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酒後吐真言

中秋月全團圓時。

這楊宇穿越後的第一個節日,因此他格外重視。有道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無論時空還是時間,月亮始終是那個月亮,他可以通過賞月來一解對家人的相思之情。

中秋夜宴要在晚上舉辦,女子們祭拜月亮,未婚女子尤為虔誠,希望月神可以保佑她們找個好丈夫。男子則三五好友齊聚一堂,品酒賞月,吟詩作對,在貴族與文人中間十分流行。

吃到一半,李瑁提議玩行酒令。唐朝常見的酒令,有“律令”、“骰盤令”和“抛打令”,李瑁出自宮廷,偏愛風雅穩重的律令,而律令又分為很多種,最時髦的當屬作詩。

楊宇的文學水平不行,這可是詩詞鼎盛的唐代,他還是不要出來丢人現眼了。

“我不喝酒,我也就不玩了吧?”

李瑁問道:“今日仲秋,你一盅也不吃?”

他們喝的是一種淡綠色的米酒,正常來說,米酒應該是乳白或微黃色的,綠色的米酒說明此時的釀酒技術還不過關,釀制發酵的過程中,跑進其他微生物去了。楊宇不敢喝這種酒,生怕拉肚子,如果那兩人不幸跑茅廁,他還能幫忙遞一遞廁籌。

高寶兒現如今面對李瑁,也不像之前那樣畏手畏腳的了。兩人無需席糾,面對面坐下,開始宣令。看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楊宇只能在旁邊傻笑。

李瑁身為受寵的皇子,教養學識自不必說,令楊宇感到驚訝的是,高寶兒雖是內侍,卻也能說出對仗工整,辭藻華麗的詩句來。李瑁抿了口酒,挑眉笑道。

“你的學問很好。”

高寶兒謙虛道:“十八郎過譽了。我曾有幸伺候過李翰林幾日,得到過幾句他的點撥。”

楊宇驚訝道:“難道是詩仙李太白?”

高寶兒笑道:“可不就是他。”

在唐代詩人的全明星天團中,絕對C位當屬李白。那一首首脍炙人口、想象卓絕的詩篇,簡直是楊宇上學期間不可磨滅的噩夢。他倒是很想當面問問這位頗有風采的大詩人,你寫了那麽多首詩歌,尤其是喝醉時候即興創作的,難道你自己都能背得下來?!

行酒令玩膩了,高寶兒喝得微醺,竟大着膽子說道。

“阿郎,跳一支《霓裳羽衣舞》助興罷?”

楊宇差點沒把嘴裏的燒鵝噴出來,這……這他哪裏會?廣播體操都忘得差不多了。

李瑁說道:“此乃宮廷舞樂,在此處表演,不妥。不若随便唱上一曲?”

楊宇冷汗涔涔,唱歌他也不會啊……吼秦腔你們聽嗎?他故作鎮定道。

“靡靡之音,自從離開長安後,我就發誓好好做人,再也不碰這些了。”

李瑁愣怔片刻,随後微微一笑,回房取出琵琶,說道。

“你有志氣。也罷,今日便讓我獻醜一曲罷。”

只見他盤腿坐下,擺好姿勢,稍加思索,調好琴弦,微微颔首,指尖輕輕一撥,悠揚動聽的樂聲自他那修長漂亮的手指下流淌而出。

此時月上中天,明亮銀盤懸于天幕之上,銀色柔光傾斜而下,鋪滿大地,柔和萬物。

李瑁身着一件月白色圓領長袍,烏發随意挽起,如瀑般的墨發連同雪衣下擺随風而動,飄然出塵如仙子,仿佛下一刻便會乘風而起,登頂天上宮闕。他忘我地彈奏着琵琶,眉峰舒展,鷹眸輕阖,嘴角輕擡,面容平靜而祥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再沒有任何幹系。

楊宇看着李瑁,不由得熱淚盈眶。

那琵琶聲時而急促,時而溫婉,嘈嘈切切,珠落玉盤。如長安城的春風,如江南道的秋雨,如金戈鐵馬的戰場,亦如恢弘華麗的大明宮。

此刻的李瑁雍容安詳,尊貴昳麗,這樣的貴重親王、風流人物、無雙公子,也只能是盛世大唐才養育的出,他的華貴、他的大氣、他的自信,正是錦繡大唐的傳世風貌。

一曲彈罷,李瑁将琵琶放置腳邊,長舒一口氣,颔首微笑道。

“許久不彈,見笑了。”

楊宇咽口唾沫,堪堪回神,由衷地稱贊道。

“你彈得可真好。”

李瑁說道:“我的舞樂造詣,不及父皇分毫,亦不如你。”

楊宇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它做什麽?來,喝酒!”

