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勸架 自從宋大厚地裏出現了蛇,再沒有……
第3章 勸架 自從宋大厚地裏出現了蛇,再沒有……
自從宋大厚地裏出現了蛇,再沒有人敢去他田裏幫他摘金銀花。把宋大厚急個臭死,跟請神似的把慧娥每日請到田裏鎮守,少不得慧娥的錢比別人多點。
這天過了晌午,慧娥也沒去宋大厚田裏摘金銀花,自己在家給男人緝鞋底子,上幫,心裏念叨,男人家穿鞋就是費,開春做得兩對嶄刮的新鞋都穿爛了,露着腳趾頭。慧娥坐在大榆樹下面,好不涼快,風一吹,榆樹葉子刷啦輸啦的響。慧娥的活計沒有薛棉香的精細,常常被宋高嘟囔,說人家薛棉香的男人恁窩囊的人,穿出來的衣裳都可地道哩。
慧娥也知道自己不如薛棉香脾性慢,有耐心,自己也學不來。慧娥正捏着針嗖嗖納着鞋底子。一個老婆子慌手毛腳跑進門來,虎着臉說道:“哎呀!皇天啊!宋高家裏的,你妯娌跟他大伯子吵吵哩!你麻利兒去看看吧,別一會兒打起來,可不是鬧着玩哩。”
慧娥一聽,忙放下手裏的鞋底子,鎖上門,往她妯娌家裏去了。
這宋高原本兄弟兩個,宋高排行老二,老大跟着他爹一起在村西住着。老大的媳婦喜好玩牌賭錢,人一攤上這癖好,手腳多少就懶待了,不是忘了給爺們做飯,就是輸了錢。慧娥猜也是為這個吵架。
慧娥走到老大家裏,門口圍着一擁人,有勸架的,有看笑話的。慧娥閃身進來,只見院子裏扔着一地馬吊牌、牌九、牙牌、骰子,慧娥也算開了開眼,她這個妯娌可是夠嗆哩,會玩這麽些把戲。
她妯娌黃氏還罵哩:“放你娘那沒門子的驢臭屁!我輸你仨了輸你倆了?”
宋老大瞪着眼說道:“你沒輸我的錢!你看看多忙的節氣,有哪一個娘們兒像你?大晌午不做飯,也不洗衣賞,上家裏打馬吊的?”
黃氏道:“大晌午哩!這麽大太陽,你見誰家的人在地裏幹活哩?你就不能見我清閑一會兒,稍閑一點就紮到你的眼了,早晚把我累死了,你才算了。”
宋老大道:“你還在這兒有臉說哩!累死你活該,早死了早了!”
慧娥忙走到中間,拉住宋老大,說道:“哥哥,快別說了,怎麽說那麽狠心的話哩。”
黃氏一聽這話,心裏好不難受,哇一聲哭了,罵道:“你這王八蛋,我一天天累死累活不說,只記住我不好了。死了活該,那也不活了!”一邊罵一邊紮開兩只手朝宋老大追上來,使了勁兒要撕扯。
宋老大也不服軟,沒輕沒重與黃氏厮打起來,這邊扯壞了布衫,露着半個膀子,被黃氏抓的一道道血淋,那邊黃氏的頭發髻也亂了,還不住口的罵:“俺一年到頭,不輸你一個錢一粒谷,你看不下去俺,還要這命做啥用?給了你這賤。狗。操。的。”黃氏也打不過他男人,抄起身後的掃帚就撲宋老大。
宋老大一手給她搶住,兩人你推我搡,慧娥在中間極力的勸解,也被推到一邊,自己看着樣子,害怕出大事,只得把公公叫來才好。轉身對一個鄉鄰說:“麻煩個人,快到地裏請俺他爺爺回來!”
一扭身,看到宋老大把黃氏一推,黃氏不防,一腳跌進茅坑裏,雙腳插.到粑粑裏,出也出不來,惹得鄉人亂笑。慧娥忙将黃氏拉出來,只見腳上褲子上沾了全是屎尿,惡心的不得了。
Advertisement
慧娥說道:“大哥怎麽這樣哩!再怎麽樣也不能對娘們下手唉!”
