽廢話,車都開出半天了,不在行駛中那還在哪裏。
旁邊的男人一眼看穿周奕臉上不耐煩的情緒,把手伸向周奕眼前,引導他看向自己的眼睛說:“你再看看呢?行駛途中的環境什麽的。”
周奕只覺得的無趣,偏過頭懶得搭理這個神經病,轉頭看窗外的風景。
但男人的話像一個小錘子一樣,在周奕心裏時不時敲一下。
窗外的風景....
周奕思緒被帶偏,開始注意着窗外因為速度過快而虛化的場景。
公交車是不是不能開的這麽快?好像,又可以。
雖然看不清具體的建築,但是能通過移動下的顏色和結構區分。周奕默默在心底從一數到三十。他驚奇的發現,行駛途中外邊的顏色和結構好像沒有變化。窗外的整個畫面,只有他稍微開了一些的窗戶裏透出的風是流動的。
這輛公交車,是一直在周圍打轉嗎?
周奕稍微仰着頭,窗外有個建築物很高,一個三角形的建築物。他剛上車的時候看到過的,而現在還在窗外原來的位置,一動也不動。
....我是從哪裏走過來上這輛公交車來着?
“歡迎大家來參加我們郊游團,現在給你們發放帽子,大家一定要帶好不能摘下啊,不然跑丢了我們可不負責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周奕的思路,公交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位戴着紅帽子的男人,帽檐壓的很低,看不清臉,說話的聲音很緩慢,像是念睡前故事一般。
男人推着只有在火車上才會出現的小推車,上下三排都是清一色的黃帽子。
不知道為何,周奕看到帽子的第一眼就生理性的恐懼,全身上下感覺到一陣刺激性的酥麻。
前排的人都不像周奕,反而紛紛為帽子的到來而歡呼雀躍。一個接着一個戴上了紅帽男人遞過來的帽子,穩穩的扣在自己頭上,然後繼續和周圍的人談天說地。
或許只是錯覺罷了?
周奕選的位置處于後排,紅帽子的男人發完前面的才會發到周奕那裏。
随着推車滾輪聲越來越近,周奕漸漸開始呼吸急促,背後不自覺的冒冷汗。
每個戴上帽子的人在紅帽子離開後,臉上都出現了詭異的微笑。他們虔誠的雙手合一放在胸前,目光向上,嘴裏喃喃的念着:“奉獻,奉獻,奉獻,奉獻....”
仿佛在戴上的一瞬間,什麽難過憤怒統統消失,留下最純粹的感情。
紅帽子發的越多,這股如鬼魅般的朗誦聲音就越來越大。頓時,周奕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是蛛絲的房間,白花花的,柔軟又黏糊,粘的他全身上下都是。
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向上看,頭頂上還吊着個人。那個人脖頸處鮮紅,沒有眼睛只有眼眶,張開血紅色的的嘴說:“小娃娃...回到家...這次死的是誰呀....”
剎那間,一只手抓過周奕的右手,過大的力道促使周奕從幻覺中驚醒。
是旁邊刀疤男子的。
他右手拿着之前的水果刀,左手手臂手臂有一道剛剛被劃開的刀口,還在滴血。周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挽起袖子拿着水果刀朝着上半部分的手臂狠狠劃了過去。
“!”
想說的話的嘴被男子拿剪刀的手堵住了,剪刀刀尖帶着血,對着周奕的眼珠。
就差那麽一點,就能戳進周奕的眼珠。
周奕不敢動,滾輪聲越來越重,四周的人好像都沒有發現這裏的異常,在外人看來也只是靠得近罷了。
男子湊近周奕耳朵旁邊說了一句雲裏霧裏的話。
“周奕,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遇到幻覺的時候要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說完從褲兜裏搜出一節衛生紙,給周奕擦幹血,把袖子挽下來。如法炮制的給自己弄了一遍,當衛生紙和水果刀同時放進口袋裏時,推車滾輪到達兩人的身旁。
周奕這次看得清紅帽子的樣貌,眼珠是類似于蛇的豎狀,黑眼珠,略帶昏黃的眼白,看一眼就能讓人從心底升起害怕,很恐怖。
不,恐怖嗎?不恐怖吧。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參加這個旅游團好幾次,每一次都非常的快樂。從周奕有認知開始,領隊的紅帽子就是長這樣。
周奕腦子裏面好像出現了兩個小人,一個在說:“快跑吧周奕,這裏不正常。”
另一個在說:“這裏多好啊,只要聽話就不會有沒有任何痛苦。”
痛苦,什麽痛苦?手臂上被旁邊男人劃的傷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麻麻的,這就是痛苦嗎?
“你不想戴帽子嗎?”
