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歡迎回家
第49章 第 49 章 “歡迎回家。”
今天陽光很好, 那場讓人心悸的大雨早已過去。
半凝不凝的霜水從葉尖“嘿咻”滑下,落在地上,倒映出惴惴不安的人群。
松木荒地正門外, 格瑞斯已經數不清踮起腳尖多少次了, 搞得旁邊的湯姆都越來越緊張。
“別擔心,親愛的,”湯姆聲音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你不是說, 那位大人沒有放棄我們嗎?放心吧, 她一定會來的。”
說完, 他又湊近了一些,用氣音悄悄道, “再說了,寶貝,你這個樣子, 會把大家都搞的很緊張的。”
格瑞斯身形一僵, 硬邦邦地放下腳跟, 轉過身。
三十幾雙眼睛用同樣揣揣不安的目光望着她,那些眼睛仿佛還沒從可怖的大雨裏走出來,連瞳孔都還是濕露露的。
最近她聯絡好的難民們擠在一起圍蹲了一圈,凍得牙齒打顫,可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在他們後頭,不少被格瑞斯“篩選”出去的難民則時不時看過來一眼。
那些人都是被湯姆兩人看到過做出某些不好之事的人, 格瑞斯可不想将麻煩帶到牧場裏去。
她連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蹲到圈圈一邊,小聲說,“大家別着急, 牧場的大人一定馬上就來!”
一個瘦的只剩皮和骨頭的難民張了張嘴,“他們….真的願意雇用我們嗎?會、會給我們一口吃的嗎….”
格瑞斯聽見心髒“咚咚”亂跳的聲音,她攥住脖頸上的項鏈,語氣充滿堅定,“當然,一定——”
突然,“請問,你們是前來應聘蝴蝶牧場的人嗎?”
所有人一愣,立刻循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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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裏走出來一個女人,一個看起來非常溫婉的女人。
她頭發簡單挽了起來,穿着普通卻幹淨的棉布長裙,米色袍子遮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垂在裙邊,手指上有一層薄繭。
格瑞斯慌裏慌張起身,“是、是的!女士!是我們!”
那個女人掃過她脖頸上的蝴蝶項鏈,溫和地笑了一下,“不用緊張,我是負責來接你們的人。來吧,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4、46個,女士。”格瑞斯興奮的向後打了個手勢,難民們呼啦啦全站了起來,每個人臉上都紅撲撲的。
真的來人了!他們能夠進去了,還即将擁有一份工作!
女人點了點頭,給每個人付了入城稅,然後指着路邊停着的幾輛馬車說,“來吧,一輛8人,不要超過了。”
難民們咽了咽口水,即便溫柔無比的女士有效撫平了他們內心的無措。可這種時候,絕大多數難民依舊暴露了他們的心情——很多人同手同腳地爬上馬車。
車夫揚鞭,沿着大路一路奔向蝴蝶牧場的方向。
風将擋布吹起一角,格瑞斯忍不住悄悄探出腦袋,看見連綿的平原猶如燙熟的菜葉,現在的季節,葉尖已經發黃了,可在碧藍的天空下,仍舊顯現出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色來。
狠狠吸了口氣,格瑞斯重新坐了回去,和車裏其他難民對視,然後每個人都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過了很久,牧場終于到了。
那位女士站在牧場大門前,招呼着他們進來。
農場裏,幾名士兵将手壓在腰間的劍柄上望着他們。
“先來這邊登記,”女士指着一間小木屋,“請如實填寫,你們的誠實關乎你們是否能夠留在牧場工作。請相信我們有特殊的手段能夠有探查,所以,請把這當作考試吧。”
看着難民們一下更加緊張的表情,女士露出一個寬慰的笑來,“不用擔心,是否會飼養,是否會什麽活計并不在考察之列。就算什麽都不會也沒有關系,可以和牧場裏有經驗的人學的。而且,我們招人并沒有人數限制。”
幾句話,難民們果然如釋重負,興奮、期待、急不可耐的眼神出現在每個人瞳孔裏。
格瑞斯第一個走了進去。
裏面只有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指了指椅子,朝格瑞斯笑了一下,“嗨!來坐吧,我是牧場的倉庫管理員亞力士·康芒斯,請問你的名字?”
“格、t格瑞斯·托拜厄斯。”
“年齡是?”
“23歲。”
“可以問問在災難發生前,你是做什麽的嗎?”
