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希望你們可以共享這份……
第57章 第 57 章 “希望你們可以共享這份……
中央廣場, 人們焦急地排着隊領取第一份領民大禮包。
另一邊,地精士兵們按照維加的吩咐,沿途一間一間屋子掃過去。
一個是因為它們要繪制更加細致的新聯地圖, 另一個原因則是找到那些沒辦法動身前往廣場的人。
有人即将餓死。
有人瘋了或者心如死灰, 只會呆呆望着地板。
有的孩子在最後一場戰争中被家人藏在地窖或枯井。
這些人都需要找出來,統一進行救治。
戰争讓新聯空出不少房子,維加直接征用了其中幾間明顯環境很不錯的、篆刻着碧綠王蛇紋章的樓房, 充當孤兒院以及療養院。
由她自己負責這兩個地方。
摸清領地情況持續了四天半的時間, 包括首次登記, 二次回訪驗證以及領民之間的互相驗證。
索耶的雞蛋庫存直接見了底, 但獲得的結果卻相當值得。
維加拿到了第一份新聯郡的人口普查信息表,其中包括每一位領民的姓名、年齡、詳細住址、家庭信息、曾做工、所擁有的才能以及簡單的過完經歷。
這份普查表的重要程度超乎想象, 更令人欣喜的是,免除奇葩稅金和分發雞蛋兩項舉措,似乎成功讓領民們對新上任的女巫小姐有了那麽一點點信任。
普查過程中, 所羅門他們收到了不少應聘。
“一些鐵匠鋪、木匠鋪之前的夥計都來找我們了, 希望能盡快回去工作。除此之外, 還有很多會制衣的裁縫工、羊奶工、曾經貴族的洗衣工、廚房工等等,都來找我們進行了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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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非常希望能獲得一份工作,”韋伯聲音有點啞,這幾天的人口普查讓他發現,哈蘭真的是一座千瘡百孔的城市。貴族的壓迫和剝削,只有站在那些比老鼠洞還昏暗的房子裏時才能感受得到, “很大一部分人甚至不需要工錢, 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
“不要擔心,事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維加輕聲說,“先把這些人按照才能類別單獨整理出來, 這樣一旦我們需要人手,立刻就能找到相關人員。相信我,那用不了多久了。”
“至于那些鋪子,”她頭也沒擡,“能夠拿出有力證明自己是老板的,就讓他們重新開業。已經找不到老板的,就統一收回來,由政務廳持有所有權以及發薪。至于工錢,暫時先不動,原來多少就是多少。”
只不過區別是,現在的領民們不需要交沉重又昂貴的奇葩稅金了。
即使工錢沒有增加,可拿到手的依舊會翻倍。
至于政務廳是否有利潤,維加本人是否能賺到錢…..現在來說這已經不重要了。
新聯城就就像個剛經歷過槍林彈雨的公交車,身上都是孔洞,裏面的人躺了一地。
眼下最急迫的,是想辦法補好這些破爛不堪的洞口,想辦法治好乘客,讓他們重新活過來。
只有修好了車,治好了人,輪子才能重新轉起來向前開。
別說利潤了,維加已經做好将所有資金往裏填的準備了。
再次感謝慷慨的索耶伯爵吧,沒有那十幾萬金幣和好幾個糧倉,女巫小姐的頭發恐怕都會全部掉光。
倫農也來報告新征兵的情況了。
可以說他那邊情況是最好的,因為政務廳第一個公布的公開招聘,就是征兵。
雖然戰争的陰影仍就盤旋在每個人腦袋上,但戰争畢竟已經結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政務廳給出的士兵薪水讓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每月8個銀幣,根據服役的時長增加,薪水也會持續增加。并且,包吃包住。
如果不是政務廳嚴苛規定了只招收18-40歲以下的、身體無疾病與殘缺的、未有過嚴重犯罪經歷的要求,恐怕政務廳的門檻都t會被應聘的人踏破。
“小姐,您的睿智令人佩服。”倫農忍不住感慨,“得益于那張人口普查單,我才準确分辨出這些人的年紀與過往經歷。您不知道,至少有一半來應聘的都對年紀與身體有無疾病之事撒謊了。”
維加:“所以你最後選拔出了多少人?”
