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震驚連連
第16章 第 16 章 震驚連連。
一刻鐘後, 石興貴家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好些人。
中間石春草抱着石大寶在那哭天喊地,“大寶哎!哎喲~奶的大寶啊!哪個遭瘟的給你打成這樣?!”
“沒有王法啊沒有天理啊沒有…………”
晚一步才搞清發生了什麽的趙梅花沖進來就是一頓輸出, “我沒娘你的狗屁!石春草!你在家裏嚼的什麽爛舌根!也不看看你家石大寶什麽德行?”
兩個老太太旁邊,穆富貴自诩是個大男人, 沒跟老人小孩兒計較,他黑着臉拽着石興貴衣領, 邦邦就是兩拳。
石興貴抱頭鼠竄,一臉慫兮兮,“富貴哥!富貴哥!不是我!真不是我說的, 我沒說過這話。”
穆富貴才不管, “你兒子能說出來, 你沒責任?!”
男同志這邊亂成一團, 女同志那邊也亂得很, 唐翠香在得知穆晚腦門上的紅印是被石大寶推的後, 沖着石興貴他媳婦兒李桂燕就上手了。
混亂中還趁機給了石大寶一下, 石春草一看自己乖孫又被打了,沖上去就要扯唐翠香頭發。
對石春草一肚子氣,還在霹靂吧啦罵人的趙梅花哪能看見自己四兒媳婦被石家婆媳倆欺負, 當即就跟石春草扭成了一團。
婆婆妯娌都這樣了, 柳雙翠順勢也加入了戰場。
留下穆綿跟穆晚姐妹倆站在旁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幫忙又不知道從哪裏幫。
而且好像也不需要幫, 明顯是她們這邊占了上風。
最後這一片亂混在姍姍來遲的大隊長的喊聲中結束。
才擠進人堆裏的許永壽板着臉, “幹什麽幹什麽!幾十歲的人了,像什麽話,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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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頭散發的唐翠香一把拉過穆晚, “不是我們不好好說啊,大隊長你看石大寶給我丫頭推的,這也幸好是撞樹上了,要是撞石頭上了咋整?”
也頂着個雞窩頭的石春草張嘴就要嚎,許永壽一眼瞪過去直接給打斷了,看向穆晚,“晚丫頭你來說,怎麽回事?”
一旁的許樂樂興致勃勃插進來,“我知道我知道,爹你問我啊!”
許永壽一聽見自己閨女叽叽喳喳就有點頭疼,“你一會兒再說!”
許樂樂撇撇嘴,不高興了。
穆晚手裏還牢牢拽着那條蛇呢,“是石大寶先搶我東西,這蛇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打死的,我打死後想叫芳芳來看,石大寶不知道從哪裏沖過來的,撿起就跑,我要搶過來,他就推我!”
芳芳是穆晚同桌,兩個小姑娘一樣大,經常一起玩兒。
許樂樂點頭,“對!我跟綿綿姐都看見了。”
穆綿也跟着點點頭,這會兒臉也不板着了,圓乎乎的娃娃臉看着乖巧得很,除了衣服有點髒外,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剛剛壓着比她高比她壯的男娃狠揍了一頓。
許永壽指了指躲在石春草身後鼻青臉腫的石大寶,“那又是怎麽回事?”
穆綿乖乖舉手,“我打的,但是是他先動的手,他還亂說話。”
圍觀的鄉親一聽這話都嘴角抽抽,果然這丫頭就是彪啊!
要不是有那麽多人看到了,誰敢相信鼻青臉腫的石大寶是先動手的那個呢。
許永壽又看向石大寶,“你怎麽說?”
石大寶縮着脖子,小聲嘟囔,“我沒亂說,都是我奶說的。”
四周圍觀的鄉親:“………………”
這娃可真‘孝順’啊!
柳桂枝作為大隊的婦女主任,這事也是她負責的範疇,她接過自己男人的話茬,指着石春草,“石大娘,這我就要好好批評教育你了,這些話是能随便說的嗎?你家石大寶是地主啊,大隊裏姑娘随便他選來當媳婦兒是不是?”