“我是、是科索鎮的一名裁縫工。”她忍不住說道,“我會理羊毛,還會織布,我還、還會洗衣服、補衣服,做帽子,哦對了!我還會做一些簡單的鞋子。”
亞力士哈哈大笑,“好的好的,雖然你不會也沒關系。但太幸運了,你的技能能幫上我們大忙。等一下出去,找接你來的那位女士,她會安排你們住所和工作。”
格瑞斯如釋負重,感覺整個人像融化的雪人,從頭開始往下灘,心跳聲吵吵嚷嚷。
“請、請問,”臨出去前,她攥住脖頸上的項鏈,忍不住向亞力士詢問,“那位女士就是牧場的主人嗎?”
“不是,不過請換個用詞吧,我們并不稱呼‘主人’,而是叫‘老板’。”亞力士向她解釋,“牧場的老板最近有事,并不在這裏。接你們過來的算是牧場的負責人,她叫做貝亞特,貝亞特·波利。”
登記信息的事情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為了能夠留下來,46個難民恨不得将家裏有幾個破掉的碗都說出來。
相對的,登記的成果喜人。
這裏面有不少有技能的家夥,比如會做木工的,懂一點點養殖經驗的,像格瑞斯這種裁縫工,屠宰工,吹玻璃匠以及獵人,亞力士按照女巫小姐的要求将這些人分門別類記好。
其餘的不太會技能的人們也不斷強調着,“我能刷碗的,我刷碗很快,刷整個牧場的也沒關系。”
“我掃帚紮的特別好,之前村子裏的掃帚都是我紮的,一把6銅幣。不是不是,我不會向牧場要錢的!讓我紮多少都行的!”
“‘登記’”還真是好用啊。”亞力士再次感嘆。
46位難民全部留了下來,這些人小雞仔似的跟着女士去住的地方。
“是我忘記自我介紹了,”貝亞特敲了敲額頭,“抱歉,之前我受了傷,在床上躺了幾天。所以偶爾會有感覺有點迷糊,過幾天就好了。“
看着關切的目光,她笑了笑,“一場災難,火災。我雖然受了傷,但我很幸運的活了下來。”
他們順着小路一路往前,穿過一間間倉庫,路過大片大片的牲畜圍欄。膘肥體壯的牛在圍欄裏嚼着綠油油的長高葉,毛滾滾的綿羊閑散地晃來晃去。
一個紅頭發女孩子正從不遠的地方向牧場深處跑去,眼尖的格瑞斯發現那女孩兒胳膊下還夾着一個綠色的…..青蛙?
布偶嗎?
她收回目光。
難民們就這樣在牧場裏住了下來。
他們萬萬沒想到,牧場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
就算是神主也不可能過得比他們現在更加幸福了!
首先,他們的住的房子,四人一間獨立小屋,一棟房子裏一共住了八個人。每間小屋裏不僅有單獨的窗戶,還有溫暖的爐火!
他們每個人都有獨立厚實的被褥,根本不需要靠抱在一起取暖!
更重要的是,牧場一天竟然有三——頓——飯!天吶!就算是戰争開始之前,他們也從來沒有在一天裏吃上過三頓飯!
而且是沒有變質、不摻雜石子、不含野菜的真正的食物!
不需要夜裏被凍醒,不需要擔心被蛇或其他什麽東西咬傷,不用考慮被餓死前能不能找到吃的,不用考慮還有多少稅金沒有交上——
不用在永遠昏暗的房子裏僵屍似的走來走去,不用冰冷的天氣出去扒樹皮加到湯裏,更不需要擔心飛濺的魔法會不會把自己炸死,也不需要去考慮明天還要往哪兒逃…..
而獲得這些,僅僅只需要他們幹活就行了!
貝亞特女士說,只要勞動就能獲得等價的回報,牧場沒有、也不會設置任何離譜的稅金。
而且牧場裏的人們對他們也非常友好,眼睛上一直蒙着布的先生不僅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還會幫他們盛菜。
腰間佩劍的士兵會和他們一起攪拌飼料,和他們一起大笑着抓剃毛的綿羊。
貝亞特女士總是關心他們住的習不習慣,貼心的指導他們牧場的規矩,比如必須要經常洗澡,要統一去名叫“廁所”的地方xx,絕對不能随便脫下褲子,以及不要招惹紅頭發的小孩。
後來一次意外難民們才知道,原來蒙眼的、名叫“所羅門”的先生,佩劍的、名叫“倫農”的士兵,以及貝亞特女士竟然全都是巫師!!
是無比尊貴的、高高在上的巫師!