倫農正色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優先選拔那些沒有特殊技能的人,最後一共選出了378個人。其中136個男人,剩下的242個都是女人,不是媽媽的女人。”
這也是女巫小姐要求的,不分男女,統一征召。
封建時代的女人從小就是做力氣活的,她們的力量和承受力根本不比男性差,她們當然也可以為保衛家鄉出力。
“那麽,明天起安排他們到準備好的軍隊宿舍去吧。”維加看着眼前長長的羊皮卷,“就用我們之前讨論過的訓練方式開始訓練。”
說到那個訓練方式,倫農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他和尤安一樣,都是在原本的鎮子裏接受的士兵訓練。包括如何握劍,如何揮劍,如何劈砍之類的,然而女巫小姐卻說,讓他扔掉那套方式,先從列隊與跑圈開始。
更奇怪的還在後面,女巫小姐制定了一系列獎罰分明的制度。
比如長達兩個魔法時的站軍姿,堅持到最後的人可以獲得一碗肉湯。
等每個人都能做到後,再将他們分成幾隊。以各自的隊伍為一個整體,将站軍姿延長到三個魔法時。
如果全隊都能堅持下來,那麽全隊人都可以加一碗肉湯。
如果隊伍裏有一個人堅持不下來,那麽全隊就只能看別人喝湯。
這兩項舉措并不只在站軍姿裏使用,而是囊括了跑步、指揮訓練等等項目中。
至于訓練的地點就更奇怪了,女巫小姐将軍姿訓練處直接放到了高高的城牆上。
跑步的地點也直接選在了新聯城內,他們每天都必須繞着新聯跑三四圈。
倫農沒有質疑,只是超出了他的認知,非常不理解。
他記得當時女巫小姐給他的解釋是,這是為了盡快提升這些新兵的韌性、服從性以及團隊榮、榮、榮譽感。
“冷兵器和平民再怎麽訓練,面對巫師時都不堪一擊。”維加看着倫農,“就算後面覺醒了,新巫師也打不過訓練多年的中級巫師,因此讓他們單體作戰能力再怎麽變強,也無法抗衡我們即将面對的危機。”
“所以我們訓練的目的不是培養他們的個人作戰能力,而是培養他們令行禁止、絕對服從的紀律性。”
“至于繞城跑,那是最重要的,”女巫手指抵在下颌上,語氣認真,“因為他們必須明白他們訓練是為了什麽,是在保護誰。不是我,也不是我們,而是這座城裏他們自己的一生所有。”
等這些新兵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才會開始由地精教官教授的武力訓練與射擊訓練。
維加沒忘記她承諾給地精國王的那些話,要讓地精光明正大走在街道上,要讓地精和人類一樣擁有權益。
從軍隊開始最好不過。
“可是,小姐,”倫農笑着看她,“您還沒有給我們取名字。我認為名字對一個軍隊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維加歪了歪腦袋,“你說的沒錯,名字非常重要,名字代表了軍隊存在的意義。”
這個時代的軍隊名統一來源于率領他們的貴族,就像索耶的軍隊,就叫索耶軍。英格索爾大帝率領的軍隊,就叫大帝軍。
其他人不約而同放下手裏的工作,擡頭望向女巫小姐的方向。
緊接着,他們聽見了熟悉的、從黑暗引導他們走到現在的聲音。
“就叫新聯第一軍吧,來自新聯盟的第一支軍隊,每一個戰士都是我們的聯盟人。”
倫農咧開嘴,立即站了起來,“是!”
“對了,新兵招收完成,制衣廠和木匠鋪也可以投入使用了。”維加拍着手,對負責人員調度的所羅門說,“召一些裁縫工和木匠,由政務廳向他們下達第一批訂單——做軍裝。木匠鋪也是如此,統一打造軍隊使用的訓練木棍。”
“小姐!”負責財務的亞力士發出抗議,“這完全是沒必要的花銷,拜托您看一下,孤兒院療養院需要人手,新兵和軍隊包吃包住同樣需要人手,政務廳回收的相關産業更需要人手,這些都是要發工錢的!還有地精的那一部分薪水,以及您剛剛免費發放給領民的食物燃料!咱們新聯的窟窿比死亡蠕蟲的牙齒還多!”