黃氏紫漲了臉,只想尋死了,坐在地上撞頭打滾,只道:“俺那皇天啊!還要着命做啥用,早晚死了都省心啦!”
慧娥一邊拉,一邊勸道:“大嫂快起身吧!叫別人笑話咱哩!”
宋老大那邊也不松口,說道:“死了吧!死一個,少一個!”
黃氏也是無奈,站起身來,就往外跑,哇哇大哭,罵道:“不跟你個王八蛋過了……”慧娥在後攆,說了千百句好話留她,黃氏死活要回娘家。慧娥苦留不住,只能放黃氏回了娘家。
慧娥這又趕到宋老大家裏,鄉鄰們都散了,宋老大也悶頭回到屋裏。慧娥的公公背着筐,牽着孫女從田裏回來。慧娥忙趕上去,喚道:“爹,你回來啦。”
宋辰福說道:“他倆又吵架了?”
慧娥道:“是啊!怎麽勸也勸不住,俺大嫂也跑回家了。”
宋辰福嘆道:“回去回去吧,都在氣頭上,說也不管用,過兩天氣消了,你去請她回來就是了。”
慧娥都應了,說道:“大嫂走了,沒人做飯了,要不爹跟着九春到俺家住幾天吧!”
宋辰福只說不用,叫慧娥早些回家,自己教訓宋老大那個犟驢。媳婦沒事玩幾局牌,說她幾句知道就完了,還動手打。宋辰福從筐拿出一把子韭菜和一把子芫荽,說道:“拿回去,炒個菜吃。”
慧娥笑道:“爹留着賣錢吧,俺家裏也有菜。”
宋辰福說道:“光吃鹹菜不煩啊?拿回去換換口味。”慧娥也就拿了回家。
宋辰福就是宋老大和宋高的爹,先前宋高一個光棍漢子,吃了上頓沒下頓,宋辰福就跟着老大一起過。現在還不老,還能幹點雜活,兒孫還不嫌棄,住在誰家裏也不往外攆。現如今在西邊河堤下邊開了荒,自己種點菜,趕集賣,掙幾個零花。
慧娥這就回家,剛剛走到門口,見薛棉香搬着八仙桌從自家門口過。薛棉香還有點怯怯的,心想,剛才見慧娥家裏鎖着門,我就說把八仙桌搬到小段家裏修修,原本是不想叫慧娥看到,誰知正好叫她撞上。本想着靜悄悄的,小段也不要我的錢,慧娥也看不着我沾別人光,我又能給小段說說話。
慧娥笑道:“你搬着桌子上哪兒去?”
薛棉香笑道:“俺說搬到小段那裏修修哩。你到哪兒去來?”
慧娥道:“上俺他大伯家去了。你也不叫你男人搬過去。”
薛棉香說道:“他沒在家。指望他搬,桌子就爛的不成樣子了。”
慧娥笑道:“俺給你搭把手吧。”慧娥這跟着薛棉香一人擡一邊,把桌子擡到小段這邊來。
一進門就聽到小段噌噌噌推刨子的聲音,進到院裏一看,小段光着大白膀子,下-身只穿件棉布裋褐,裆裏突突的物件撥浪撥浪動哩。薛棉香看着臊臊的,躲在慧娥身後,說道:“小段欸,你可忙?”
小段笑道:“不忙,不忙,是修這桌子哩?”
薛棉香看他穿的露着胳膊大腿,遠遠說道:“你抽空給修修,看看是哪裏的毛病,它只晃悠的快散架了,等修好了多少錢再給你。”
小段滿口答應過,見都是婦人,又叫道:“小鸠兒,給叔在屋裏拿件汗衫兒來。”
慧娥一怔,心道怎麽小鸠兒藏到他家裏來了。見小鸠兒拿着件白汗褂出來,見了慧娥想躲一躲,不料被慧娥一把揪住,說道:“你不在財主家放牛?怎麽跑到這裏來?”