旁邊一道聲音響起,周奕這才看見小紅帽的帽子發到自己面前,一旁的刀疤臉男人已經戴上了,正在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好怪,這男人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吧。周奕透過小紅帽,看見斜對面的人戴着黃色帽子,頭幾乎快九十度的扭轉着,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心裏那股難以表達的感受又出來了。
周奕接過這頂帽子,微笑的道了聲謝謝,拿着往頭上帶。
紅帽子看見兩人都穩穩的帶在自己頭頂上,這才心滿意足的去發下一排。
啊啊,奉獻。
幸福的基準是無私的奉獻。
....
今天是周奕來這裏的第二天,監管者吩咐他去拿毯子,天氣有點冷。
周奕不會違背監管者說的話,因為每當周奕說的話帶點疑問語氣的時候,監管者那雙豎着的瞳孔就會一動不動的地盯着他,眼裏的東西如狼似虎,看的周奕心裏發慌。
在這裏沒有人敢違背他,也沒有人想過違背他,監管者的指令就是一切準則。
“你好,我來拿東西,監管者說他放在這裏了。”周奕對剛下車的人說着,這個人是專門看管物品存放的。
對面的人沒有理會,也沒有轉頭。周奕再次詢問道:“你好,我來拿東西。”
對面的人依舊沒有轉頭,背對着周奕聳着肩,手臂亂揮,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唯有戴着黃色的帽子分外顯眼。
周奕剛想上前,手臂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來的突然,他下意識的用另一只手捂着疼痛處。等他再次擡頭的時候,眼前的人赫然換了一副新的模樣。
身上穿的還是之前的衣服,但是已經破破爛爛,上邊還有許多的灰。手臂和肩膀的連接處很明顯是斷的,卻被兩個鈎子一邊一個,從肩胛骨與手臂強行鏈接起來。這人的頭部位置已經全然不見,一根紅色類似于樹根的地方從血淋淋的脖子橫截面衍生出來,大約三厘米。
頂部分離成了許許多多細小的紅色柱體,蠕動着,好像在尋找養分,更像是人體大腦的神經元。
周奕從心底打了個寒顫。
“.....”
他不動聲色的往後移動兩步,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樹葉。
‘喀嚓’一聲。
面前的無頭怪緩慢而僵硬的轉過頭。
周奕眼裏充滿了恐懼,這比被監管者的盯着的時候,恐懼更甚。
就在周奕準備轉身跑的時候,突然眼前白光一閃,身前的人又恢複成了之前的模樣。中年男人似乎是很詫異周奕的動作和臉上戒備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遲疑的問:“怎麽了?”
“啊....?”
戴着黃帽子的男人再一次開口:“你怎麽了?怎麽滿頭都是汗?”
他右手摸上自己的額頭,果然濕透了,還有一些頭發粘在額前。
對面的男人周奕認識,周奕喊他鐘叔。是自己剛來的時候主動和自己搭話的男人,40好幾,穿着t恤和工裝褲,說話很重的口音。為人也負責,細心的教導周奕要幹什麽,一定要聽監管者的話就是鐘叔跟他說的。有一次他和周奕聊天的時候他還笑着說:“你跟我兒子一樣大咧,年紀輕輕,真是好啊。”
他對周奕有很大的好感,經常會透過周奕思念他自己的兒子。所以每次和周奕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周奕情緒不對勁時也會鼓勵他。
鐘叔擔憂的上前詢問:“呀,你這沒事吧,怎麽像被吓到了哩。”
周奕習慣性躲掉他關心的手,後退一步道謝着:“沒事,謝謝鐘叔。監管者叫我來拿毯子。”
鐘叔打量了幾眼,似乎是确定他真的沒什麽事後憨厚一笑:“毯子是吧,我給你拿哩,你等會。”
接着轉過身在一個大箱子裏面翻找着。
周奕剛上前走兩步,一直捧着手臂的那只手随着他的動作揮動着,碰到後手臂上又是一陣刺痛。
好像是手臂上...
周奕擡起右手臂,揮起袖子,這才發現自己皮膚上面居然有一個淺淺的刀口。剛剛的所有疼痛都是這個刀口發出來的。
只是,衣服袖子都是完好無破損的,他是什麽時候多的這個刀口?
“赫赫....”
鐘叔發出低沉的聲音,周奕擡頭望過去,險些心髒驟停。
面前的憨厚男人又成了之前的那副恐怖模樣,正在翻找東西。
手臂伴随着男人翻找東西的幅度一上一下,沒有皮肉組織的骨骼沒幾秒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周奕聽的頭皮發麻,又不确定眼前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他只能壯起膽子試探性的詢問道:“鐘叔...?拿好了嗎?”