石春草還沒表示呢,石興貴直接被這話吓傻了,“不是不是,我老娘腦子糊塗了,啥地主啊,柳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往上數十八代都是農民。”
柳桂枝話沒停,“你也知道啊,也就是綿丫頭才八歲,她要是再大幾歲,你們這高低要攤上個敗壞女同志名聲的罪名。”
穆富貴哼了一聲,“我看現在也行。”
柳桂枝話被打斷,卡殼了一下,然後跟無事發生一樣,繼續噼裏啪啦。
穆富貴就在旁邊時不時跟着罵兩句。
穆綿原本是仰着腦袋在看她爹的,結果眼睛随意往人群中一掃,發現石小蓮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在人堆裏。
她個子小小的,站在一個老婆子身後被擋了個嚴實,就露出了一個小腦袋,還有一雙看向石老太太時充滿恨意的眼睛。
這在別人看來,小姑娘讨厭她奶很正常。
誰讓石春草是個偏心偏到胳肢窩的,石家大房二房矛盾很大,以前大房還有石興富頂着,現在他沒了,母女三人過得可算不上好。
但這在穆綿看來,單純的讨厭跟快溢出眼眶的恨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也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就經歷過睡一覺直接跨越了幾十年這種事情,所以一發現點異常,下意識就會往這方面想。
她都能這樣,說不定別人也能。
不過這也就是個猜測,揣着這種秘密,她連家人都不會說,更不可能跑到一個不熟的人面前去求證。
穆綿還在那想東想西的時候,忽然聽到她老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閨女你覺得行嗎?”
穆綿疑惑擡頭,“啊?什麽??”
剛剛說到哪了?
見小丫頭呆愣愣的,柳桂枝又把處理的結果重複了一遍。
穆綿這才搞清楚,感情在她沒注意聽的這麽一小會兒時間裏,事情已經接近尾聲了。
穆晚的事情好解決,腦袋磕的傷也不是特別嚴重,柳桂枝做主讓石家賠了兩個雞蛋給她。
不好解決的是穆綿這邊的事情,這事它可以往大了說,也可以往小了說。
最後折中一下,穆綿得到了一塊錢的賠償。
一塊錢也不少了,雞蛋三分錢一個,要拿三十來個雞蛋去收購站才能換到一塊錢。
至于石春草嚷嚷的,要賠
她大孫子醫藥費這事,直接被趙梅花撅了回去。
石大寶先是胡說,又是直接動手,打輸了那是他活該,石春草嚷嚷也沒有用。
人群散開前,穆富貴再次揪起石興貴的衣領,“管好你老娘和那兔崽子,再有下次,信不信老子給你打糞坑裏去!!”
石興貴整個人被提地腳都墊起來了,他拉着穆富貴胳膊,還是那一臉慫樣,“哥哥哥…松手松手,要勒死了,我保證、保證他們以後肯定不會亂說的。”
他之前是真不知道啊,他都不知道他老娘這麽敢想。
穆富貴有多寶貝他閨女整個大隊都知道,雖然他覺得他兒子也不差,但要說以後兩家結親,他也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咋可能啊?!
他老娘自己做白日夢就算了,居然還給嚷嚷出去!!
穆富貴又威脅了兩句才把人放下,扭頭去找自己閨女,然後就發現自己閨女望着一個方向不知道在看啥。
穆富貴喊人,“大閨女!走啦!看啥呢?”
穆綿扭過頭,朝她爹甜甜一笑,“沒看啥,爹你剛剛真威風!”
她就是看到石小蓮悄悄從人群中走了,還朝着石老太太笑得意味不明的。
總感覺石家二房要倒大黴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這樣的直覺,而且她直覺一向很準。
可惜,這種感覺沒人懂,她手裏拿着的瓜只有她一個人能吃到。
穆富貴牽着自己閨女的手,坦然接受了來自閨女好像有點不太走心的誇獎,順勢叮囑道:“以後再有哪個兔崽子亂說,你就繼續給爹揍,不要怕,揍壞了爹給你賠!”
穆綿一本正經點點頭,一副‘有爹撐腰萬事足’的表情。
還在附近沒走開的大嬸子們,“………………”
果然,彪丫頭上面都有一個彪爹。
也不知道以後哪個小子敢給穆富貴家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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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石小蓮家。
正在拾掇自留地的石小竹看向從大門口進來的妹妹,問道:“你這又是去哪了?”
自從妹妹上次被打破了頭後,這兩個禮拜時不時地就往外跑,有時候還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她真的有點擔心。
石小蓮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幫忙,“看石大寶熱鬧去了,媽呢?”
