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讓一下
第015章 015 讓一下
趙展磊趕去格鬥室那邊,正好看到幾個人急匆匆往這邊走,他随手攔下一個,“怎麽了,看你們這一個個滿頭大汗屁滾尿流的。”
“傅、傅書行好像瘋了。”
“什麽?”趙展磊說:“你說清楚點。”
那人卻苦着臉連連擺手,撐着肚子說:“磊哥你趕緊去看看吧,我先去找樓德導師了。”
趙展磊大步走向格鬥室,還有一段距離,就先察覺到了不正常。
有一種躁動不安的、憤怒失控的精神力正在狂轟亂炸,無差別攻擊!
趙展磊身為哨兵本能的戰鬥欲被激起!
他一把推開門。
正巧有人被揍飛到門口,砰的一下摔在地面。
那人迅速爬起,像先前那幾個哨兵一樣,屁滾尿流的就往門外跑。
趙展磊被他撞一踉跄。
再看格鬥室,地上餃子似得橫七豎八躺了幾個哨兵。
唯一站着的人就是傅書行。
傅書行沒戴手套護具,握拳的指骨深紅,穿着黑色運動背心的他一身鏖戰後的熱汗,他喘着粗氣,雙眼隐隐發紅,表情跟平時的波瀾不驚完全不同,像是一頭已經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趙展磊被激起的那點戰鬥欲瞬間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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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哨兵說什麽來着?
傅書行好像瘋了。
是,瘋了。
前兩次發瘋,一次是撕蟲子,一次是揍徐源規。
第一次跟第二次間隔半個月。
第二次跟這一次間隔……半天。
趙展磊不由咽了咽,下意識把手裏紀恂給的餃子盒往身後藏。
傅書行低啞的開口:“來。”
“呃……”趙展磊從小到大跟傅書行打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架,就沒一次贏的,可以前這家夥好歹會手下留情,今天這情況看上去不太見得,所以他審時度勢,及時認慫的說:“馬上要上課了,行哥,下次再打吧。”
“過,來。”
趙展磊暗暗吸口氣,看地上躺着的那幾個哨兵像毛毛蟲般往門口這邊挪,決定犧牲小我,硬着頭皮走進格鬥室。
一走進,格鬥室裏傅書行焦躁憤怒的情緒瞬間影響到了趙展磊。
趙展磊像獸一樣豎起後脖頸的汗毛!
“行……”哥。
話還沒出口,分明幾米遠的傅書行瞬間到了眼前!!
趙展磊只來得及把餃子盒往旁邊一丢,立刻擡手擋住傅書行那一擊,擋是擋住了,但那痛讓他大腦一激靈,完全不敢輕視,立刻進入戰鬥狀态跟傅書行過了幾十招!
趙展磊知道自己打不過。
他沒活動筋骨,傅書行卻正打的火熱,全身肌肉力量處于最強的爆發階段,硬碰硬絕對撐不過兩分鐘。
但傅書行打的久體能消耗的也多,自己剛上場,打久一點是可以占到便宜的。
得拖。
避其鋒芒,抗住爆發,就還有機會!
問題是,傅書行真瘋了!
那破空來的每一個拳頭好像都能把人顱骨砸碎!
剛剛他打那幾個哨兵好像沒這麽大脾氣吧!!!
趙展磊真是有苦說不出,分明是你自己嘴硬說什麽不喜歡要把人推給我,現在又在我身上撒氣!!
他勉力招架,屬實夠嗆。
幾分鐘後,趙展磊反守為攻找喘息機會,卻被傅書行躲開,然後就因為着急進攻露出個破綻。
挨了第一下後,破綻就像雨後春筍一個接一個。
即使趙展磊身體結實抗揍耐打,也抱頭鼠竄着連連求饒:“行哥,行哥別打臉!有話好好說,別打臉!我還要追……啊——!!”
