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四章

在場鲛人衆多,但身懷王族血脈的賀樓潮在溯寧感知中就如暗夜螢火,即便她眼前幻象叢生,也輕易就能分辨。

随着她将目光投來,賀樓潮身上猛地一寒,他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卻沒能察覺任何異常。

“少主?”

沒能察覺端倪,賀樓潮只好先将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惡寒抛諸腦後,對身旁鲛人示意無事,随即帶着他們一齊向海舟游去。

薄紗流轉的輝光在海水中柔和如月色,女子黑發赤足,擋在了衆多鲛人面前。

她是誰?賀樓潮擡頭望着面前女子,皺起了眉。

她是妖族還是人族?

自己竟然分辨不出她身上的氣息……

在賀樓潮戒備的打量目光下,溯寧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聲開口,語氣毫無起伏:“取海陵* 绡來。”

什麽?賀樓朝先是一怔,随後便為溯寧這句話大怒。

管她是誰,在鲛人族治下海域,當着他這個賀樓部少主的面索要鲛人族至寶海陵绡,未免也嚣張了!

真當他賀樓部好欺負不成!

溯寧倒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錯,哪怕丢了記憶,她也記得這天下之事,從來是誰強誰說了算。

這也的确是自混沌初開後,放諸天上地下皆作準則的規矩。

不過賀樓潮顯然不覺得溯寧是值得賀樓部奉上海陵绡這等至寶的強者,他伸手一招,立即便有鋒銳長戟落入掌心,他将長戟指向溯寧,聲色俱厲道:“海陵绡乃我族至寶,豈容你觊觎!”

話音落下,他仰天長嘯一聲,耳邊魚鳍因憤怒張開,現出濃烈色彩,海水因此泛起重重狂瀾。

下一刻,跟随在賀樓潮身後的鲛人默契散開,如同平日捕獵一般将溯寧圍在當中,鋒利指爪泛着寒光,輕易就能撕扯開獵物咽喉。

遠遠望着這一幕,鲛人長老只覺一頭霧水,自己不就是一錯眼麽,怎麽突然要打起來了?

“等等……”他高聲開口,試圖阻止這場突如其來的争端,但妖族生性好鬥,此時圍住溯寧的鲛人正躍躍欲試,如何還有餘暇聽他分辨。

賀樓潮眼中也是戰意勃發,他張口發出厲嘯,長戟随之向前一揮,海水便在音波控制下掀起狂瀾。翻湧的浪潮中,他向溯寧飛掠而來,快得在水中留下數道模糊殘影。

身為瀾滄海鲛人族少主,賀樓潮的實力自是不容小觑,真要打起來,甚至還更強過年紀遠長于他的鲛人長老一線。

這也是妖族血脈傳承的體現,先天血脈越強,實力越強。

看着瞬息已經近前的賀樓潮,溯寧神情不變,餘光掃過為他口中嘯聲所控制的海浪,微微偏了偏頭。

賀樓潮攜凜然之勢而來,打算速戰速決,但戟影落下之時,溯寧的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令篤定她躲不過這一擊的賀樓潮露出幾分愕然。

他心中一沉,反身再次出手,長戟在海水中發出铮鳴,重重戟影卻完全捕捉不到溯寧的行跡。

好快!

看着瞬息已經在數丈之外的溯寧,賀樓潮面上神色鄭重了許多,能接連躲過他的攻勢,就證明她靠的絕不只是運氣。

不過她的對手,并不只他。

鲛人捕獵,從來都是合圍。

不必賀樓潮多說,遠近鲛人先後都向溯寧攻來,他們常與賀樓潮在海中游獵,早已有了默契。

然而鲛人能輕易令獵物陷入昏迷甚至重傷的嘯聲對溯寧似乎絲毫沒有作用,她身周三尺內的海水自始至終都不曾生出任何波瀾,平靜得可怕。

海中掀起的浪潮自不同方向席卷,來勢洶洶,卻沒能令裙袂揚起任何弧度,衆多攻上前的鲛人更是連她一片衣角都沒能碰上。

光影交錯中,溯寧出現在賀樓潮身後,他似有所覺,當即沉身向下,可惜還是晚了。

一只纖細蒼白的手自後方掐住了他的脖頸,賀樓潮連半點掙紮的餘地也沒有,眼前便已經天旋地轉。

長戟脫手,他的魚尾撞在礁石上,發出一聲巨響,像是條被人重重掼到地上的魚。

賀樓潮眼前發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悶響,被他撞上的礁石四分五裂,在海水中迸濺開來。

見此,周圍鲛人幾乎出離憤怒了,齊齊張口,尖利嘯音交織,交相呼應,化作密網籠向溯寧。

嘯聲并不能區分敵我,已經游近前來的鲛人長老氣血翻騰,即便是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貿然闖進戰圈中,更不必說出手阻止。

反觀溯寧,卻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切攻勢都在靠近她身周時泯滅為無形。

目光掠過在場鲛人,她神情顯出幾分無趣,他們對敵的手段,便不過如此?

