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周五,傍晚六七點,白年生站在自家小區門口,天熱,他穿着大褲衩和涼拖鞋,手裏拎着個保溫袋,裏面裝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

原本他和顧誠約的地方不是這,他想去國貿廣場那邊等他的,但他提心吊膽着,害怕被顧誠撞見他和紀榮在一塊,那樣一來,大家都玩完。

他知道今天這個點紀榮不會過來,好像有場品酒會還是別的什麽上流人士的聚會,來也是大半夜的事了。

十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門打開,先蹦下來的是開心,看見白年生它吐着舌頭跑過來,白年生立馬蹲下來摸它腦袋。

顧誠拉着狗繩:“哎呦呵,看給這大胖狗激動的。”

他看到白年生,心裏直發虛,他那天酒醒之後,想起在便利店對人家幹的那事,悔不當初。

他覺得自己一個超級紳士,成熟有魅力的人,怎麽能和人鬧成那個死樣子呢!不應該啊!

白年生看見他也是,生氣,不想說話。

“咳,”顧誠清了清嗓子,把狗繩遞給他:“那個……開心這兩天就交給你了哈,別人我不放心。”

白年生站起來接過狗繩,淡淡地嗯了一聲。

旁邊出租車還在等着,顧誠要趕飛機,沒時間留給他們唠,但顧誠要确認一件事,他湊近白年生,歪着腦袋像是在問一個秘密:“生氣啦?”

白年生往後退,別開眼睛不看他:“你趕緊走吧。”

顧誠委屈地說:“一看見你我屁股就疼。”

他這話說的差點沒給白年生吓坐地上,不過好在顧誠表達的意思很單純。

“行了,別氣啦,”顧誠說:“回來再給你踹兩腳。”

白年生低着頭不說話,把手裏的保溫袋往顧誠懷裏一塞,牽着開心走了,開心扭着屁股,一眼都不回頭看他爸。

“我靠!”顧誠感覺自己養了個白眼狼,打開袋子,裏面是個飯盒,聞了聞,那個味道他知道,是槐花雞蛋餡餃子。

開心黏白年生黏得可緊了,它可能是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有些不自在,沒有在自家活潑了,白年生會給它做營養狗餐,喂它吃新鮮的水果,睡覺的時候在床頭給它鋪了條絨毯子,屋裏開着空調,他怕熱着它。

白年生睡覺是挨着床沿睡的,和開心面對面,等早上他睡醒睜開眼睛,就看到開心的腦袋放在他枕頭旁邊,大狗早就醒了,老老實實的不耽誤主人睡覺。

白年生又摸它腦袋,怎麽摸都摸不夠,他太喜歡顧誠養的這只狗了,可愛的動物真的能治愈人的心靈。

白年生起床做早飯,開心不在他腳邊,客廳很安靜,他走出來,看到開心懶洋洋地在陽臺趴着,它面前是一只灰色的鴿子,鴿子走到哪,它的大爪子就跟到哪。

“你們倆幹嘛呢?”白年生蹲在它們倆旁邊,早晨的陽光不熱,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這畫面簡直太美好,太溫暖了,白年生拍了張照片,他特別想給顧誠發過去,顧誠是他在這個時候唯一想到的人,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他發了個朋友圈,配文是個小太陽。

後來顧誠給他點贊評論,就倆字:真好。

周六下午白年生去上稅法課的時候把開心牽着了,他不想留開心一個人在家,他坐在最後一排,大狗就趴他桌子底下,一點聲都沒有,下了課有同學圍過來,誇開心長得好胖,好可愛。

傍晚白年生帶着開心去散步,他們走着去便利店,白年生還有一些私人物品在店裏放着,他離職了,以後沒什麽事就不往這邊來了。

他在甜品店裏給小羅和虎哥買了小蛋糕,年輕人喜歡吃這些甜的東西。

店裏只有小羅一個人在忙活,看見白年生牽着條大狗進來,她驚奇地叫了一聲。

小羅在幫客人做咖啡,她說虎哥請了兩個小時的假,一會就回來,她要收銀,還要幫客人加熱熟食,手忙腳亂的,笑着說讓白年生先到一旁坐一會。

冰櫃那邊有半框常溫的飲料在地上放着,白年生過去打開冰櫃開始往裏補貨。

“哎,白白,”小羅喊他:“你別幹那個,等下我來搞就好了。”