石小竹扭頭示意了一下,“剛剛又咳了,我讓她進去歇着了。”
石小蓮不想面對自己姐姐總是帶着疑問的眼神,起身道:“我去看看媽。”
她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回答。
石小蓮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在家裏人眼裏或許有些奇怪,但她沒辦法,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也怕事情有變故。
好在,這半個月的折騰也是有成果的,上輩子害得她姐姐跳河的那男人一家現在應該已經在被調查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塞了好幾封舉報信,去公社也是繞的小路,沒人看見她。
這個大麻煩解決完,現在就剩下那死老太婆了。
想到剛剛她那老不死的奶奶護着石大寶的場景,石小蓮露出個冷笑。
田紅娟看向自己小閨女,“笑什麽呢?”
石小蓮走到她媽跟前,“想到好笑的事情就笑嘛,姐不是讓你休息嗎?媽你怎麽又坐起來了?”
田紅娟咳了兩聲,“不礙事,我就把你那褲子縫縫,不然你都沒得換的,女娃娃家光個屁股可不行。”
石小蓮伸手要去拿自己的褲子,“你放這,一會兒我自己縫。”
田紅娟躲了一下,問起了別的,“你奶她們那邊怎麽了?”
石小蓮撇了嘴,“沒怎麽,就是石大寶被人揍了。”
上輩子沒這事,她前面也是剛好路過才看到,石大寶那鼻青臉腫的樣子真好看,要不是她現在小,也沒力氣,她早就給石大寶套麻袋了。
田紅娟好奇的語氣,“誰揍的?”
石小蓮:“穆綿。”
上輩子穆綿跟許樂樂沒找到,确實不可能有這事。
田紅娟手裏針沒停,“因為啥呀?”
石小蓮冷笑,“還能因為啥,那老不死的癞□□想吃天鵝肉呗,長得醜想得還挺美。”
田紅娟:“………………”
她小閨女自從上次被打了後,小小個人就變得跟刺猬一樣了,尤其是提到二房的時候。
田紅娟伸手點了點自己小閨女腦門,“在外面可不許說這些。”
石小蓮點點頭,“我知道。”
不說這些,她打算說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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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綿這邊,她還不知道自己直覺即将得到應驗,石小蓮真的打算搞點事情,她正被穆晚拉着炫耀她的兩顆雞蛋。
十歲的小丫頭頂着個紅紅的腦門,一臉美滋滋,“我爹說,這兩個都是我的!不用被我媽收去放着,我可以都吃掉!小綿到時候姐給你分!”
穆綿看着那紅腦門,“不用給我,小晚姐你可以今天吃一個,明天吃一個。”
她一說完,剛剛還樂呵呵的穆晚忽然嘆了口氣,“後天就沒得吃了,怎麽就只有兩個呢,石大寶怎麽不多推我幾下呢?”
這樣她媽就可以多要幾個雞蛋了!
穆綿:“………………”
看出來了,她奶說她小晚姐就是個大饞丫頭一點都沒有說錯。
在這小姑娘眼裏,估計世界上的東西也只分為兩種: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一直跟在後面的骨頭翻了個白眼,“二姐你是不是被撞傻了?”
穆晚舉起胳膊,朝着骨頭那邊打了一下,“你才傻了?!多劃算的事兒啊!”
骨頭靈活躲開,穆晚打了個空氣。
穆富貴哈哈笑,“看來是真撞傻了。”
說着還勾起穆興旺的肩膀,“老四啊,哪天有空帶這丫頭去城裏看看。”
穆興旺不是很想理自己不着調的大哥,把那粗壯的胳膊扯了下來,主要也是因為真的有點重。
穆晚剁剁腳,“大伯你怎麽也說我?!”
小姑娘一臉不高興,“哼,不理你們了,我找芳芳去!”
骨頭看着自己二姐的背影嘟囔,“二姐就是個吃腦袋,給個吃的就能騙走。”
小小男娃一副‘為了他二姐操碎心’的小大人樣。
穆綿笑出聲,“那你是啥腦袋?”
骨頭挺直胸膛,“我當然是個聰明腦袋!”
穆富貴順手挼了挼那小寸頭,“那你頂着這麽大個聰明腦袋,今年為啥不去上學?非要等小橙子。”
這下跺腳的人輪到骨頭了,小男娃跟他二姐一模一樣的表情,“大伯你好讨厭啊!!”