除血脈天賦外,這些鲛人似乎就只會倚仗爪牙之利近身相搏,對其他術法一無所知。

溯寧感到有些違和,但沒有過往記憶,令她一時難以說清究竟。

既然這些鲛人不會其他術法,便不必與他們再浪費時間。

空靈歌聲響起,與鲛人所歌無甚分別,威力卻可謂天差地別。

“她怎麽會我鲛人族的天賦神通?!”

沒等在場鲛人反應過來,入目所及的海水都已經随着歌聲翻滾起來,狂瀾之下,無人能與之抗衡,在巨大沖擊下被掀出近百丈外。

鲛人長老也未能幸免,不過相比其他鲛人,他心中更多了幾分驚疑。

他怎麽覺得她是在……模仿?

海舟上是,此時也是……

賀樓潮不知他所想,艱難自碎石堆中掙紮起身,就在這一刻,長戟破水而來,戟尖泛着凜凜寒光。賀樓潮的瞳孔緊縮成一條豎線,他預感到了這一戟的兇險,但身體僵滞在原地,動彈不得。

雖然注意到此處兇險,但其他圍攻溯寧的鲛人都還陷在海水狂瀾之中,自顧不暇,當然也就沒有餘力來援救。

魚尾僵直,賀樓潮腦中一片空白,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長戟來勢一滞,懸停在他眉心前一寸。

被攪動的冰冷海水拍過臉側,賀樓潮看着閃着寒芒的戟尖,咽了口口水。

當他再望向溯寧時,眼底已經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敬畏,其中還夾雜着些許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剛才真以為自己要沒了。

既有鲛人族的血脈神通,她應該也是鲛人才對……

海陵绡珍貴,即便上千鲛人忙碌十數日也不過能得尺餘,其中最上等的海陵绡歷來是獻與龍族的貢品,但經多年積累,除了獻給龍族的外,四海各部鲛人族中定然都有部分留存。

就她方才展現的實力,無論在哪部鲛人中,身份都不會低,要取用海陵绡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便是不足,遣人往各部提一句,應該就能借來不少,何須親自前來?

賀樓潮想到這裏,只覺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他們也不必白挨這頓打啊。

要早知道她這麽強,誰敢和她動手,跑都還來不及。

賀樓潮投來的目光實在複雜,不過溯寧眼前是重重扭曲幻象,卻是接收不到他的欲言又止。

她甚至沒有看賀樓潮,只是冷聲再開口:“帶路。”

面前長戟泛着寒光,随時都能更進一步,提醒着賀樓潮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他憋住一口氣,認命低頭:“是……”

海陵绡是珍貴,但也不值他一條命啊,生死面前,賀樓潮還是很識時務的。

正看着這個方向的鲛人只見靈光一閃,溯寧已經帶着賀樓潮消失在原地。

“少主!”

随着溯寧離開,被卷入海水浪潮,只能随波逐流的鲛人終于恢複了自由。不過因賀樓潮消失,他們臉上不見輕松之色,反而都面露震惶。

“長老,現在該怎麽辦?”

在場不知所措的鲛人齊齊看向了鲛人長老,賀樓潮被帶走,能做主的便只有他了。

“她擅闖我賀樓部,還挾持少主,無論她是何身份,也要将其擒下,否則我賀樓部顏面何存!”沒等鲛人長老開口,賀樓潮麾下性情暴烈的護衛已經嚷了起來。

“沒錯,我這就去禀過族長,召集族中精銳……”

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鲛人長老只覺無比頭疼,他示意這些族人先作冷靜:“此事或有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少主都被她擄走了!”有鲛人怒聲道,大約是心中憂急,也顧不得語氣不敬,觸怒長老。

鲛人長老打斷他們的議論:“她便是族長命我接回的女兒!”

這話一出,原本吵嚷的鲛人頓時都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

“不可能吧……”

如果是真的……

“她怎麽會這麽強?!”

連少主都不是她的對手!

這個問題,鲛人長老也想知道。他心中已經對溯寧展現出的實力産生了幾分疑慮,但還并未因此就否定了她現下的身份。

本以為回了族中自己的差事便算了結,誰曾想還能發生這等變故,方才那口氣真是松得太早了。此時此刻,鲛人長老深悔自己接下了這樁麻煩事,他長嘆一聲,最終只道:“先去禀過族長。”

還是讓族長自己去頭疼吧,追根溯源,問題也都出在他身上,鲛人長老理直氣壯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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