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昏迷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昏迷
他們來時的那艘海船, 其實沒有裝載航運的貨物,滿滿一船都是小吉祥草王專門調撥過來的人手。
但愚人衆執行官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抗衡的,到了博士這個席位, 就連七神都能掰一掰手腕。
流浪者在調度的時候, 也不打算讓這些人手上來送死。
他們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子木與博士進行談判的時候, 在這小島周圍布置好新式虛空終端機的分體裝置。
單從武力上來說,納西妲或許确實不如某些以戰力見長的神明, 但這也不代表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上門來時, 她會像個好捏的軟柿子一樣忍氣吞聲。
特別是當她的子民收到威脅的時候。
納西妲給流浪者的終端機裏具體存有多少能量,這大抵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搞不好自從舊虛空終端關停以後, 這段時日以來積累的能量全都被她一次性拿出來了。
子木看着夜空中張開着的綠色的寶殿之頂,極速向外退去。
寧靜的海平面飄起若有若無的吟唱, 夾雜着空靈的歌聲。
這聲音乍一聽滿是溫柔, 再仔細分辨,才能品出其中隐含的怒火。
環繞着海島的裝置點連成線, 線連成面,面又垂直于海平面升起,構築成一塊立體空間的絕對領域。
子木四周的景色模糊退成一片, 黑色的夜景中, 一道藍色的身影, 帶着綠色光點與他擦肩而過。
他頓了一下, 卻還是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計劃, 撤出了新式虛空終端機的攻擊範圍。
海船懸停在岸邊較遠的海面,幾艘小船停泊在岸邊,有幾道熟悉的人影。
賽諾赫然在列。
“如何?”他看向面前站定的子木。
對方撤退的時機跟預定的差不多,但賽諾還是有些擔心。
上次博士出現在須彌時, 曾與提納裏打過照面,他現在想來還是一陣後怕;沒想須彌恢複和平還沒有多久,他又要再經歷一次這樣體驗。
“一切順利。”子木拍拍他的肩膀。
“他這次來,比我們設想的更急迫。”子木簡單向他說明情況。
“即便如此,阿帽一個人去也太過危險。”賽諾的臉色并沒有變得輕松。
如果不是因為在這次行動是納西妲直接授權給流浪者的,行動安排都要聽他調度,賽諾說什麽也不會讓他獨自去跟愚人衆執行官對上。
子木聞言只是嘆道:“他當然知道。”
“你應該阻止他的,”賽諾看向子木,“草神交給我們的新式終端機即便不能把博士留在這片孤島,但也足夠讓他喝上一壺。”
“但他仍舊有在終端機發動前脫身的空當,不是麽?”子木實事求是。
賽諾沒有繼續反駁,只用一種暗含譴責的目光注視他。
子木在這件事上的确不占理,只能默默往後面挪動好幾步,站在另外幾名風紀官旁邊,隔開他的視線。
“唉。”賽諾見子木的模樣,就知道他并不是不想阻止,應該是也沒勸動。
他搖了搖頭,眉頭緊皺地轉向海島中心的方向。
夜幕被淡淡的瑩綠色光幕籠罩着,有草元素的粒子充盈着從空氣裏溢出。
天空中落下智慧四瓣印的花朵,還沒飄落到地上,就又消散了。
法陣已經完全展開了。
随着光芒大盛的綠色智慧國領域,一片風元素力的青色與混雜着噪點般白色粒子的混沌在夜幕中忽的閃了兩下——
“轟——”
這片不大的海島震顫着,能量對沖的沖擊波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掀起一陣令皮膚刺痛的氣浪。
“唔!”原本在子木身側的幾位風紀官眼睛都睜不開了。
賽諾揮舞着手中的赤沙之杖,掃去了這片富含能量殘留的餘浪。
“法陣已經完全啓動了——”他說着。
“走,該去接應了!”