那天,難民們的腦子混亂了。
巫師竟然和他們平民沒有任何區別,不需要他們下跪,還處處給予他們幫助。
最重要的是,巫師們——救了平民。
“這裏就是天堂,”湯姆虔誠的兩手相握,“我無比确信!只要能長久留下來,無論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當然,這些難民們并不知道,距離荒地很遠外的哈蘭,戰争已經接近了尾聲。
哈蘭郡一共兩城三鎮,以及一些毗鄰的小村莊。
除了郡首哈蘭城以外,另一座大城溫馬城也被地精士兵拿下了。
這裏原本是一位子爵的領地,不過那位子爵在最後一場戰争中受了傷,跑的還沒有地精快。
在他打算偷偷潛回溫馬城時,被巡邏的地精逮了個正着。
戰争死了很多人類,城鎮內幾乎空了一半。
占領并沒有費太多事,惶恐不安的平民根本沒有反抗。
他們原本預料的是屠殺、奴役或更殘酷的結局,畢竟那些恐怖的蠕蟲和綠皮矮人看起來實在太過駭人。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地精進城後,根本沒有發生任何流血事件。
除了跑的慢的、藏匿起來的巫師被抓走以外,沒有任何一個平民受到不公的待遇。
地精們除了日常巡邏警戒以外,甚至都沒在哪棟房子外停留過。
第一天,平民們瑟瑟發抖,等待死亡。
第二天,平民從睡夢中驚醒,發現外面陽光大盛,安靜如斯。
第三天,有人終于忍不住了——再不幹活就沒飯吃了。于是他們顫抖着,互相攙扶着推開家門。
死亡蠕蟲為他們讓開了前進的路,地精士兵朝他們微微彎腰。
平民懵了。
地精國王暫時在哈蘭暫時住了下來,它根據維加的建議,将戰争的結果和索耶被俘之事傳了出去。之後,它只需要在這裏等待來自大帝的談判文書即可。
曾有地精将領詢問過,大帝或其他貴族不會直接帶兵攻打進來麽?
女巫給出了回答,“不會,索耶可還沒死呢。這個時代,人類的律法就是這樣。領地屬于貴族,索耶還活着,這片領地就還是他的。想要改名,首先得獲得他的親筆簽名。誠然大帝可以直接發布命令幹掉可憐的伯爵,但是別忘了,其他貴族們都在旁邊看着呢。如果剛被俘就讓大帝弄死了,別的貴族會怎麽想?”
有不了解人類的地精疑惑道,“為什麽你們的大帝要在意其他貴族怎麽想?他不應該是最尊貴的麽?難道還有貴族敢不聽他的?”
女巫笑了一下,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這種律法簡直是腦袋有病——不過現實如此,領地分封制,貴族在領地上擁有自治權,所以大帝對每個領地的掌控力就直線下降。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軍制。”
她喝了一口混合綠茶,“人類和你們可不一樣,如果英格索爾大帝想要發動一場戰争,必須先發起征召令。各地方貴族響應之後,會提交自己所能提供軍隊的人數。接着才是約定好日期,各貴族開始集結人馬。通常從發起征召令到出征,至少要半魔法月的時間。并且,這些貴族們的軍隊可不是一直受大帝管轄的,他們有自己的服役時間,一共45個魔法日。”
“等到45日一過,這些貴族軍可以自行離開。所以現在你理解為什麽大帝必須看重這些貴族的心情了嘛?”
“至于貴族嘛,索耶可還活着呢,”維加陰測測笑了一下,“領地的主人沒死,別的貴族打過來是以營救的名號呢….還是以驅逐的名號?到時候索耶死了還簡單點,萬一沒死呢?不是費勁一圈給別人做了嫁衣嘛,吃力不讨好的事貴族們不會做的。”
地精将領撇撇嘴,“可真夠麻煩的。”
“這邊的事情暫時解決了,“女巫塞了一大口葡萄酒慢炖羊肉,滿足地眯起眼睛,“我也該回去看一看了。”
圓桌對面的國王擡起頭,“這麽快?”
“是啊,牧t場需要我,也不知道新來的難民們怎麽樣了。”
擦擦嘴巴,女巫站起了身,“如果有消息了聯絡我,我會立刻趕來的。您的軌道車和蝰蛇船都非常快。”
國王點點頭,“好,我會負責你那邊的家夥跟你一起回去。”
“那麽下次見。”維加揮揮手,轉身就走。
回到牧場的時候,她差點以為走錯了。
好——多——人——
牲畜圍欄裏,從未見過的人們星星似的散落其中,他們每一個臉上都洋溢着興奮,就算涼風把面頰吹成紅彤彤的也還在笑,手上看起來也很花力氣。
維加看見有人推着糞便車像推着金子,樂呵呵的嘴巴就沒閉上過。
他們似乎已經洗完了澡,雖然身上的衣服依舊破破爛爛,臉和手上有不少傷口,可已經不在流血,皮膚也很幹淨。
亞力士站在遠一點的地方不停記錄着推出去的小車數量,韋伯在他旁邊蹲下來為傷口開裂的難民包紮
湯姆正在割牧草,露出的領子裏是米黃的絨毛。
格瑞斯逆着陽光站在更遠的地方,正激動的和一個人說着什麽。
那人的頭發簡單盤成了個低發髻,身上的長裙系着一條白圍裙。站在那裏,兩手交握着,姿态溫和可親。
維加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揉了揉。
幾秒後,她的大腦“嗡”一下炸了。
“貝…..亞特…..貝亞特…..”