說罷楊宇忘了自己不喝酒的事情,端起一杯酒,仰頭便一飲而盡。喝罷,酒液在喉間隐隐回甘,味道竟然還不錯。楊宇咂咂嘴,又說道。

“味道還不錯……還有嗎?再來點!”

高寶兒提壺替他滿上,楊宇又一飲而盡,見他喝得香甜,高寶兒說道。

“阿郎,節前還存下了一壇荔枝酒,可要嘗一嘗?”

“好好,可以喝上一點。”

高寶兒搬來酒壇,拍開封泥,濃烈的酒香伴着清甜的荔枝果香撲面而來。

三人各自斟滿,舉杯邀月,碰在一起,潑灑出些許琥珀色的酒液來,落在榻上,在月光下好似晶瑩剔透的琉璃珠子,華光溢彩。

說笑吃喝一陣後,楊宇已歪倒在榻上,他打了個酒嗝,面頰粉紅,醉眼朦胧道。

“還有麽……不要米酒,還要荔枝酒,那個更好喝。”

高寶兒勸道:“阿郎已大醉了,不可再喝了。”

“我再喝一點……”酒醉的楊宇面若桃花,眼神迷離,越顯嬌憨可愛:“今晚好痛快。”

李瑁起身下榻,要去煮醒酒茶,并對高寶兒說道。

“你守着他,我去煮些梅湯來解酒。”

高寶兒哎了一聲,将楊宇扶坐起。楊宇手臂一伸,搭在高寶兒肩上,大聲與他稱兄道弟。

“哎,兄弟!我今天真的很高興……自從來這裏,我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像現在這樣,每天有吃有喝,有朋友家人狗子,還有小事業……還有什麽不滿呢?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去山上散散步……不用買房買車,不用考慮娶老婆生孩子,錢能省下一大筆……”

“是,阿郎說得十分在理,十分通透。”

楊宇語無倫次道:“我之前活得……不行!太不行了!現在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我以前過得連狗都不如,沒有自由,沒有理想,每天被人呼來喝去,忙得要死……”

楊宇說的是自己以前上班當社畜的日子,高寶兒卻以為他在說入宮後的日子,臉色微變,向廚房方向瞥了一眼,小聲地提醒道。

“阿郎,慎言。”

“怕什麽!他媽的!”楊宇大聲道:“我之前活得太累了……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高寶兒臉色發白:“阿郎,聖、聖人……很是寵愛你。”

“……他?李隆基!他算個屁?!”

高寶兒雙手發抖,恨不能去捂住楊宇的嘴,他緊張地看向廚房,低聲道。

“阿郎!你怎可直呼聖人名諱,此乃大不敬之罪。”

“我呸!”楊宇啐道:“我偏要說,怎麽了?皇帝怎麽了,做錯事不讓人說了?太宗皇帝都虛心納谏呢,他作為子孫,憑什麽不向祖輩學習?是,他是有本事,之前也是個明君,可後來都做了什麽事?好好的大唐江山,被他禍害成這樣,還把罪名往楊貴妃身上推……人家又做錯什麽了呢?年輕貌美的人,偏要去伺候一個糟老頭子,變态,惡心!”

高寶兒睜着眼睛,此刻的他好似一只混入狼群中的哈士奇,哪裏敢說話?

李瑁剛端着一碗酸梅湯從廚房裏走出來,便聽見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頓時臉色陰沉,當場就硬了,指的是拳頭。他李家的江山,憑什麽被一外姓人指摘?況且,難道楊玉入宮為妃,就沒有他自己的私心在?此刻卻将自己摘了個幹淨,當真是好厚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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