維加低着頭朝亞力士擺擺手,“繞城跑是為了讓新兵們對自己的信念産生認同感,而統一的制式軍裝則是為了讓領民們對軍隊産生認同感,他們同樣必須清楚是誰在保護他們,也必須清楚作為平民,他們在新聯城究竟擁有怎樣的地位。這一定要做,其他的地方縮減一些也沒有關系。”
倫農樂呵呵地找亞力士寫薪水報銷去了,所羅門緊随其後。
亞力士狠狠白了他們兩人一眼,揮動魔杖,一連串的金幣排着隊從進行過特殊封禁的小伸縮箱裏走出來。
與之一起飄過來的,是一張張真言魔法卷軸。
兩人詳細寫上了所需花銷後端正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魔法卷軸亮起一道光,真言被記錄了下來。
這種卷軸能夠很好的避免有人偷報瞞報的情況,魔法帶來的便利體現在方方面面。
如果沒有魔法,偌大的新聯城僅靠他們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運轉起來。
“魔法啊…..”維加盯着亞力士手邊如雪山般高的報銷單,思維仿佛倉鼠踩輪似的狂轉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是地精。
“地下已經全部準備好了,”地精對着女巫小姐報告道,“第一批魔力速食明天一早就能抵達哈….不,新聯城。”
卡利緊跟着擠了進來,大大的木條箱戳到了它同伴的鼻子上。
地精商人揮舞着小短手,臉色因興奮而漲紅,“快一點!林!我們究竟什麽時候能出去發…..那叫什麽來着?廣告!是的,廣告!這片大陸上的新商品,無與倫比的宣傳方式,還有最重要的提成…..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別急,卡利。”維加轉頭最後和同伴們确認了餘下的事情,接着用力抻了抻胳膊,一連串的“咔啦”聲響了起來。
她似乎在這樣的動作裏卸掉了肩膀上的沉重感,那雙盛着深海的瞳孔湧動起來。白骨魔杖高高擡起,窗戶“啪”一下打開,如流星般閃爍着碎光的掃帚安靜懸浮在窗外。
女巫幾步走過去,單手撐着窗棱,利落的向外一翻,“走吧,朋友們。”她的聲音被風吹散,“讓我們一起去幹這件大事——将新聯第一家魔力美食店的名聲宣傳到吉利金每一寸大地上!”
這一次,她身後站滿地精軍隊,煉金術士正在制造抵抗巫師的武器,愈發成熟強大的同伴替她觀察着領土上的每一寸,她的後方牧場被磅礴的魔力防護罩包裹其中,她還拿到了來自那位大帝的商業承諾保護契約書——沒有任何問題,再也不會出現任何能夠擾亂這一切的災難,她可以完完全全放手去做一切計劃中的事情。
而這件事,将在最短時間內徹底扭轉新聯目前糟糕的狀況。
掃帚呼嘯着從政務廳前飛過,吸引了政務廳內一衆人的目光。
來應聘的平民們在政務廳大廳內等待着叫號,然後他們看見掃帚懸停在政務廳對面的一幢精致小樓前。
那是幢紅頂白牆的小樓,幹淨清透的玻璃窗內開着茂盛漂亮的鈴蘭花。
然而現在這棟小樓已經空了,裏面曾經的主人是索耶的心腹,聽說死在了那場戰争中。
“所以女巫大人要住進去了呗?”有人忍不住酸酸地說道,“呵,還說什麽‘再也沒有貴族制’了,她還不是想要什麽就要什麽?瞧啊,最漂亮的房子肯定都是要留給她自——”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那人忽然住嘴了。
因為外面的女巫已經揮起了魔杖。
白色骨尖發出盈盈幽光,小樓一扇扇玻璃窗打開,裏面缺少照顧、變得蔫巴巴的鈴蘭花們瞬間脹大,牽牛似的順着牆壁延伸出來,在漆紅色的大門上不斷交纏擴張。
而本身的門梁則向上張開,逐漸變成一個牌匾的形狀。
鈴蘭在上面彙聚成幾個花形文字:新聯魔力美食店
下方的根莖與花瓣還組成了一排小字:和地精一起為您獻上美好——來自偉大的英格索爾大帝親自認證
想了想,她似乎還覺得不夠,骨杖上擡,地上的碎石倏然飛起,聚合後變t成一塊豎立的小石板,晃晃蕩蕩挂在了大門邊上。
距離太遠,領民們實在看不清寫了什麽。
不過他們也并不在乎,和魔力有關的一切東西都永遠與他們沒有關系。
他們是被魔法拒絕的低等人類,是被神厭棄的那一部分。
人們又稀稀拉拉坐了回來。
貝拉被後面的人擠了一下,踉跄地撞到了牆上。
她好奇地瞅瞅外面,只看見一道白綠色的光沖向遠處。
“瞧啊,巫師真好啊…..還會飛…..”有人發出呢喃的羨慕聲。
旁邊的人聽見了,低聲譏諷道,“可不是?不僅會飛,還會沖進你的屋裏,用金屬大棒指着你的頭要你交出八成糧食。呸!巫師都是水蛭!”
