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顧誠醒來接到了導師打來的電話,通知他現在去學校一趟,帶着學術論文的稿子,另外還有幾份文件需要他簽字,這個點叫他過去說明很緊急。
顧誠說話全程壓着聲音,因為白年生在他身邊睡着了,他這通電話打得格外累,對面不管是誰,都能聽出來他剛睡醒,而且身邊還躺着人,多半會以為他談戀愛了。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顧誠輕手輕腳下床,怕把白年生吵醒,白年生離他太近了,估計是睡着了之後滾過來的。
白年生動了動,翻個身,哼哼唧唧的,發出些聲音,像是要醒。
顧誠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在漆黑的房間裏,他和白年生躺在同一張床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親密無間,就好像他們是熱戀中的情侶。
不,顧誠晃晃腦袋,事情沒那麽簡單,白年生這個人也絕非表面看到的這樣。
可就在這一刻,顧誠摒棄了那些困惑,那些匪夷所思,他看上的是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他撐在白年生身上,和他臉對着臉說:“我去趟學校,你接着睡。”
白年生迷迷糊糊的,仿佛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他摟上顧誠的脖子,在他結實的後背上摸了摸:“你去學校幹嘛呀?快睡覺。”
顧誠很想就這麽不顧一切地親下去,随便什麽位置,他只想用嘴唇碰碰他,但他知道白年生沒有完全清醒,于是他拿下他的手,下床穿鞋:“導師找我有事,你睡吧。”
白年生在大床上滾了好幾圈,終于醒了,揉着眼睛坐起來問:“什麽?幾點了?”
顧誠在衣帽間裏邊穿衣服邊說:“快八點了,我要去趟學校。”
“啊?”白年生有些失望,大聲問:“那不去吃飯看電影了嗎?”
顧誠走出來,上面一件白T,下邊一條牛仔褲,簡簡單單的穿着很襯他:“去啊,當然去!”
他說:“你要麽在家繼續睡,等我忙好回來接你,要麽和我一塊去學校,随你。”
白年生一聽立馬下床,他才不要在家裏,他想去顧誠的學校看看,沒有上過大學,是他一生的遺憾。
打車到學校,顧誠刷校園卡帶白年生進去,主幹道兩側人來人往,擦肩而過的都是一張張年輕面孔,經過操場時還能聽到有人在唱歌,多麽美好的夜晚啊,白年生既落寞又羨慕。
辦公室裏除了導師以外還有幾名同學,都是認識的,顧誠熱絡地和他們打招呼。
顧誠在角落裏拉了張椅子讓白年生坐,交待他:“你坐這玩會手機,我一會就好。”
白年生坐下了,乖乖地說:“沒事,你該忙忙你的,不用管我。”
“喲,”顧誠想起下午白年生欠揍的模樣:“這嘴原來會說話啊,一會獎勵你一個冰淇淋。”
有學生拿好奇的眼神往這邊瞟,好像在揶揄顧誠來辦事還帶家屬,白年生擋着臉:“你趕緊過去吧。”
“那你先看看電影票,随便哪都行,”顧誠說完拿着文件袋走了。
一圈人圍着導師說事,導師是個中年女人,齊頭發,很溫柔的長相,說話也輕聲細語的,看得出來同學們和她聊天很輕松。
說着說着幾個人笑了起來,白年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他很好奇,眼睛一直盯着看。
顧誠笑着朝他看過來,擡了擡下巴,剛一對視,白年生噗呲笑了出來,然後低頭看電影票。
看個票也心不在焉的,他心想,顧誠笑起來可真好看。
顧誠最近看優秀論文眼都快看瞎了,人都住知網裏了,他發表的是核心期刊,也就是C刊,難度太大了,發的人也少,這種需要專業過硬的底子,他是和導師一起聯合發表的,是論文的第二作者。
師生倆讨論了半小時,稿子還需要修改,格式語言摘要,都要力求達到萬無一失,顧誠人也耐心,他想往核心期刊上發表,想獲得學術界的認可,那麽每一個字他都會用心去斟酌。
顧誠跟老師和同學們說了再見,走到白年生旁邊敲了敲桌子,白年生從手機上擡起頭,看見他笑了:“好啦。”
“嗯,走啦,餓死了,”顧誠說。
白年生跟着他往外走,興致勃勃地問:“那我們去吃什麽?”
“你電影票買哪啦?”顧誠胳膊一擡,勾住他脖子。
“顧誠,”白年生小聲叫他,像是有什麽事要說:“我那個……”
這時,從辦公室走出來一個男生叫住他們:“誠兒。”
顧誠和白年生停下來,轉過身看。
那男生是顧誠同學,交情不錯:“一會一塊吃飯去啊,還有楊哥他們,吃完去K歌。”
和他們一起?白年生心裏不太願意,自己和他們不認識,說不上話,他只想和顧誠待在一塊。
“不了,”顧誠拍拍朋友胳膊:“我倆一會要去看電影,下次我請你們。”
同學看着白年生笑了笑,然後撓撓頭,明白了:“害,你現在脫單了就變高貴了,行吧行吧,不耽誤你倆約會。”
白年生想跟人家解釋,但一想還是算了,也不怨人家誤會,他和顧誠這個樣子确實很像情侶,走在一起是很般配的一對,想必顧誠也是這麽想的,懶得解釋了。
沿着樓梯往下走,顧誠問他:“你剛才想說什麽?”