樓德導師趕到的時候。
趙展磊像“死魚”一樣癱倒在地,臉被揍成豬頭。
而一旁坐着的、被傳“已經瘋了”的傅書行看上去十分冷靜,他手裏拿着一盒餃子,正一個一個夾着吃,狀态看上去和平時一般無二。
“……”樓德導師說:“傅書行,你出來一下。”
傅書行:好。”
不緊不慢的把幾個餃子都吃完,他合上蓋子,走出格鬥室。
樓德導師站在走廊上,對傅書行說:“你挺長一段時間沒做精神疏導了吧?”
傅書行說:“我沒事。”
樓德導師說:“等下你去鑒定樓做個精神力和情緒穩定值的檢測。”
傅書行看着樓下跟在艾麗斯導師身後的小向導,沒說話。
樓德導師看着他,勸說:“還是去做一下,高參謀長要月底才能回來,他囑托我近期多注意你的身體狀況。”
傅書行聽樓德導師搬出了高明遠,淡聲應說:“知道了。”
紀恂亦步亦趨的跟在艾麗斯導師身後。
今天天不太好。
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搞得紀恂心裏也很是忐忑。
他早上在聖所門口看到徐源規了,還有兩個叔叔阿姨應該是徐源規的家長。
他們一家子不會想用強權壓迫自己低頭吧?
走過逆流橋。
走向導師大樓。
紀恂又想:如果這樣,那我也要叫爸爸媽媽來!
我才不認。
那本來就不是我的錯!
在樓下,紀恂看見了同樓層向導E班的一個女生向導。
“怎麽了?”艾麗斯問紀恂。
紀恂忙說沒事,然後收回了視線。
到了樓上,艾麗斯輕讓紀恂先進辦公室。
紀恂推開門,一下愣了。
艾麗斯導師辦公室裏有好幾個人,都是其他向導班的同學。
很快,紀恂剛剛在樓下看見的那個向導E班的女生也走進了辦公室。
大家都沒說話,安靜又緊張的等着。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艾麗斯導師的聲音:“院長,同學們都到了。”
“嗯。”
院長?
他們這聖所還有幾個院長?!
紀恂心驚,聖所的最高領導人嗎?
他只在入學的新生典禮時遠遠見過一面!!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幾乎是同時,室內響起“砰”的一聲!
紀恂和大家夥受到驚吓看過去。
艾麗斯導師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上前,關上突然被吹開的窗戶,說:“今天風有點大,可能要下雨了。”
衆人咽了咽,又看回門口。
這一看,不得了!
不僅看到平日裏幾乎不露面的威嚴肅穆的院長,還有,徐源規。
E班的女生向導看到徐源規就有點害怕,往紀恂身後躲了半步。
紀恂察覺到了,友善的微微側身主動擋在她面前。
看這種陣仗,紀恂心裏猜測:在場的幾個向導應該都是被徐源規欺負過的,昨天的事鬧大後,艾麗斯導師聯系了徐源規的家長。而徐源規的家長仗着權勢,打算颠倒黑白,為以絕後患,就把大家夥聚集在一起統統收拾掉!
紀恂才這樣想,就看到徐源規身後的男人,用力拍了徐源規腦袋一巴掌,怒斥:“還不跪下!”
徐源規頓時像軟腳蝦一樣噗通跪趴在地上。
紀恂一愣!
在場所有小向導也都一愣!
威儀的院長道:“別吓着孩子們。”
“是,是。”徐父賠笑着連連颔首,等看向兒子時又冷下臉,“你自己好好說。”
“對不起。”徐源規的聲音在安靜、封閉的辦公室裏特別響亮,他跪在地上,聲音在顫抖,“我不應該利用精神體去恐吓和傷害弱小,誘騙、強迫向導跟我接觸。”
“過去半年裏,我對向導E班的孫霜降,向導D班的鄭偉和梅琳,向導B班的李曉蓉,還有向導C班的紀……”
說到紀恂,徐源規嗓子發抖,兩眼發黑。
徐源規雙手強撐着地面,兩條胳膊顫抖得像寒風中的樹葉,“C班的紀恂,進行了不同程度上的語言、肢體上的性.騷擾,企圖通過不正當手段進行精神疏導,逼迫他們做不情願的事。”
“這種道德敗壞的行為非常惡劣,影響非常嚴重,我、我知道錯了……”
徐源規在那砰砰砰的磕頭。
求大家能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
辦公室裏的小向導們都哭了,越哭越大聲,女生們還抱到了一起。
紀恂沒哭。
可能因為跟其他人比起來,他受到的傷害是最小的。
紀恂只是很奇怪怎麽發展成現在這樣的。
明明昨天徐源規還很嚣張,拒不承認騷擾和強迫,咬死了是紀恂陷害。
怎麽一夜過去。
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當時唯一可能看見的目擊證人傅書行都說沒看見。
沒物證又沒人證。
紀恂還以為這事拖着拖着就會無疾而終。
哪成想峰回路轉!