說完也一溜煙跑了。
一連把侄子侄女都逗跑的穆富貴哈哈大笑。
目睹了全過程的穆綿:“………………”
發現了,她小叔跟她爹真的是親兄弟。
至于她四叔,估計是因為上有一個不太靠譜的哥哥,下有一個更不靠譜的弟弟,所以被迫穩重吧。
鬧騰這麽一通,等回到家時,已經是中午了。
今天不用上工,午飯就簡單炒了個菇子,穆綿撿的那一籃子她們一家四口吃不完,剩下的都鋪到石板上曬着了。
禮拜天過後,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是大晴天。
清風大隊人多,熱鬧也多。
穆家跟石家這事兒很快就沒人議論了,畢竟兩個都是小孩兒,甚至很多人都覺得這壓根不是什麽大事兒,是穆家太寶貝閨女了。
要說影響也還是有的,那就是穆綿發現…………
好像很多小孩兒更怕她了,比如經常跟小橙子骨頭玩在一起的大壯,見到她也跟小橙子一樣,喊她一聲‘小綿姐’。
穆綿當時就,“………………”
論身體年齡的話,大壯好像比她大幾個月來着。
這種情況還不止大壯一個,穆綿被喊着喊着就習慣了。
畢竟要真論起來的話,這些小孩兒确實該喊她一聲姐姐。
穆綿接受得心安理得。
除此之外,她更關心的是,這兩天她總覺得大隊裏的氣氛有些奇怪,熟悉的幾個大嬸子老婆子總是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臉上的表情可精彩了。
這天放學,穆綿照例跟許樂樂一起走,許樂樂說之前發現了幾株還沒熟的刺泡兒,這兩天估計就會熟,早去早摘,不然就別被人摘走了。
等小姐妹倆摘完刺泡兒回來,大人們已經下工了。
穆綿隔老遠就看見她家柳雙翠同志和曹春鳳柳桂枝幾個嬸子聚在一起,走得慢吞吞,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說些啥。
小姐妹倆對視一眼,然後朝着自己親媽在的方向就是一路狂奔。
半分鐘後,穆綿從她媽腰間擠進了嬸子堆,揚起個小臉兒,“媽你們說啥呢?”
許樂樂也是一個表情,就差把‘快給我講講’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柳雙翠還沒說話呢,柳桂枝先把自己閨女的腦袋往旁邊推了推,“小姑娘家的,一邊玩兒去。”
被推出來的許樂樂撇撇嘴,“誰小姑娘啊?”
大人們不說了,穆綿也沒再問,其實她剛剛聽到了一點,好像說的是石興貴跟他媳婦兒李桂燕,具體啥事她就沒聽到了。
事實證明,鄉下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沒過兩個小時,穆綿便從穆晚那裏知道大人們在嘀咕啥了,說的是………
聽說石大寶不是石興貴的種!!!
沒事兒幹的時候總喜歡跑來穆綿家的許樂樂剛好聽了個正着,她嘴巴張得老大,“真的假的?聽誰說的?”
明明家裏也沒外人,穆晚還是很小聲道:“誰知道啊,我也是聽我媽跟我爹說的。”
許樂樂一臉要‘好奇死了’的表情,“那石大寶親爹是誰啊?我們大隊的嗎?”
穆晚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話完又小小聲補充道:“嘿嘿,我猜可能是王麻子的,他跟石大寶都是小眼睛!”
王麻子是他們大隊一個單身漢,因為長得有點醜,一直也沒讨到媳婦兒。
也不能說是一直,畢竟王麻子才二十一歲。
是因為他媽天天操心他娶媳婦兒的問題,從人十五六歲就開始張羅,不僅自己張羅,還托人幫忙。
但張羅到現在也沒個結果,所以才顯得他好像是個萬年單身漢。
十歲的小姑娘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還一本正經一副自己發現了真相的表情。
許樂樂也是一個神情,激動道:“對!他們都是眯眯眼!”
穆綿:“………………”
眼看兩人越說越遠,穆綿出聲提醒,“石大寶十歲了,十年前,王麻子才十一歲。”
眯眯眼招誰惹誰了?!
