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是秋收 慧娥家裏的新希望
第32章 又是秋收 慧娥家裏的新希望。
慧娥回到娘家,看他母親的模樣比先前新鮮了許多,也放心了,只是她母親那雙腿已經廢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就是個癱子。
慧娥大哥家裏也很忙,再伺候個殘廢老人,可不是輕巧的。慧娥來了也不閑着,把他娘穿髒的衣裳都洗幹淨,晾在院裏。
慧娥帶了幾只去年剩下的幹螃蟹,把外面的硬殼都砸開,剝出裏面的蟹肉,又把螃蟹大腿小腿裏的鍵子肉拿針挑出來,也不過得了一小磁盤肉,全給熬了湯。慧娥滿心歡喜的盛了一大碗給她娘送上。
老太太坐在炕上,拿着勺子吹了一會,喝了一口,那臉都皺成一團了,說道:“這麽好的東西,都讓你糟踐了。”
慧娥說道:“耶?不好喝咧?怎麽回事?叫我嘗嘗……”說着把她娘手裏的碗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又鹹又腥,那黃澄澄的油脂蓋着一層,越發覺得膩的慌。
慧娥也對着老太太苦笑道:“哎呀!叫俺做點素菜還行,這葷菜着實做不上來。”
老太太拿着手絹抹抹嘴,說道:“哼!你那心裏就沒譜,還做飯哩!不知道你那女婿在家裏可揍你不?要是換我做這湯,怎麽着也得放塊兒老姜進去,怎麽你連個大料瓣都不放?你當時煮茶呢?”
慧娥說道:“俺也不知道……你就嘟囔俺!剝那螃蟹蓋子還手疼哩。”
老太太覺得嗓子裏苦苦的,連咳帶喘的,眼淚都擠出來了,說道:“罷麽!快去鍋裏把那幾個紅棗的粽子煮出來,咱們娘倆一人吃兩個就飽了。那還是你大姐昨天來的時候帶的。”
慧娥說道:“咦,俺大姐昨兒又來了。”
老太太坐在炕上沒言語,差點說漏嘴。昨兒慧娥大姐的确來過,給老太太拿了不少好東西,老太太高興,拿出一對兒珍珠耳環送了慧娥大姐,這事也只有老太太和慧娥大姐知道。
按道理說,這事也說的通。慧娥大姐家裏也有錢,隔三差五就拿着東西來孝順老太太。常言說,那親家沒有親不親的,走的進就是親,走的遠,慢慢就淡了。不是說笑的,有些兩姨姊妹,一年一年的碰不着面,更別說下面的外甥外甥女了,表親見了面還當是陌生人呢。
慧娥這一整天陪着她母親,把頭發洗了,身子拿溫水擦了擦,說些閑話打發寂寞。慧娥心裏也尋思,不知道大姐來母親這裏做什麽,難不成也是來借錢的?
慧娥心裏想着,那諺語道:“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大姐來是她的心意,我這番來有我的t盤算,不能再歪纏下去了,一會兒大哥大嫂回來,這話就不好開口了。
慧娥一邊給她娘梳頭發,一邊慢慢說道:“娘啊!你看我大着肚子,在家裏爐灰都是宋高倒!我是一點重活也不敢碰了。往下又要割麥子,家裏沒有錢,找個短工也沒人搭理我們。我想着先在你這裏拿點錢,過了麥,粜了糧食我就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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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呆了呆,想到,這死丫頭,在這裏張嘴要錢呢!昨兒才給了大閨女一對兒耳環。真是才走了犯夜的賊,今兒個又來了個巡更盤剝的。我這棺材本快要挖到底了。老太太想了想,說道:“閨女,你給娘開這個口,娘還能不給你嗎?”
慧娥一聽,知道這事有盼頭,便沒出聲,往下聽。
她娘又說道:“要說我兜裏沒錢,那是哄人的話。我多少還有點棺材本,前些日子,你大哥買了兩頭牛,從我這裏拿了些錢,手裏現也沒幾個錢了。”她說着拍了拍自己那雙腿,又道:“你看看我這老廢物,死不死,活不活的。往後還不是靠你大哥伺候我麽?你說我能把錢給你嗎?我把棺材本給了你,手裏沒個油水,誰還……”
慧娥這才聽出一二,方打斷道:“娘,我知道了,你別提了。”
老太太扭頭瞅了慧娥一眼,說道:“小娥,你們夫妻倆都還年輕,瞎鬧騰去吧。總不像我,就指望那點棺材本過日子了。”
慧娥碰了一鼻子灰,也覺得敗興,趁着天還沒黑,拜別了她娘就回來了。
卻說慧娥沒有借到錢,心裏也不落忍,還怪自己,年紀輕輕的,有胳膊有腿,怎麽能惦記老人家的錢,又不是被逼到絕境了。
兩口子手裏沒有現錢,日子也要向前過。過麥時,找了兩個外村的短工,一連在慧娥家幹了七八天的活,總算把四畝麥子收到家裏了。宋高剛打出來的新麥子給了人家分了幾布袋。
剛入秋天時,下了幾場大雨,天氣稍微涼了點,慧娥的公公着了風寒,竟卧病在床了。宋老大和宋高兩個兒子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宋辰福心裏沒底,覺得這場病來的忒急,若說熬過去還能活幾年,如果熬不過去,恐怕老命就該上西天了,心裏想念孫子,就派黃氏去鎮裏叫小鸠兒和芸生回來。
黃氏到了鎮裏,只找到了小鸠兒,問他道:“你哥咧?”