“沒事,”白年生回頭說:“你忙你的。”

這邊挨着一個過道,開心的體積實在太大了,把路口都堵住了,從這經過的客人沒有一個不撸它腦袋的。

過一會,小羅不怎麽忙了,過來和白年生一塊補飲料,他們聊着天,想到什麽說什麽,白年生這一走,以後不約就很難見到了。

小羅問開心是誰家的狗,白年生想了想,說之前先笑了:“椰子帥哥的。”

白年生留在這的有一個杯子,還有一件外套,小羅給他找了個袋子裝起來,還沒邁出門口,迎面走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不知道為什麽,白年生總感覺他會過來找自己。

孟秋辰走進來,小羅看見他禮貌地問他需要什麽,但他不搭人腔,露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視線始終定在白年生臉上。

白年生沒先開口,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強勢,但他坦坦蕩蕩,毫不示弱。

孟秋辰視線下移,落在開心身上,他笑得像個溫柔的主人:“開心,你現在都長這麽大了?”

他向開心招手,開心沒過去,白年生攥着它的狗繩也沒松。

孟秋辰哼笑了一聲,重新看向白年生,說話一股冷氣:“有時間嗎,聊聊?”

他要聊什麽,白年生猜到了,對于那些他們其實沒什麽好聊的。

今天太湊巧,孟秋辰但凡晚來一分鐘白年生就走過了,而明天,後天,大後天白年生都不會過來,也許是因為這個,白年生點了頭,他們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下。

孟秋辰要了兩杯咖啡,一開始話題并沒有聊到顧誠身上去,他看着窗外人來人往地街道,像是自言自語:“這裏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白年生抿了口咖啡,沒接話,開心卧在他腿邊,腦袋搭他大腿上。

孟秋辰轉回頭,對白年生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當下,白年生在心裏下了個定論,這個人很善于僞裝。

“開心是我們托在俄羅斯上學的朋友買的,當時過來的時候才十幾斤重,”孟秋辰說,那語氣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它那個時候跟我好,可能是因為後來我出國了,又跟顧誠分手,它不記得我了。”

白年生笑了笑,他對孟秋辰沒有敵意,也不需要有,他輕輕地捋着開心的毛,以一個很惬意的姿态說:“它被養的很好,誰見了都說喜歡。”

他身上有種氣質,穩,鎮定,孟秋辰找他不是什麽善舉,這個倆人心知肚明。孟秋辰想,能被顧誠看上的人,絕對不是那種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

拐彎子,兜圈子沒有意義,孟秋辰打了發直球:“你和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他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麽一句,白年生卻明白,也沒心情跟人裝糊塗,他坦然自若,直說:“我和顧誠只是朋友,你別多想。”

“可是他說他喜歡你,”孟秋辰說,他的眼神又變了,像是被人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那天他親口對我說的。”

“他說醉話你也信?”白年生說:“就算他喜歡我又怎樣,我又不會喜歡他。”

孟秋辰眯細了眼睛打量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疑問,一旦得到證實,那他就會覺得今天這一趟,簡直就是傻逼之舉:“你……直的?”

這個問題白年生拒絕回答,他站起來,想走了:“你放心,你想和顧誠重歸于好,我對你不會産生一絲一毫的阻礙,我對他不敢興趣。”

“那為什麽開心在你身邊?”孟秋辰抓住他胳膊,不讓他走,有些話他沒有任何人說過:“我這次回國就是想把他追回來,我們當初分手是因為異地,我想好了,我不走了。”

白年生點點頭,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你現在可以給顧誠打電話,如果他同意你把開心帶走,我沒意見。”

胳膊上的手脫力一般垂了下去,孟秋辰癱坐在座椅上,沒了一點氣焰,他知道,如果他現在給顧誠打電話,顧誠一定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我先走了,”白年生輕聲說。

走出咖啡館,白年生嘆了口氣,他沒有給孟秋辰說,未開有一天,顧誠只會恨他,恨他的欺騙,恨他的肮髒,恨他的不倫不類。

回到家,白永軍在沙發上歪躺着,一邊嗑瓜子,一邊刷短視頻。

看見他白年生又來氣了,邊換鞋邊說:“我一會就把密碼換了,你們一個二個想來直接進來了,這是我家!”