空中兩道不過芝麻大小的影子在他們交談這一會已經過了十幾招,多托雷的身形混在那些噪點般的能量裏瞧不太清楚,但流浪者身上帶着的虛空終端的瑩綠色光芒卻十分顯眼。
僅僅是這麽一小會,賽諾已經看出這片綠色的應對裏漸顯的頹勢。
第二席的力量實在是可怖,他生怕再多耽擱一秒,阿帽都會丢了性命。
虛空終端機陡然爆發出一陣極其密集的能量彈幕,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在夜幕中炸開,又從四面八方向中間彙聚。
綠色的草元素力傾瀉在多托雷那片駁雜的混沌迷霧裏,将這些迷彩一般的能量體撕開一個極大的口子。
靜谧的智慧寶殿之頂的懸珠已然蓄勢待發,一束通天的光柱亮起,這枚注入了草神神力的珠子兀地脫落,順着光的軌跡急劇墜下——
直指多托雷的頭頂。
這位愚人衆執行官周身被這光軌鎖定,卻只冷哼一聲。
“有趣——”他擡起手,空間被撥出一陣極其不正常的扭曲。
“想走?”流浪者也曾是愚人衆,對這種應急脫離手段再熟悉不過。
青色夾雜着終端機的綠色彈道,交織亂序着對着多托雷傾洩而出——令對方不得不停下下手中的法陣,空出手來應對他的攻擊。
賽諾疾馳着,他原本是隊列裏趕在最前面的那一個。
但天頂的寶珠閃爍着墜下的那瞬息,一片白色的影子反超了他。
“轟——”
“嗡——”
第一聲是流浪者打斷多托雷法陣的交手餘波。
第二聲是寶珠擊中目标的聲音,夾雜着刺耳的破碎聲。
天幕籠罩的智慧寶頂應聲而碎,化成綠色的琉璃片,閃爍着消逝在漆黑的天空裏。
一道身影,從這夾雜着光與暗的沖擊核心中倒飛出去,如同墜落的星子,砸向因氣浪而翻湧着波濤的海面。
……
賽諾趕到的時候,子木正從海的深處往岸上來。
他的懷裏抱着的似乎是阿帽,對方身上裹着子木的白色外衣,将全部的身體都遮蔽在下面,只露出小半張蒼白的臉,以及一只緊閉的眼睛。
海面因浪濤掀起腥氣,苦鹹的味道沾了滿身。
子木走到岸上的時候,那蓋着的白色衣服已經浸透海水,衣角滴滴答答的往下墜着水珠,水漬沒入沙地裏,留下一個深色的痕跡。
流浪者藍色的蓮花鬥笠蓋在這片白色上,銅環一動不動的垂落着,不見往日碰撞着的清脆聲響。
賽諾見到木低垂的臉,萬般言語終究是被他盡數咽下。
“他沒事。”子木擡起頭來,瞥了賽諾一眼。
“你想問,既然這麽在意,怎麽不一開始就阻止他。”他銀色的眸子看過來,準确的說出賽諾此刻心中的想法。
子木的神色複雜極了。
賽諾長長的嘆了口氣,“博士已經離開了這裏,我們先回船上再說。”
他沒有順着子木剛才的話頭繼續聊下去,因為這到底是他倆之間的事。
而且……對方其實也遠沒有他表現的那般冷靜和鎮定,平時的子木,從不會這麽直接的戳破別人的心聲。
……
海浪層疊着,夜幕中聚起陰雲,要下雨了。
這艘不大的海船搖曳着,賽諾再次向子木确認流浪者的狀況,得到對方不必擔心的答複,才離開這間艙室。
“他如果醒來的話,記得用內線告知我一聲。”賽諾說完,合上了艙門。
室內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頭頂的燈光随着船身搖晃,拖出一片晃動的陰影。
流浪者仍未醒來,仔細看的話,他胸口的呼吸也消失了,就像阿白睡着時一樣,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真正的人偶。
子木抱着他,将他放在靠着海船圓窗的床上。
流浪者被海沾濕的發絲落在白色的枕頭上,安靜又無力。
他将對方胸口蓋着的鬥笠收起,底下沾濕的白色外衣緊貼着他的軀體,勾勒出一個絕不明朗的身形。
子木深吸口氣,他的眼睫在空氣裏顫動兩下,緩緩掀起了流浪者身上蓋着的衣物。
人偶破碎的肌體顯露在昏暗的燈光下。
多托雷在受到寶珠攻擊時為保自身,爆發出的能量不亞于神的全力一擊,流浪者當時的距離實在太近。
軀體裏沒有裝載神之心的人偶,是不可能在這種沖擊下,毫發無損的全身而退的。
子木凝視着他幾乎完全消失的左臂,還有僅剩下一半的左腿,目光在那些極為猙獰的斷口上停留,久久不能移開。
他彎下腰,手指輕輕撫過他低垂的臉。
為什麽流浪者非要一個人去……
這是一個好問題。
子木的眸子在這片搖晃的燈光下也變得晦暗不明。
因為他覺得自己本身就是人偶,是武器,即便是受致命傷,也不過是更換軀體零件的事情。
可要是賽諾他們這些肉體凡胎的人去拖時間,付出的代價會遠比他付出的要多。
多年駐紮深淵第一線的經歷,已經讓流浪者将這種對自身物盡其用的思想深深刻進骨髓裏。
流浪者才不在乎這些傷——他覺得只要能換多托雷受創,那就算他賺到。
搖晃着的,燈具吱呀作響的艙室裏,只剩下子木一聲淺淺的嘆息。
……
後半夜果不其然下起了大雨,趕在海上的風浪聚起之前,這艘海船及時駛回了須彌,停靠在奧摩斯港的碼頭。
賽諾來到一直沒有動靜的艙室外,敲了敲門。
一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被打開了一半,露出子木背着光的臉來。
“船已經到岸了,阿帽他……”賽諾的視線觸及到子木比剛上船時疲憊的多的臉色,話語一頓。
“你們先行一步吧,他醒來還需要些時間。”子木對他露出一個安撫性的表情。
然而賽諾完全沒有因此感到放心,反倒更擔憂了。
“真的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