“別這樣….”貝拉左手邊的女人怯生生地反駁,“至少….至少新上任的女巫小姐還蠻好的….她沒有朝我們收稅了,而且還、還給了我們工作。我姐姐昨天剛應聘上士兵,每個月8銀幣呢!”
“是啊是啊!”貝拉右手邊的男生也附和,語調無比羨慕,“我叔叔也應聘上了,聽說他們還有肉湯喝!而且晚上睡覺的房子還不漏風,有暖爐,就算脫了襪子也暖呼呼的!”
最一開始指出巫師不好的人氣的聲音都變調了,“哈!瞧瞧你們的樣子!只是給了你們一點好處,就忘了其他巫師怎麽對你們的了?真夠惡心的,你們怎麽不去給你們的女巫小姐□□?你們家裏難道沒有被巫師害死的人嗎?!”
這話一出,政務廳內沉默下來。
貝拉沒參與争吵,她正專注摘掉身上的貓毛。
也許是最近家裏總是燃着炭火的原因,她的面包——一只雜毛黑貓忽然開始掉毛了。
之前并沒有這樣的煩惱,畢竟面包之前別說毛了,連肉都沒有了。皮下面就是一排排硬邦邦的骨頭,就和她一樣,還有她死去的孩子。
當時寶寶也是這樣,瘦瘦小小的,眼睛深深凹進眼眶,她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甚至能直接摸到他的後腰。
她想了很多辦法都沒用,把螞蟻掰斷放進他的嘴巴裏,把老鼠皮剝下來,将洗幹淨的肉來放進借來的豆莢湯裏都沒用,他病的實在太重了。
她本來早就準備好要去陪陪她的孩子了,可面包還活着吶。
“至少先等面包也死掉吧?”貝拉這麽想着,就熬啊熬啊,沒想到熬來的卻是一小袋混合面粉和雞蛋,還有碎煤塊。
雞蛋她用熱水煮開了,和面包一起分着吃了。
貓吃的連皮都一抽一抽起來。
雞蛋殼她倆也沒有放過,一起搗碎在雞蛋水中,呼嚕呼嚕喝掉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貝拉聽見魔法卷軸貼在她家門上的聲音。
“貝拉·奧尼恩斯!貝拉·奧尼恩斯!政務廳禮貌向您詢問,您是否有興趣接受一份裁縫的工作?薪水與待遇面談!如果您有興趣,請于今夜前往政務廳排隊進行登記交流!”
貝拉将掉進熱水鍋裏的貓撈出來,用磨出破口的袖子擦了擦貓的身體。
面包被燙的發出細細尖叫,可仍然瘋了似的狂舔身上的水,微弱的爐火将一人一貓的影子拉成細細一條,甩在這間只有一張窄床、一張瘸腿方桌的小房子裏。
貝拉愣愣盯着第一次翻起癟癟肚皮的貓,低聲嘀咕,“還想吃嗎?”
貓在她懷裏翻了個身,女人凸起的手骨摩擦着黑貓皮下的骨頭,磨的一人一貓都疼。
可貓沒有動,只是擡頭軟軟朝她叫了一聲。
于是,貝拉就來了。
政務廳位于新聯城的中心區域,現在,政務廳內的環形大堂裏排着長長的隊伍,這些全都是來應聘的平民。
自從在廣場領取到了免費的雞蛋後,大家對新上任的女巫小姐都沒那麽排斥了。
而且幾天過去,确實沒有人踹開他們的房門強制收取那些壓垮人的稅金。
這裏的人還允許他們将自己的腳放在政務廳的範圍內,要知道,在以前這裏還被伯爵統治的時候,所有和伯爵有關的區域,都不允許平民踏入。
曾有平民不小心走錯了路,在政務廳門口穿過,就被以“冒犯伯爵”的罪名扔進了監獄。
可現在,外面冷風呼嘯,他們卻可以一起擠在政務廳溫暖的大廳裏,透過窗戶看外面被風吹歪的細長枯樹。
簡直像做夢一樣。
就在這時,牆壁上貼的魔法卷軸張開嘴巴,“下一位!貝拉·奧尼恩斯!請進入2號門!”
“下一位!瑪希·澳柯瑪!請進入1號門!”