白永軍就只是笑,這個點他除了蹭飯還能來幹嘛。

“我去!”他看見開心:“這大白胖狗,哪弄的啊?”

開心爬上沙發上,和白永軍一人坐一頭,白永軍撸他一把:“這大家夥精神的。”

白年生進廚房,給開心倒碗水,出來問:“你家紀少爺呢?”

“誰知道,原本是要來的,他老子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又回去了。”

“千萬別來,”白年生把碗放地上,讓開心下來喝。

“他最近老實多了,”白永軍說:“真的,沒見他跟哪個小年輕走的近。”

白年生冷笑:“他要是真想和誰走的近,能讓你看見?他為什麽讓你去臺球廳上班,還不是因為他做見不得人的事,萬一被你知道,你跑來告訴我。”

白永軍嘆氣,這倆人的感情是真難評,都他媽造孽:“那怎麽辦嘛。”

開心喝完了水,白年生拿着碗又進了廚房,白永軍跟着他:“看你受委屈,叔心裏不心疼啊?要是殺人不犯法,我早就把紀榮給嚯了。”

“我比你更想殺了他,”白年生說,他開冰箱,拿了兩把菜出來,打算随便做點飯。

“那你還不和他斷,”白永軍不痛不癢來一句。

白永軍沒想到自己的話給了白年生最後一擊,白年生轉過身,紅着眼睛朝他吼:“斷!我怎麽跟他斷!早就斷不了了,我的人生不能重來了!”

眼眶一酸,淚落了下來,長時間的壓抑,數不清的被迫,還有面對一份擺在眼前的愛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縮,都讓他在這一刻忍無可忍,一起爆發了:“我一說斷,他就把我關起來,我被他關了一個星期差點沒死掉,他根本不是愛我,他有精神疾病,他就是個瘋子,他什麽都幹的出來!”

白永軍震驚,他第一次知道紀榮關過年生,也是第一次知道紀榮有心理疾病,他張着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白年生用手背擦眼淚,把情緒壓下去,強撐着開火做飯。

白永軍緩過來,咬着牙一拳頭砸在牆上,聲巨響:“靠!紀榮這孫子,我他媽現在弄死他!”

他轉身往外沖,白年生帶着哭腔喊住他:“白永軍!”

白永軍停下腳步,含着淚回頭看他。

“算了,”白年生淡然一笑:“你別找他,人家有錢有勢的,你算什麽,随便他怎麽玩,我就只圖他一個錢,也夠了。”

可是白永軍知道,年生這傻小子根本就不愛錢。

晚上,臨睡前,白年生打開手機,看到顧誠半小時前給他發了一條語音,他點開聽,很奇怪,裏面沒人說話,只是有些細小的聲音,感覺像是風。

他回了個問號。

顧誠的語音通話打過來,他顫抖着手指,猶猶豫豫的,點了接聽。

顧誠在那頭帶着笑音叫:“白白?”

白年生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哽。

顧誠頓了頓:“你怎麽了?”

白年生深吸了口氣:“沒事,你發的什麽?”

“沒聽出來嗎?”顧誠低聲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海浪聲。”

白年生噗呲笑了:“什麽東西。”

顧誠說:“我現在在海上飄着呢,我爸來帶我拓寬圈子,全是一群老總,他們喝着香槟,摟着美女,我不感興趣,我站在甲板上吹風。”

白年生聽着哦了一聲。

“開心呢,開心聽話吧。”

“嗯,”白年生偏頭看開心:“在地上趴着呢。”

“開心,”他打開外放:“給你爸說句話。”

“開—心—寶—貝——”顧誠在電話那邊拉長了聲音喊:“想你爹沒有。”

開心聽見顧誠的聲站了起來,大爪子去扒拉手機。

白年生被它逗笑了:“行了行了,他不在手機裏,明天你就能見到他了。”

顧誠也是咯咯笑:“我在海邊撿了很多小貝殼,明天找個手工店,串個手鏈給你。”

“我又不是女孩,不喜歡那個,”白年生只是想拒絕。

顧誠覺得他真沒勁:“那行吧,我串給別人。”

關于今天顧誠前對象來找他這事,白年生沒說,只是發生了一段沒有意義的談話而已,白年生一個字不想提。

又聊了幾句,顧誠最後說:“晚安。”

他說完等着白年生回他一句呢,然而幾秒後,回答他的卻是“嘟”的一聲,電話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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