大隊裏眯眯眼男同志可多了去了。
兩個正說得激烈的小姑娘聞言一頓,許樂樂甚至掰起了手指頭,“一加一等于一,一加二等于……”
這小姑娘數學一直不好。
穆晚由衷誇獎,“小綿你算得好快啊,跟我姐一樣聰明!”
穆綿:“………………”
她為什麽要跟兩個小學生在這裏八卦這些?!
怪不得大人們不讓她們聽呢,現在的大人就這樣,一旦扯上男女關系那點事兒,就喜歡對小孩兒含糊其口。
甚至有些人閑扯的時候還會把小孩兒攆出去玩兒,一副‘這些小孩兒不能聽’的模樣。
因為穆綿的一打岔,兩個小學生當場做起了數學題。
穆綿就沒再參與了,閑得沒事去把曬在後院的鹹菜翻了個面。
說起來,石家二房還有這檔子事兒是她沒想到的,這種事情一般人也不可能知道。
那是誰說出來的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石老太太因為寶貝大孫子這些年幹的那些奇葩事,對于石家的熱鬧,她還真是隐隐有些期待呢!
不過可惜,接下來兩天石家都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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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興貴确實還不知道,他只是隐隐覺得,這幾天好像有很多人看他。
等他一看過去,對方立馬又不看了,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其實沒人到石興貴跟前說也正常。
一來是,這說閑話嘛,主打的就是一個背後蛐蛐,誰會跑到當事人跟前說啊。
二來是,石家二房人緣都不咋好,上到石老太太,下到石大寶,都是不招人待見的主兒。
再加上以前有石興富那個能幹人在前,越發把石家二房襯托得不像樣。
所以一時之間,還真沒人告訴他們。
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呀,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又是一個禮拜天,天蒙蒙黑的時候,穆綿正跟她爹媽奶奶吃飯呢,忽然眼尖地看見了大隊長和桂枝嬸兒腳步匆匆,後面還跟了個小跑的許樂樂。
穆綿端着飯碗‘嗖’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跑到院門口,喊道:“樂樂,你……”
她話還沒說完呢,直接就被許樂樂打斷了,“小綿姐!走走走,春鳳嬸兒說石大寶家鬧起來了。”
穆綿:“!!!”
她這就來!
穆綿剛想回去放飯碗,結果一扭頭,她爹媽奶奶有一個算一個,也端着飯碗出來了。
她爹還直接拿起了鎖,準備把門挂上。
穆綿:“………………”
果然這鄉下就沒有不喜歡看熱鬧的人!
因為離得有點遠,等穆綿端着飯碗跟自己小姐妹到石家二房的時候,已經有好多人在那了。
裏面時不時傳來幾聲叫罵聲,好像是打起來了。
天色有點暗,穆綿也沒留意自己爹媽去哪了,仗着自己是個小孩兒,帶着許樂樂往前面擠,邊擠邊唠……
“大娘,我個子矮不擋人,你讓讓我呗。”
“嬸兒,你們也還沒吃完飯呢,吃的啥啊?哎!我看你右邊空呢,讓我們過一下呗。”
“叔,你也在啊,咋沒看到嬸兒啊?”
…………
……
一通叭叭下來,小姐妹倆直接擠在了最前面。
石興貴和李桂燕還在打,邊打邊罵,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一個翻來覆去說:“你他媽偷人,老子打死你。”
一個振振有詞回:“老娘清清白白,不然天打五雷轟!”
石大寶沒見人影,石春草在旁邊哭天搶地,石大柱一張老臉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撅過去了。
石興貴雖然是個男人,但他實在有點弱不禁風,李桂燕常年幹活,手勁很大,打起來還隐隐占了上風。
兩人各說一詞打得不可開交,眼看已經見血了,兩人還越打越兇,許永壽一聲怒吼,“行了!!真要把人打死是不是?!”
說着就要上手把兩人拉開,穆綿這個時候才發現,她爹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擠到了前面,在幫忙拉架。
但拉得有點不真誠,眼睛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看那個,就差沒把‘我只是來看熱鬧’這句話寫臉上了。
石興貴橫眉怒目,“老子要你們管?!老子家事,幹你們屁事?老子今天非要把這婆娘打死!”
許永壽也很生氣,他想管嗎?!
天天東家這事兒,西家那事兒的,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許永壽聲音也大,“你家事我管不着,但你們今天要是把人打死了,就得歸老子管!”