“不要哭。”艾麗斯導師挨個兒給小向導們送紙巾,溫柔的安撫:“沒事了。現在導師院長都在,有什麽委屈就說出來。”
先前躲在紀恂身後的E班女想到孫霜降哭着說:“我不想原諒你!我直到現在看到你都還很痛苦!徐源規你能不能在我眼前消失!”
徐源規的父母臉色均是一變!
徐母立刻走到孫霜降身邊,握住她的手,紅着眼說:“對不起的孩子,是阿姨沒管教好徐源規,讓他在聖所裏橫行霸道欺淩弱小,導致你們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阿姨在這裏向你道歉,阿姨會好好補償你們的,也會讓徐源規他改正,讓他發誓再也不欺負同學,再也不犯這樣的錯了。好孩子,請你再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阿姨也很痛心……”
小向導們哪見過這種架勢。
徐母一哭兩哭的,他們也就都心軟了,反而覺得自己不該依依不饒。
徐母抱着孫霜降安慰。
孫霜降嗚嗚的哭着,被身為向導的徐母安撫,她激動的情緒逐漸平複,也不再說那麽偏激的話。
紀恂是所有受害者裏面最清醒的一個。
他想了想,走到跪着的徐源規面前蹲下,說:“徐源規,你頭擡起來。”
辦公室裏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哭聲沒有了。
徐母也不再說話。
院長看着。
徐源規抖如篩糠,擡起頭,卻不敢正視紀恂。
紀恂沒在徐源規臉上看到多少傷,大概昨天在治療艙裏都治好了,只是,徐源規表現出來的畏懼又那麽明顯,比昨天挨了趙展磊打還要害怕和恐懼。
怎麽看怎麽違和。
這家夥可是幹了大半年壞事的慣犯,直到昨天都毫無認錯之心啊!
現在怎麽會突然不打自招?
紀恂覺得從昨天放學到今天上學這段時間裏,肯定發生了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現在這些人肯定不會說。
紀恂問:“你真的知道錯了?”
“是是,我錯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欺負你,不,是再也不會欺負所有向導,不然,我就立刻退學!這輩子再也進不了聖所!!”
聖所是覺醒者們唯一可以學習如何控制能力和精神力的地方。
離開聖所。
哨兵基本會成為一個廢物,超常的五感無法帶來任何便利,反而會不斷折磨他們,讓他們痛苦到生不如死。
最後,徐源規的懲處是記大過,下半學期不得在聖所內随意放出精神體,寫千字檢讨,在全聖所師生面前念自白書認錯。
同時所有向導都會是他的監督者。
只要他再犯。
直接開除。
徐母把先前準備好的賠償金給了幾個小向導。
走到導師樓樓下的時候,雨已經下起來了。
還挺大。
大家都沒帶傘,于是站在導師樓下等雨停。
幾個人在聊——
“徐源規也有今天,太解氣了!”
“他的精神體把我的精神體咬傷了,他不阻止還在那笑,害得我家小雪好幾天都不敢再出來。”
“我之前交流課跟他一組,他一下午老是碰我,我以為他是不小心的,放學後他還想約我出去玩,我沒答應,就跑了。”
“小雪受傷了,我沒能給他做好精神疏導,他第二天還帶一幫人來堵我呢!吓都吓死了。”
紀恂沒參與談話,他看着淅淅瀝瀝的雨。
心想等雨稍微小一點,自己把連帽衫的帽子翻上去,直接沖行不行!