小鸠兒撅嘴道:“牛都喂飽了。”
慧娥道:“那你不回家?”
小鸠兒說道:“家裏鎖着門來,俺也沒鑰匙。就逡到小段叔家裏來了。”
這時小段披上汗褂,走近前來,興許他不是個莊稼漢,甚少去田裏幹活,挨不着風吹日曬的,身上很白淨,比女人還白淨些。他抓着小鸠兒的脖頸說道:“我看這小厮很乖巧,又願意在我跟前玩,我正缺幫手哩,往後讓他來我家給我搭把手,擡擡木頭,械械釘,我一個月給他個零花錢,也給我學一學手藝,不比在財主家裏放牛喂馬好?沒出息不說,牽着牛荒山野嶺的跑,不怕他被人拐跑了。”
薛棉香笑道:“這敢情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哩。只聽人收徒弟要錢哩,還沒聽說過送錢哩。”
小鸠兒也睜着大眼珠子看慧娥,慧娥吞吐道:“你是個好心兒,這是孩子的大事,俺一個女人家也做不了住,等宋高回來再商量商量吧。”
小段也笑道:“這是應該的。人都說,技多不壓身,我說小鸠兒年紀小,學個手藝,就是以後不當木匠,也是個好把式哩。”
薛棉香嗔怪道t:“耶,慧娥還想着叫小鸠兒念書當大官哩!”
小鸠兒立起身,說道:“俺可不是讀書那塊料子,俺就當木匠!”
慧娥拽住小鸠兒的耳朵唇子,說道:“你知道個屁!快給我回家洗洗你那小狗臉,在哪兒蹭了一臉灰。”慧娥自是帶了小鸠兒回家,把薛棉香獨自留在小段家裏,兩人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也不知道。
晚上打發小鸠兒睡了覺,自己也躺在炕上琢磨,心想,小鸠兒這歲數念書也有點大了,只怕不會聽秀才管教,要是一直這樣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早晚成了二流子。若是把他交給小段學木匠,不是不可,但不知道小段是個什麽脾氣。表面上笑眯嘻嘻的,別把孩子送了去,他不教不說,打罵孩子可不是鬧着玩哩。
慧娥翻來覆去睡不着,饒是這樣,躺在身邊的宋高起夜撒了泡尿,見慧娥還不睡,便把手伸到她衣服裏摸她肚子。
宋高的手又大又熱,手上滿是繭子,像是銅爐子擱在肚子上。慧娥被他摸得心慌缭亂的,一把打開了,小聲說道:“別摸了!心煩哩,手上長了刺一樣,怪剌哩。”
宋高說道:“你又煩啥哩?”
慧娥擰他腰一下子,說道:“小點音,小鸠兒睡着了。今兒西鄰家小段說要收咱家小鸠兒當徒弟,學木匠哩,我正犯愁呢。”
宋高喜道:“學去吧!俺小時候也可願意學木匠嘞。”
慧娥說道:“你爺倆都沒出息。我也是下了死主意了,秋後立馬把小鸠兒送到學堂裏念書。別管他成不成器,先叫他認幾個字再說,把那做人辦事的道理也都學學。別長大了跟你我一樣,鬥大的字不認得一個。”
小鸠兒原來還沒睡,偷聽父母講話,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俺不去,俺就學木匠。”
慧娥心裏一震,說道:“欸!你這小孩子這麽晚了還沒睡着哩?幹啥呢?”
小鸠兒道:“天熱,俺睡不着。”
慧娥拿起蒲扇,說道:“我給你扇風,你快睡,我說你早就睡着了。”慧娥心裏不由得害怕,這孩子漸漸也長大了,不能再和大人在一個炕上睡了。宋高又喜歡床上那些營生,晚上和自己做起來沒完沒了,讓小鸠兒聽到可不好哩。看來得把東屋收拾收拾,讓他到東屋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