“我……”白年生顯得很苦惱,停下來和顧誠面對面說:“只有情侶座了,別的都坐滿了,前面要麽就是單個的,兩個人肯定要坐一塊吧,但是下一場又太晚了。”
白年生着急忙慌解釋的樣子,讓顧誠看着格外心疼,區區一個情侶坐而已,白年生好像冒犯到他似的。
顧誠對這些真的不在意,即使不是白年生,換成任何人也無所謂,一個坐真犯不着這樣。
“你買沒?”顧誠問。
“啊?”
“情侶坐,你買沒?”顧誠又問。
“買了,”白年生說。
顧誠站在樓梯低頭擡頭看了看,沒人,他咬着牙在白年生臉上捏了一把:“那你在這跟我廢那麽多話!哪家影院?”
白年生臉上的肉被揪起來了,說話不太清晰:“就附近,大學城。”
大學城最有名就是小吃一條街,有幾家美食享譽全國,從早到晚排隊,沿着這條街吃吃喝喝逛逛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從這頭吃到那頭,肚子也就飽了。
天熱,倆人走出了一身汗,白年生拿着五塊錢倆的烤香腸,手裏拎着好幾個塑料袋,有炸串烤鱿魚什麽的,還有冰鎮的西瓜汁,路上大部分都是這麽走着吃着,年輕人主打的就是一個松弛。
白年生開玩笑說顧誠是來陪他體驗生活的,顧誠讓他別瞎說,自己就是一平民老百姓。
“哎?”顧誠胳膊肘戳戳白年生:“烤鴿子吃不吃?”
他們正好經過一家烤乳鴿的店鋪,門口排隊的人很多,白年生聞到香味了,但他絕不吃:“我養着鴿子,你還讓我吃鴿子,你安的什麽心?”
“你說小灰灰啊,”顧誠喝了口西瓜汁:“它不是不回來麽?”
“誰說它不回,它想我了就回來,”白年生說。
顧誠給了他一個無語的表情,白年生擠了他一下,往前走了,回頭看顧誠沒跟上來:“快點,電影要開始了。”
白年生選的是剛上映的一部歡樂喜劇片,最近網上的宣傳視頻鋪天蓋地,因為是周末,許多家長帶着孩子來看,情侶座在最後一排,靠中間的位置都坐滿了人。
白年生坐下後左右看了看,好吧,就他和顧誠倆男的坐一塊。
顧誠在他旁邊來一句:“你要是嫌別扭我不看了,我出去等你。”
這話未免太掃興,白年生瞪他一眼,拿上東西站起來說:“那走吧,都別看了。”
“哎哎哎,”顧誠拉他坐下:“我說着玩的。”
電影已經開始了,前面的小朋友都不說話了,白年生坐下來,小聲在顧誠耳朵邊說:“你有時候說話能把人氣死。”
白年生嘴裏一股西瓜汁的清爽味,全噴在顧誠臉上,顧誠笑着湊近他耳朵:“別氣,我改。”
其實白年生真正在乎的不是一個情侶座,而是顧誠的想法,只要顧誠願意,他巴不得和顧誠坐在一起呢。
這場電影将近兩個小時,有幾個片段整個電影院一起爆笑,只不過白年生笑的時候顧誠就扭頭淡定地看着他,然後就白年生就開始憋笑,用手把顧誠的臉別過去。
出來之後白年生就開始揍他:“我比電影還好笑嗎?早知道你就應該出去,看什麽電影啊,你把錢給我,我天天笑給你看。”
顧誠一直被打,但不還手,他還跟白年生貧嘴,一本正經地說:“我只是感覺你笑起來很好看,我想多看兩眼。”
白年生紅着臉不知道說什麽了,身後突然有人不确定地叫了一聲:“白先生?”
白年生下意識回頭看,神情陡然變了:“梁……梁醫生。”
面前的人是紀榮的心理醫生,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性,戴着圓眼鏡,笑起來很治愈。
梁醫生牽着一個小男孩,顯得是帶孩子來看電影的:“我從後面看感覺是你,這麽巧。”
因為旁邊有顧誠,白年生緊張得手心出了汗:“對,挺巧的,最近忙嗎?”
“還和以前一樣,”梁醫生看了眼顧誠,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問,但只有從白年生這裏她才能得知紀榮的近況:“紀先生他現在……”
白年生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紀榮他前段時間出國學習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等他回來我讓他去診室找你。”
顧誠看向白年生,他第一次從白年生嘴裏聽到那個名字,還好,自己比想象中的淡定。
聽這意思,梁醫生又問:“你不和他一起了嗎?你不去的話我覺得他絕對不會去的,很多人對看心理醫生很抗拒,因為要把自己在別人面前解刨,白先生他對你的依賴性很強,他心裏受到的創傷真的不能忽視,上次做的心理評估測試很不理想。”
白年生咬住嘴唇,低下頭,不說話了。
顧誠在他背上順了順,白年擡頭看他,咧出一個易碎的笑:“顧誠,你能幫我去買瓶水嗎,我喝了。”
顧誠點頭答應:“沒事不急,你們慢慢說。”
梁醫生看着顧誠走遠,才問白年生:“白先生,你和紀先生是分開了嗎?”
“不算分開,也不算在一起了,”白年生苦笑:“不過後面我不會管他了,梁醫生我給你說實話,我從早就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只是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在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比他病得更重。”
他抖着聲音,痛苦地說:“我已經愛上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