小鸠兒說道:“芸生哥和先生到省城府考去了,這一走,少說七天了,也該回來了。”
黃氏道:“罷了!咱們不等他了,你爺爺生病了,想要見你們一面,你快跟我回家。”
小鸠兒一聽,眼圈就紅了,忙問道:“爺爺怎麽了?”
黃氏說道:“沒事,着了風寒……”
小鸠兒這就跟着黃氏一路回鄉,剛出鎮裏,見一個老先生帶着四五個學生騎着騾馬,觑眼往裏面看看,就有芸生。黃氏叫住他,說明了來由。芸生這也辭別先生,往鄉裏來了。
路上黃氏見芸生耷拉着頭,知道肯定考得不順,隔了半響才開口問道:“芸兒啊,給娘說說,在城裏考得怎麽樣?”
芸生看了黃氏一眼,咬唇道:“娘,俺沒考上……”
小鸠兒說道:“怎麽能?先生拍板說你一次就能過童生,年底就是個清水秀才哩。怎麽沒考上?”
芸生嘆道:“卷子寫了一半,覺得說不通,又重寫的,連草稿也沒打,字也潦草。學官看了卷子,勸我明年再來考。”
小鸠兒笑道:“你別難過了,來年再考一次。”
黃氏掃了芸生一眼,心裏窩了半腔火,若是換了以前,早就一頓兜打了,可如今把九春丢了,心裏漸漸開始疼惜孩子,許久才說道:“芸兒啊!我這當娘的,也不懂你們做文章。可我勸你也別忒優柔寡斷的,前怕狼,後怕虎,哪是個男子漢的來頭啊!”
芸生小聲答道:“知道了。”
黃氏又道:“你也別敗興了。今年考不過,明年再考一次,不行後年再考一次,左右我給你攢着錢。你說說,你今年才十六歲,嫩的能掐出水珠兒來,就是後年才考上,也是個嫩刮刮的秀才哩。”
芸生忙不疊的點頭答是。
且說芸生和小鸠兒回了家來,芸生學裏閑散無事,便留在家裏照顧爺爺。小鸠兒見芸生辍學在家,他也心猿意馬起來,在家裏待了許多天,整日與後鄰李保甲的女兒厮混在一起。
這天,慧娥手裏織着一雙大紅棉襪子,肚子大了,手慢騰騰的,像是給人打太極似的。小鸠兒和李珠兒在地上玩石子。慧娥說道:“小鸠兒啊,你情管在家裏玩吧,再不回學裏,那認得幾個黑字都就在肚子裏化成白水了。”
小鸠兒撇嘴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趕俺走,俺芸生哥還在家裏呢。”說着拉着李珠兒悄悄往外躲。
慧娥說道:“你別出去!站在這裏別動。還和人家芸生比,你才哪兒到哪兒。看等你爹回來,不把你送走……”慧娥一邊說,手裏還織着襪子,一口氣岔了,憋在喉嚨裏,直着脖子往下咽吐沫,那肚子便開始墜脹起來。
慧娥放下手中的紅線,摸摸肚子,胳膊也麻了,忙叫道:“小鸠兒,快去前街叫王老奶奶來,說我肚裏難受,叫她快來。”
小鸠兒聽到慧娥喊話,知道他娘要生了,忙拉着李珠兒旋風般跑到前街,找到王老太。兩個孩子把她夾在中間,一個駕着左胳膊,一個架着右胳膊,腳不沾地的就來到慧娥家裏。
王老太氣喘籲籲說道:“哎呦!你這倆孩子,差點把我老命送給釋迦摩尼!把我架着連氣都喘不上一口。”
慧娥半靠着枕頭,微笑道:“又麻煩你老人家了……”
王老太扭腰撒胯的走到床前,看了看慧娥産門,說道:“還有點功夫,我替你燒鍋水。”
漸漸地,小鸠兒又把他爹叫回來,又把他大娘黃氏叫來幫忙。
宋高心裏着實替慧娥惦記,知道她是個怕疼的,平日裏擰她一下子就浪煞的嚎叫,今天遇到這大事,不知怎麽難受呢。
宋高垂着頭,倒背着手,在院子裏,從北屋門走到南牆根兒,只聽到屋裏慧娥也不大喊,哼哼唧唧的,越發心急火燎。
小鸠兒和李珠兒看着宋高,捂着嘴兒偷笑。宋高現在就是一萬個心肝也都在慧娥身上,全然不顧其他。
宋高正急得腳下亂步,忽聽得那屋裏慧娥大哭,接着便是嬰兒哇啦哇啦的響天哭聲。小鸠兒和李珠兒喜得拍手跳道:“生出來了,生出來了……”
卻問生的是男是女?是好是歹?且等下回接生婆王老太出來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