維加摘掉兜帽,踩過橫生的雜草。漸漸的,她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她幾乎要跑飛起來,然後重重撲到了貝亞特身上。
那是一個沖擊力極強的擁抱,一旁的格瑞斯吓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被襲擊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想錯了。
因為尊敬的貝亞特女士,哭了。
“小姐……女巫小姐…..我回來了….我們都回來了…..”
維加想到什麽,一下從貝亞特肩膀上彈了起來,“你的手!”
貝亞特沒有披鬥篷,她的兩只袖子裏,都是鼓鼓的。
只是右邊的手看起來很正常,左邊的則宛若皮套着枯骨,沒有血肉。
貝亞特笑了一下,“您別擔心,蝾螈醫生用的是某種….藥用材料,雖然看起來有點奇怪,但并不妨礙使用。不止是我,所羅門的眼睛也用了某樣材料,不再是黑洞洞的裏。”
“太好了…..”維加緊緊攥住貝亞特的手掌,深深閉上了眼睛,“這真是太好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格瑞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聰明的悄聲離開了。
貝亞特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的小姐似乎很疲憊,頭發因為兜帽的扣戴而淩亂,眼下烏青又黑又重。
想起倫農說的最近的事,心疼如潮水般漫開。
“小姐,”貝亞特偷偷将另一只手覆到女巫的手背上,“大家都在我們的廚房,要不要去看看?”
維加直接抓住女士的兩只手,“當然要!”
她們在半路上碰見坐在水井下的阿斯提亞,一頭紅發似乎比走之前更加耀眼。
女孩立刻丢掉手裏的樹枝,一個猛子跪到了女巫身前。
她的眼淚流了滿臉,卻沒有哭出聲,只是說,“老師,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威脅青蛙先生…..偷拿了您的書,我只是….我只是真的想要幫上您的忙…..”
維加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個世界上,有些事很難說清對或者不對。
小姑娘偷拿了她的黑魔法書,可卻在那場災難之夜用黑魔法保護了很多人。
如果沒有阿斯提亞拖延的時間,所羅門、倫農和很多士兵,甚至是貝亞特,都必死無疑。
維加就算回去,恐怕也只能面對一地屍體。
一個10歲的孩子,從小無父無母,過往的經歷造成了她刺猬一樣的性格,卻沒人跳出來告訴她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有時候指責很容易,可困難的是承擔。
女巫沒有說話,而是反握住阿斯提亞的袖子往上褪了褪,露出女孩細細的肘部。
在這個位置,一只小巧的黑的蠍子靜靜趴在皮膚下方,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宛若紋身,卻又比普通的紋身更加驚悚。
維加認出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那東西是什麽——黑魔法的印記,和她胸口的翅膀一模一樣。
阿斯提亞像被燙到似的瞬間捂住了胳膊,移開目光,“可敬的醫生和青蛙先生幫我清理幹淨了身上的殘留,只是它們說…..黑魔法終将留下點什麽,無法祛除。”
相對于巫師的尊崇地位,黑巫師則被視為亵渎神明的人。
黑魔法是投靠魔鬼的術法,所有沾染者必将承受火刑——這句話被寫進《吉利金巫師大典法案》,阿斯提亞的緊張情有可原。
不僅是女孩本人,連貝亞特都露出擔憂的神情。
“很酷,”女巫卻簡短點評,“阿斯提亞用這個保護了農場裏的大家,與其說是黑魔法的印記,倒不如說是榮譽的勳章。”
阿斯提亞撇開的腦袋倏然轉回。
“只是,暫時不要在別人面前露出來。”維加俯身,輕聲說道,“而且,把黑魔法書收起來吧。你也應該能夠察覺得到?那本書雖然強大,可裏面的力量可都是需要‘付錢’的。如果沒有青蛙和蝾螈,那些詛咒會持續蠶食你的理智與生命。阿斯提亞,”
她握住了女孩的手,“我不想再安葬任何一位家人了,幸運不會永遠眷顧某個人。這次你偷拿的黑魔法書救了別人,可也差點害死了你自己,下次你偷拿的別的東西也可能害死我或者其他人。你不知道你想要的東西是蜜糖還是砒霜,所以我想,要做任何你拿不準的事之前,先和我們商量一下怎麽樣?”