幾個大男人小夥子一起上,夫妻倆總算是被分開了。
就是石興貴狀态跟那發了瘋的野狗一樣,一直叫嚣着要打死李桂燕,好幾個人摁着他。
圍觀鄉親嘀嘀咕咕個不停。
“那石老二反應這麽大,石大寶不會真不是他的種吧?”
“不一定,也可能就是一時臉上過不去。”
“是個男人攤上這事兒臉上都過不去。”
“李桂燕啥時候懷的石大寶來着?我記得好像是跟石老二結婚
三年多才有的吧?”
“可不是,那幾年石老太太天天罵她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我記得李桂燕剛進門的時候,石老太太還跟人吹來着,說看着就是好生養的,一準能給她生個大胖孫子,結果過了三年過才懷上。”
“這麽多年也沒再生一個,你們說…不會是那石興貴不能生吧?”
“哎!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我看就是!!”
“能不能生去縣裏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那個誰,李小栓不就是在縣裏檢查出來的。”
…………
……
穆綿站在前面聽了個全乎,記憶裏确實有這號人來着,不過李小栓好像不是先天不能生,是後天傷到那了。
這人後來娶了一個帶兩個孩子的寡婦,現在日子過得也挺好。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們這邊離石興貴他們近,幾個大嬸子說話聲音也大。
穆綿明顯看到,在聽到人說可以去縣裏檢查能不能生的時候,還在吵鬧中的石興貴夫妻倆都停頓了一下。
這就很有意思了,穆綿眼睛滴溜溜地轉。
石興貴之前肯定是不覺得自己不能生的,不然石大寶就不會像個金疙瘩一樣被寶貝這麽多年。
這年頭,一般沒有男同志會主動去檢查自己能不能生,夫妻倆結婚後要是幾年沒孩子,婆家總是會讓女同志先吃偏方,李桂燕就吃過不少。
那邊夫妻倆吵着吵着,石興貴忽然下定決心般大喊道:“檢查!明天就去檢查!!”
他吼出來那一瞬間,穆綿眼尖地看見李桂燕明顯慌了一下。
穆綿瞪大眼睛,“!!!!!”
怎麽個事兒?!怎麽個事兒?!
石大寶這媽不會真在外面有人吧??
這麽多年石興貴肯定是沒去檢查過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生,李桂燕肯定也不知道,不知道還慌,那只能說明……
石大寶很大概率真的不是石興貴親生的。
穆綿眼神四處亂瞟,終于在一個老婆子背後看見了疑似石小蓮的身影。
她之前其實也不是很确定,這到底是石小蓮單純想給二房搞點事情瞎編的還是真的?
現在看來,是真的無疑。
石興貴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做侄女的居然知道,答案顯而易見了。
人堆裏,躲在一個老婆子身後暗中觀察的石小蓮可不知道穆綿在想些什麽,她看着坐在地上哭得仿佛要厥過去的石春草只覺得痛快!
以前為了這個‘金疙瘩’,這老太婆就老是來找他爸要錢,不給錢就去廠裏鬧,她爸至少有一半的工資都進了石大寶的嘴。
她們回大隊這兩年過得也不安生,這一家子都見不得她們母女三人吃點好的。
甚至就為了給石大寶修間新房子,還想把她姐姐賣了換彩禮。
可惜了,上輩子她這奶奶到死都不知道石大寶壓根就不是她親孫子。
那時候她媽被抓,那男人和石大柱也被抓了,公安說,證據只能證明石大柱老兩口收了彩禮,沒證據證明她小叔小嬸參與了,這一家三口都沒事。
石大寶好好地長到了二十歲,她這小叔還準備給人娶媳婦兒呢,結果兒媳婦沒見到,自己生了個大病,醫院順道給查出他天生就不能生。
真好笑,寶貝了二十年的金疙瘩是別人家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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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天黑透才結束。
也不能完全算結束,畢竟還沒個結果呢,石興貴一直嚷嚷着他明天就去做檢查,估計也是對自己有點懷疑。
這玩意兒,自己啥樣多少是有點數的,再加上他們這麽多年就石大寶一個孩子。
沒人提還好,這一鬧出來,那懷疑的種子是蹭蹭蹭地發芽瘋長。
穆綿跟着人群散去,許樂樂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旁邊是一些半熟不熟的嬸子,她也就沒跟人閑聊,一個人端着空碗走得飛快。
等到家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都還沒回來。
穆綿這邊煤油燈剛點上,便聽到了她爹的聲音,“跑這麽快?!我跟你媽還找你呢。”
穆綿:“嘿嘿,沒看見你們嘛,我就先回來了。”
穆綿舉着煤油燈給她爹媽照亮,視線落到穆富貴手上時,停頓了一下,“爹你拿的誰的碗,我怎麽瞅着不像我們家的呀?”