“謝謝。”
紀恂一愣,轉頭,才看到沉默寡言的孫霜降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身邊。
剛剛那一聲謝謝就是她對自己說的。
“什麽?”
“謝謝你。”孫霜降小聲的說:“讓徐源規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紀恂頓了半秒剛要說不是我。
孫霜降已經繼續說下去:“我聽同學說了,昨天他欺負你,哨兵A班的趙展磊幫你揍了他一頓,你們家世背景厲害,可以鬧大了讨說法。我不一樣,我媽媽只是社區裏的一個副主任,我被欺負了只能認倒黴,徐源規寫了檢讨後就不理我了,可他沒收斂,第二次交流課又去欺負別人。”
孫霜降說着說着哭起來。
紀恂不會哄女孩子,看她哭,心裏急。
他很僵硬的擡手拿手指尖碰了下孫霜降的背,“沒、沒事了啊,別哭了。”
“嗯。”孫霜降又破涕為笑,沖他笑着說:“紀恂,你真好!你真勇敢!”
紀恂撓撓頭,破天荒的有點害羞,“還、還好啦,你別誇我。”
孫霜降還要再說,臉上的眼淚和笑卻都在瞬間凝固住了,她轉過頭,看到有個人撐着一把黑色的傘正從大雨中向這邊走來。
那人身上的氣勢連大雨都壓不住,很可怕,讓人喘不過氣。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
離紀恂遠一點後,那種壓力明顯減輕。
紀恂當然也看到了人。
不同的是,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家夥是誰。
紀恂撇撇嘴,想當做沒看見,要繼續跟孫霜降講話,結果一轉頭,發現女生不見了,再扭頭往後看,才發現人已經躲了離自己五六米遠,并且還在越退越遠。
紀恂:“……”
“紀恂。”
不知什麽時候,原本在讨論徐源規的幾個向導都噤了聲。
一時間,只有“唰唰唰”的大雨聲音,還有傅書行那一聲格外冷淡平靜的“紀恂”。
紀恂回過頭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傅書行。
他雙手往腰上一插,很想放一句狠話——“你是誰啊?幹嘛叫我?我認識你嗎?”
但紀恂想了下,如果自己敢這麽說,傅書行肯定就敢撐着傘轉身走回進大雨裏,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一看吹得枝桠亂舞的狂風暴雨。
好像短時間內不會停了。
紀恂在心裏大聲告訴自己:我這不是在向傅書行低頭!!
我只是把這個王八蛋當個工具人罷了!!
但生氣的樣子還是要裝的。
紀恂:“幹嘛。”
傅書行說:“讓一下。”
紀恂:“?”
紀恂:“??????”
紀恂往旁邊讓了一步,然後就看到傅書行從走上階梯,到了樓下,合起雨傘,倚放在牆邊瀝雨,再芝蘭玉樹兩袖清風的走上了導師樓。
怎麽看,都是被導師叫來的,而不是看見他被大雨困住,想要稍他一程。
紀恂:“……”
很好。
紀恂磨了磨牙,緩緩露出個核善的微笑。
他目送着傅書行的身影走上樓。
确定傅書行走上了拐角看不見了,紀恂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過那把濕淋淋的大傘。
打開!
沖進大雨裏!
紀恂跑了好幾步,又回來,走上階梯,對孫霜降招招手說:“快快快,一起,帶你過去。”
孫霜降猶豫:“可……”這不是傅書行的傘麽。
這麽拿別人的傘不好吧。
傅書行待會兒怎麽回去?
紀恂說:“你別管了,快來,來不來?”
孫霜降看着紀恂明亮的眼睛,他站在大雨裏,褲腿也被濺濕,卻等着自己。
心裏不知道哪裏來了勇氣,她一笑,跑進了傘下。
樓梯上,傅書行站着,看着傘下兩人貼的很近,慢慢走遠。
他雙手抄進兜裏。
面無表情,他不知道,他眼底有鮮明的紅色逐漸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