“雖然我們都是無聊的大人,但我們關心你,真心實意。”
貝亞特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女孩胡亂擦着臉上的眼淚,拼命點頭,“老師,書已經在醫院燒掉了。我再也、再也不會偷拿任何東西了,請您相信我、我再也不會幹這樣的事了…..我….抱歉….對不起….”
她們一直避免談起那夜的災難,更加避免談起那些已經深眠地底的同伴。
可不談論,不代表傷口已經愈合了。相反,在滾滾向前的時間長河中,傷口會變成疤痕,深而刻骨的停留在心髒之上。
維加在廚房裏見到了那些還活着的朋友們。
昆抓着她的衣角,嗷嗷大哭,“我以為再也、再也見不到您了!再也見不到阿斯提亞和尤安哥了!對、對不起!!都是我太愚蠢了!如果我早知道、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維加寬慰地擁抱了他,“倒不如說,還好你沒有先察覺到。那些人本來就是來殺人的,如果你察覺到了,農場恐怕要埋葬更多條生命。”
昆哭的更猛烈了,他的眼淚鼻涕混合在一起,流到了女巫的袖子上。
身側的貝亞特動了動手指,女巫小姐的袖子就立即幹淨了。
可架不住這貨哭個沒完,最後昆是被忍無可忍的妹妹拖走的。
一道綠色的身影踩着昆的肚子跳了上來,“尊敬的、偉大的、無與倫比的女巫小姐!我那美麗至極的、遠比今日陽光更加燦爛的女巫小姐!我終于再次見到您啦!”
天氣預報員先生良好的發揮了它喋喋不休的本性,趴在女巫溫熱的掌心聲淚俱下,“天吶!我從沒想過我居然會離開您這麽長的時間,您沒有看見,蝾螈的醫院日日電閃雷鳴,我無比懷念在您身邊的日子!我對您的思念就像從今日開始持續數天的晴天一樣熾熱!您聽見了嗎?最近幾天連風都會小不少,可不久之後到來的冷空氣就像前幾日我的心——”
女巫将一小塊牛排肉塞進了青蛙嘴裏,“我也很想你,真的,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阿斯提亞又冷着臉走回來把青蛙拖走了。
廚房裏終于安靜下來。
所羅門摘掉了眼罩,他的眼眶裏晃動着一只微微有些凸出的眼球。
“請放心,小姐,”他說,“雖然這只來自魔鬼猿的眼球和我之前的不太一樣,但它能讓我看見更深層次的東西。小姐,您的魔力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磅礴強大。”
維加面對着撿回一條命的同伴們,伸開雙臂擁抱他們每一個人。
“歡迎回家。”她說。
當夜,難民們擠在嶄新的房子裏,對未來惶惶不安時,外面散發出亮光忽然吸引了他們。
難民從窗戶裏探出頭,疑惑地望向牧場另一頭冉冉升起的奇怪明燈。
“那是…..什麽?”t有人大着膽子走出來,小聲詢問外面站着的格瑞斯和湯姆。
格瑞斯摸了摸頸間的黑蝴蝶項鏈,緩緩呼出口氣,“是一場葬禮。”
這是貝亞特女士告訴她的,不久前發生過一場災難,災難奪走了女士很重要的人。
一盞又一盞明燈順着溫和的風升上天空,如星星般照亮濃重的黑夜。
“再見了,朋友們。”
女巫站在最前方,她身後,每個人都穿着黑色長袍,臉上的表情肅穆而悲傷。
他們還活着,有些人卻已走到了盡頭。
不知是誰帶起了頭,低吟的哀悼之歌被輕聲吟唱。
“讓時間停住,讓琴聲凝住。
給禿鹫一塊腐肉,叫它不要鳴叫。
棺木棺木,誰把它擡進來?
替烏鴉梳梳毛,給自己帶上黑圍巾。
收起月亮,擦淨繁星。
沉沉暗夜,請讓我安送我的朋友。
他是我的南北西東,
是我留在這裏的意義,
是我無數歡愉的原因。
再見了,我的朋友。
願你在天堂安息安寧,
願我在人間永遠懷念。”
萬籁俱寂,亡魂歸天。
活着的人必須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