貝拉和另一位頭發花白、臉皺的像樹皮的大娘一起站了起來。那位大娘貝拉認識,就住在離她不遠的一幢兩間卧室的小房子裏。
瑪希大娘家原本生活的非常好,每隔一天都能點燃一次爐火,取取暖,煮點熱水什麽的。
她生了五個孩子,其中有四個都是兒子,當時很受鄰居們羨慕,因為做體力活賺的錢特別多。
可是,四個兒子有三個被強制拉上了戰場,都沒了。
第三個兒子被索耶伯爵的政務官拖走時,瑪希大娘凄厲的哭聲三條街外都能聽見。
人沒了,但戰争還沒結束,沒人給大娘開“死亡書”,這意味着大娘必須給三個兒子交稅。
貝拉曾在偷偷撿樹葉時看見瑪希大娘在磨小石子,大娘說,石子磨成小碎粉喝下去,就不會覺得餓了。
貝拉沒試,她感覺就這樣餓死也不是什麽壞事,所以她把撿來的樹葉分了一大半給大娘,有的樹葉上還趴着不少蟲卵。
2號門裏坐了一個很和善的人,他說他叫韋伯。
貝拉想,她的孩子曾給一只蜘蛛也取名叫韋伯,這個記憶讓她的心情好了點。
“工作的地方叫做新聯第一制衣廠,”韋伯溫和地說,“地址在郁金香街6號,薪水是每個月3銀幣,包一頓午飯,每個魔法周工作5天,休息2天。每天的工作時長為8個魔法時,如果需要加班——也就是延長我現在和你說的工作時間的話,會額外付給你一份加班薪水。”
貝拉木木地看着他,“3銀幣是多少錢?”
韋伯的笑容僵住了,他艱澀地說,“300個銅幣,一個黑面包是3銅幣,能買100個黑面包。”
“好多啊…..”貝拉又從自己黑乎乎的袖口拽出一根貓毛,她從沒見過銀幣長什麽樣子,“真的好多好多啊….先、先生….”
韋伯:“您說。”
貝拉動了動嘴,“我可以….帶着我的貓一起去嗎?家裏就只剩我倆啦。如果我不在家,它就完蛋啦。”
韋伯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将胸口泛上來的某種情緒壓下去。
他曾被扔進肮髒的監獄整整五十多個魔法日,沒有陽光,只有蛆蟲和蟑螂陪伴,同監的人死了一個魔法周才被拉出去。後來他又在山林農場差點被野豬咬死。
而這些,只因為恰巧看見了一位貴族巫師将偷偷走私來的、沒有登記也沒有交稅的珠寶從政務廳拿出來放進車裏。
他甚至都沒有機會解釋他什麽都不會說的,他真的不會,也不敢。
韋伯一直以為他将來會死在某個不知名的泥坑裏,腐爛成一堆散發着臭氣的綠色的肉,然後被白花花的蟲子吃掉。
然而,他現在卻坐在這裏,面對着和他一樣經歷了悲慘人生的可憐人,他居然已經有能力有權利能夠幫助這個可憐人的生活變好一點。
韋伯透過窗戶,看見初冬的天空陰沉沉的,烏灰色雲卷在一起,但仍舊有細微的陽光從雲層中間迸射出來。
他忍不住想,女巫小姐當時面對他們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嗎?女巫小姐把他們從泥坑裏拽出來,然後一路帶到現在,也一直都是這種心情嗎?
那麽——韋伯深吸一口氣——他現在也終于能像小姐一樣,将這種心情傳遞下去了嗎?将這樣的事情繼續下去了嗎?
他明白,能讓他擁有現在的力量的,不是魔法,不是神明,而是因為女巫小姐。
或者說,因為女巫小姐靈魂深處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當然可以,”韋伯給了貝拉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他手在桌子下抓了一下,拿出一根細細的枝條魔杖。
杖尖輕點,他幹淨的袖口立刻拆解成一團團棉麻線,這些線頭交纏環繞,組成了一個小巧的毛線團,上面還有一只張開翅膀的蝴蝶。
線團帶着暖融融的溫度飄到貝拉掌心,死水一般的面容像被投進來的小石子震出龜裂的波紋。
“我們會為您準備好舒适的貓籠,同樣的,也會為您的家人準備一份午餐作為伴工的工資。您放心的把它帶來就好了,它會一直t呆在你能看到的、也能看到你的地方。”
“這是送給它的禮物,”韋伯不自覺模仿着女巫小姐的語氣,“希望你們可以共享這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