穆富貴低頭看去,‘哎喲’了好大一聲,“還真是!他們都放牆頭上,估計是拿錯了。”
說着還笑了兩下,“管他誰的呢,不都是拿來盛飯的。”
穆綿:“………………”
她記住了,下次看熱鬧不能端着飯碗邊吃邊看,不然碗一離手就容易拿錯。
天色很晚了。
第二天還要上工上學,穆綿洗完腳就被她媽趕去睡覺了。
猛地讓她睡,一時半會還真沒睡意。
穆綿就幹躺在床上聽她爹媽還有奶奶自己不睡在那嘀嘀咕咕,聽得不是很清,但想也知道,肯定在說石興貴家的事兒。
無外乎就是,李桂燕到底有沒有跟別人亂來?那人是她們大隊的嗎?還是別的大隊的?
穆綿翻身‘啧’了一聲,她懂,這些小孩兒不能聽嘛。
她也不是那麽好奇就是了,她更好奇石小蓮,這人明顯就是重來了一回。
那在石小蓮的上輩子裏,穆家的情況估計就跟她從鄰居奶奶那裏聽到的一樣。
怪不得那次在教室門口,石小蓮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呢。
不過也無所謂了,還是那句話,揣着這種秘密,她是不會跑去別人跟前求證的,她相信石小蓮也不會跑來她跟前問。
穆綿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最後啥時候睡着她也不知道。
雖然睡得晚,但第二天還是準時起了,生物鐘準得很。
穆綿穿好衣服随便扒拉了一下頭發,拉開門出去,正準備找盆兒洗臉呢,忽然發現了有點不對勁。
家裏也太安靜了,怎麽她媽她奶都不在家?
穆富貴同志不在家是因為早早要去屠宰場,她都習慣早上起來見不到她爹了。
廚房沒人,後院也沒人,飯倒是好了在鍋裏偎着,竈臺裏的火也熄了。
穆綿放下水瓢和盆兒,頂着滿腦袋問號走到了院子門口,還沒等她出去找找呢,便先看到跟她一起坐過牛車的王嬸子端着個飯碗急匆匆地像是要去哪。
這姿态穆綿熟啊!昨天晚上好多人都這樣!!
穆綿喊住人,“嬸兒,你去哪兒啊?有見到我媽和我奶嗎?”
王嬸子停下腳步,“沒見到,她們不在家啊?那估計是在石老二家,聽說李桂燕大半夜帶着石大寶跑了,早上才發現。”
穆綿瞪大眼睛,“啥?!”
王嬸子:“好像還把家裏錢都卷走了。”
穆綿震驚二連,“啥啥?!!”
王嬸子:“石家老兩口好像直接給氣中風了,估計要癱!”
穆綿震驚三連,“啥啥啥?!!!”
大清早,這麽刺激的嗎?
王嬸子‘哎喲’一聲,“我不跟你這個小丫頭說了,我去看看!”
說完人就跑了。
穆綿也想跑,下一秒又轉身回來拿起鎖快速把院子門鎖上。
家裏值錢東西還是有的,門得鎖好。
這種趁鬧騰時候,摸到別人家偷東西這種事情,大隊以前可是發生過的。
确認鎖好後,穆綿轉身就跑,跑得飛快,一路風馳電掣的,很快就超過了王嬸子,只給人留下了一道背影。
吃了一點灰的王嬸子看笑了,氣喘籲籲地嘀咕,“真是個小牛犢子。”
穆.小牛犢子.綿到石興貴家附近的時候,那兒已經有不少人了,穆綿一時之間沒看到她媽和她奶,先看到的
是大家在把石家老兩口往牛車上放。
石老太太嘴歪眼斜的,半邊身體一直抽抽,石大柱看着跟她差不多的狀态。
大隊裏的赤腳大夫老李叔也在,看着有點束手無策的樣子,顯然這狀況超出他水平範圍了。
大隊長許永壽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蒼蠅,扯着大嗓門指揮王大爺挪牛車。
好不容易把兩個老的挪上車,一扭頭發現石興貴還跟丢了魂一樣站在原地。
許永壽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就拍在石興貴背上,“愣着幹啥啊?!還不跟上去看看你老爹老娘!”