眼前人沒有像往常一樣慈眉善目的轉身詢問,反而一個勁的還在往箱子裏面翻找。
帽子,驅蚊液,扇子,都被翻出包直接掉在了地上,聲音不大不小,但旁邊的鐘叔反而沒有任何反應。
“鐘叔?”周奕又叫了一聲,眼前事物的變化讓他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對監管者命令的絕對服從又讓他挪不動往後的步伐,巨大的恐懼感從腳心延伸上來。他伸出顫抖的手臂,試圖讓自己的腿動起來。
“赫赫....”
面前的無頭怪物突然停止手中的動作,緩慢而僵硬的轉過頭。周奕剛看見那殘缺不齊的下巴,鐘叔的臉就在他眼前恢複成了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他看周奕緊張兮兮的樣子,轉過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東西。一臉莫名其妙的問:“怎麽了?小夥子,我身後有什麽東西嗎?”
周奕被之前所見到的怪物吓得不輕,見到鐘叔現在這樣。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聲音略微帶着點些顫抖的說:“吓死我了,鐘叔你是不知道你剛剛....”
聲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鐘叔’左手臂赫然是怪物的模樣,沒有皮肉只有骨頭,手掌還抓着監管者要的毯子。
“怎麽了?小夥子。”
‘鐘叔’繼續詢問着,和藹可親的模樣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他的臉只有了一半,切割面血肉模糊的暴露在空氣中。臉上唯一的眼睛眯着,周奕在細小的眼縫中看到一陣紅色的光芒。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
周奕不知怎的心裏貿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氣,控制着他的雙腿朝反方向猛烈的跑着。
哪知他剛轉身,身後的怪物就逐漸站了起來。從脖子處延伸出的神經元盤旋着。怪物的動作很慢,但神經元卻很快,如鬼魅一樣朝着他的背部襲來。
過快的速度讓他的肺部每呼吸一口都疼,周奕滿腦子都是想要活命,他顧不得監管者的命令。用餘光瞥到一個花壇,裏邊的草很高,而且看起來葉子很幹淨。周奕想也不想的直接鑽了進去。他撐着膝蓋,一下一下的喘着氣。草坪的高度剛好能夠完全的遮蓋他的身形,周奕小心翼翼的扒開樹葉就看見那怪物正在到處找他,神經元盤旋着,速度很快。鐘叔岣嵝着朝前走着正好走到了周奕的眼前,那神經元像是有嗅覺聽覺視覺一樣,緩慢的朝周奕頭頂上方移動着。
周奕用自己的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聲。
“咔噠!”
遠處傳來什麽折斷的聲音,周奕大氣都不敢出。剎那間,神經元九十度轉彎,帶着鐘叔的身體朝着發出聲音的地方快速追過去。
“那是什麽東西....”周奕自言自語道,因為害怕而失焦的瞳孔漸漸聚攏。他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待到那怪物完全走了以後才敢從草叢裏面鑽出來。
毯子在鐘叔身上,鐘叔已經變成了怪物。現在是不可能重新拿回毯子。
——但監管者的命令是絕對不可以違抗的。
男人擡起頭,看到淺棕色的天空上微微發紅的月亮,突然太陽穴一陣疼痛,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出發的地點,站在眼前的赫然就是監管者。
監管者還是那副表情,微笑着,眼眸中的蛇瞳泛着淡淡紅光。
他緩緩開口,吐出殘缺不齊的舌頭說:“居然又讓你跑掉了,你是被什麽東西在保護嗎?”
周奕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麽?”
管理員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啧啧兩聲,繼續說:“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在藏些什麽。”
巨大的壓迫力讓周奕的雙腿不自覺的跪在地上,像設定好的程序一般,頭向下低,一邊道歉一邊說:“對不起,我錯了。”
頭頂半天沒聲音,周奕看到管理員的模樣換成了一個女人的,穿着白裙,看起來很消瘦的女人。
女人的聲音緩緩開口:“阿奕…我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呢?”
這是誰?
周奕不知道這是誰,也不熟悉這聲音。
唯一的想法只有快湧出腦子裏面的‘快給她道歉!!!’。
“對不起...”周奕保持之前的姿勢開口說。
顯然女人沒有打算放過周奕,兩只手伸出将周奕扶起來。
周奕比女人高一個頭,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女人的頭頂。
扶周奕起來的手,上面滿滿的全是刀片或玻璃碎塊劃過的疤痕。嫩白的手和兇殘的傷疤形成鮮明的對比。
女人仰着頭與周奕對視,脖子上發紫的淤青格外醒目,好像特意給周奕顯示的一樣。
女人說:“阿奕,你看,這是你害的....”
帶着黃帽子的男人不停的搖頭,眼裏已經沒有了清明。眼含着淚水,一邊後退一邊說:“不....不是我..”