牛車匆匆離開大隊朝着公社而去。
剩下三三兩兩還聚在一起,穆綿也終于在她小叔穆興隆那看到了她媽和她奶。
穆綿小跑過去,喊了一聲,“媽!奶!”
趙梅花扭頭看了過去,“啥時候來的?門鎖了嗎?”
穆綿點頭,“鎖了,不鎖遭賊咋整,我可不傻!”
穆興隆摸了摸小侄女腦袋,“喲,這麽機靈呢?”
穆綿三兩下躲開了,“小叔你手髒!”
她都看到土了。
被嫌棄的穆興隆‘嘿’了一聲,胳膊繼續朝着穆綿的腦袋伸去,“就一點泥巴,還嫌棄你小叔?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尿布呢,我都沒嫌棄你!”
趙梅花‘啪’地一下給拍了下去,“多大人了?跟個小孩兒鬧。”
穆興隆吃痛地‘嘶’了一聲,“您老真是越發康健了啊,對自己命根子下手這麽狠!”
作為小兒子,以‘命根子’自居确實毛病。
可惜,老太太一個眼神都沒賞他,這‘命根子’有點不值錢。
這要是擱平時,別的老婆子大嬸子估計又會蛐蛐穆興隆兩句,但今天一個二個嘴巴都沒空。
往家走的時候,三三兩兩還說着石家二房的事…………
“李桂燕這一跑,石興貴都不用去檢查了,肯定就是不能生。”
“平時都沒看出來李桂燕是個心狠的,那麽多錢都拿走啦?”
“呵,你也以為是李桂燕拿的?就石春草那摳門樣,她咋可能知道錢放哪,石興貴都不一定知道。”
“你說是…石大寶拿的?說來也是,那老太太也就對自己大孫子掏心窩子。”
“我估摸着是這樣,這娃也是個沒良心的,石春草別的不說,對石大寶那是真的好。”
“可見這小孩兒也精着呢,知道自己不是石家的種,留在這兒肯定沒有以前的好日子過,跟着他媽就跑了。”
有人罵石大寶,也有人關心別的。
“你們說,李桂燕她們拿了多少錢?”
“石春草哪有什麽錢,再多錢那不都是從石興富那扣來的。”
“我記得當時賠償金有三百吧,田紅娟母女三拼死才守住一百五,加上石春草平時動不動就去找石興富要,那加起來不得有個三百來塊啊?”
“我估計沒有,石大寶今天要吃雞蛋明天要吃肉的,我看花了也不老少。”
“要我說,石老太太這也算是報應了,平時不待見石興富那倆閨女,結果到頭來可好,金疙瘩不是自家的。”
穆綿跟在自己親媽身邊聽了一路,大嬸子們話趕話就沒停過,說啥的都有。
在說到石家大房的時候,王嬸子忽然拍了一下大腿,“你們說起田紅娟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回娘家的時候,我娘家大隊那楊媒婆還跟我打聽過竹丫頭呢,說有人托她說媒,要給竹丫頭找個有錢人家。”
柳雙翠問道:“之前咋沒聽你提過?”
王嬸子:“你忘啦?我剛回來第二天,我家那口子不是腿斷了嘛,我忙前忙後伺候他,忙得我腳後跟打架,就給搞忘了!”
有嬸子疑惑,“沒聽紅娟提過要給竹丫頭找對象啊,我之前問過,紅娟說自己大閨女還小,而且竹丫頭估計自己也不想找,她要是嫁出去了,留下她妹妹老娘怎麽辦?”
王嬸子一臉‘你是不是腦殼不轉彎’的表情,“我估摸着肯定是石老太太找的人,我可是聽得真真兒的,楊媒婆說要找有錢人,別的都不要,就要有錢。”
有人唏噓,“那石春草這不是造孽嘛。”
趙梅花擲地有聲,“這不是報應來了嗎?人在做天在看。”
柳雙翠點點頭,表示贊同自己婆婆的話。
穆綿默默看了一眼天空,這麽說好像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