女人沒有給周奕逃離的機會,強行的拉過周奕左手,按在自己的淤青處,哄着:“是你害的…周奕....你才是惡人,我身上的每個傷口都是你害的。”
兩人交織的手被用力甩開,周奕眼裏全是嗜血的瘋狂:“不是我!!”
對面的女人也突然暴走,吼叫着:“我有說錯嗎!周奕!都是你害的!我的死都是你害的!!”
這時周奕才發現所在的地方變了,比起公園,現在更像是在客廳裏。
女人躺在正中間的沙發上,手上的刀口猶如噴泉一般,不停地流出鮮血,在地板上彙聚成了一灘血。周奕就這麽呆呆的站着,他想跑,腳後跟卻不聽話。
沙發上的女人緩緩轉過頭,開口道:“別走....”
突然,地板上的鮮血流動着,順着地毯紋路流到周奕身邊。周奕動彈不得,莫名其妙的力量讓他眼睛都不能閉着,眼睜睜看着女人瘋狂的大笑着,口中念念有詞:“我讓你別走!是你害了我。”
鮮血速度越來越快,在周奕腳底下彙聚成一圈,順着周奕的大腿往上延伸,猶如帶刺的荊棘。每附上周奕的身體,就會感覺到一陣疼痛,像細長的針,沿着血管一針一針的紮上去。
女人的笑聲還在耳邊游蕩,恍惚着周奕好像看到了一個男人站在沙發旁,他想要靠近,卻又無法動彈。
周奕聽見一個夾雜着電流的怪異聲音說:“周奕,就是這是你的罪行嗎....”
荊棘包裹了他的整個身軀,只剩下一張嘴,額頭上被刺穿,血液流到嘴角。
“——啊!你幹什麽啊!”
幻覺被徹底打破,周奕癱坐在地上,腦內一片空白。一具新鮮的屍體被戴着黃帽子的人直接丢在他的腿邊。被開顱的腦漿流了一地,周奕慌亂的朝右邊爬着,生怕沾上一點兒渾濁的白色。
監管者瞳孔恢複成了人類模樣,甚至比人類更加細小。他不耐煩的對黃帽子說:“你幹什麽!!”
黃帽子是個臉上長着雀斑的男人,周奕只覺得他眼熟。雀斑男眼神呆滞的說:“監管者,您要我找的食物。夠了嗎?”
監管者不耐煩的擺擺手,惡狠狠地瞪了一下周奕。不知為何周奕感覺他的身形好像比之前更加矮小臃腫了些,連身上那套衣服都有點撐開了。
雀斑男又問:“監管者,您還要嗎?”
監管者喘着粗氣,他的臉如同發面饅頭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大。被雀斑男詢問後,臉色更加的不悅。他像是回避着什麽一樣,拿起自己頭頂的帽子就往自己臉上蓋。稍微失真的聲音通過帽子傳到周奕耳朵裏。他說:“周奕,給我找幾個新鮮的人吃。快去!你也是!”
後面那句是對着雀斑男說的,監管者說完就走了,周奕盯着他越來越胖的背影,隐隐約約聽到了扣子崩開的聲音。
周奕手臂上的刺痛又來襲,他的記憶停留在自己跟監管者道歉的時候,後面發生了什麽就是想不起來,但身上的疼痛确是鮮明的。
周奕想到了忤逆監管者的後果,心有餘悸的捂着右手往左邊亭子走去,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人...新鮮的人....”
在兩人都走了以後,那雀斑男哼笑一聲。摘下自己的黃色帽子随手丢在地上。他金色的蛇瞳在微弱的太陽光下熠熠生輝。雀斑男雙手攤開放在胸前,随後一個本子和一張筆漸漸浮現在他手掌心。本子是純黑的,封面用金色的行楷寫着:調查局監管者筆記。
雀斑男翻兩頁在上面用筆寫了幾行字然後直接關上,本子又消失在了空氣中。他用玩味的語氣說:“還有東西敢冒充我?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嘴巴一張一合,嘴裏的舌頭纖細,舌尖分叉平滑,沒有斷截面。像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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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管者:我看是誰在冒充我!!
監管者是蛇,審判者是蜘蛛。兩個人為同事且是合作夥伴。監管者負責跟随并引導罪人找到罪證,并提交給審判者,審判者完成後續的罪證整理審核以及最終審判。
王金的手寫紙條,被開除的檔案和娃娃等都是監管者找到的。審判者遲遲判不下來是因為即使找到了罪證也需要核實前因後果,而女人的那一通電話就是核實到位,所以才會進行審判。
兩個人很煩對方,理由是監管者覺得審判者只知道吃,審判者覺得監管者只知道玩角色扮演。
偷摸說一句,監管者也負責罪人的保護工作,罪證會實體化,有一些會異常強大。
再偷摸說一句,黃色小紙條就是監管者寫的。
監管者(打開臺燈):我寫!我寫!我努力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