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大中午,顧衍站在國購廣場一個巨大的标志性建築旁邊,他穿着一身休閑西裝,低調有品,頭發沒抹發蠟,風一吹自然地飄動,三十多歲的人了,一笑還保留着幾分少年氣。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來了,一朋友在私銀幹客戶經理,手裏大把的人脈和資源,他去探探路子。
到了中午飯點,顧衍要請朋友吃飯,畢竟這一趟他受益匪淺,還喝了朋友一瓶好酒。
跟這朋友認識十多年了,之前倆人在美國讀大學,朋友是在國內上完了大二,大三去美國留學的,他倆中國人很快玩到一塊去,後來一聊祖籍還在同一個市,挺有緣份的。
從朋友的辦公室出來之後,正聊着去哪吃飯呢,這朋友突然說:“把你弟叫出來吧,好久沒見過了。”
顧衍一愣,他們都不是本地人:“你怎麽知道我弟在這?”
那朋友無奈地說:“大哥,你弟高中我都認識了。”
顧衍拖長聲音哦了一聲,他想起來了,顧誠上高中那會太叛逆,又跟家裏出櫃,老爸管不住他,天天被氣個半死,他在美國離得又遠,而且那時候他剛剛步入工作,很多事情忙不過來,就拜托這位朋友平時照看一下他弟,因為顧誠有時候跟他爸玩失蹤,他爸找不到他會着急。
“那行啊,”顧衍一口答應:“但我弟現在不是一個人,要是把他倆叫出來,那吃什麽得聽我弟妹的。”
朋友震驚地瞪大雙眼:“你弟、你弟不是喜歡男的嗎?”
“我也沒說是女的啊?”顧衍笑着說。
于是眼下他倆就站在這等顧誠,還有那位“弟妹”。
這位朋友也是一表人才,穿着最新款的阿瑪尼西裝,個子在男人中算中等,白白淨淨的臉面,有幾分秀氣。
他望着遠處的大馬路,遠遠的看見一輛奔馳大G,大G直接停在商場規劃好的停車位上,顧誠先下來,随後是副駕駛的白年生。
他倆手拉着手走過來,是顧誠主動牽的,白年生看見顧衍後把顧誠的手甩開了,說到底,他和顧誠還不是名正言順的情侶,不想被他哥看到。
“顧誠,”顧衍樂呵呵地招呼他弟:“還記得嗎,這你齊楓哥,你上高中那會我托他看你來着。”
“齊楓哥,”顧誠非常禮貌,禮貌到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他叫了一句齊楓哥之後就沒在說話,眼睛看着白年生,又去和他拉手。
白年生別別扭扭地跟他牽了,因為顧誠跟抽了瘋一樣特別使勁,他根本甩不掉,這時候齊楓要跟他握手,他手剛伸出去,顧誠拉着他走了。
顧誠步子大,白年生被拌了一下,他貼着顧誠小聲問:“怎麽了?幹嘛不跟人家握手,多沒禮貌啊。”
顧誠眼睛看着前方,冷冷地:“我煩他!”
白年生明白了,顧誠一定是和那個人有過不愉快,顧誠現在臉很臭,他不敢多問。
這一頓飯吃的很沒意思,按道理他們幾個應該是很輕松的氛圍,但顧誠一句話不說,除了自己吃就是幫白年生夾菜,給白年生加飲料,期間齊楓給他說話,他是能少說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
顧衍看出點什麽,但這種情況他不好問,他從來都不知道他弟和齊楓之間發生過什麽,早知道就不把他弟叫出來了,或者是提前給他弟打聲招呼,這事他也怨自己。
等白年生吃飽後他倆就走了,老哥交代一句回去慢點開,也沒多說什麽。
顧誠還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樣子,只有白年生禮貌地說了句拜拜,有機會再見這話但凡換個人他也能順嘴說一句,但看着這個齊楓他說不出來。
白年生剛才下車連手機都沒拿,丢車座椅上了,他上車後把手機塞手套箱裏,因為他知道他一打開就會看到鋪天蓋地的消息。
顧誠沒發動車子,在發呆。
“顧誠?”白年生擔憂地叫了一聲。
顧誠偏頭看他,給了一個笑,他以為白年生是想八卦他和齊楓,但沒想到白年生卻說:“送我去公司吧。”
顧誠意外,這半下午的:“上班?”
“不是,”白年生輕輕松松說,還有點小興奮:“我要離職,去辦離職手續。”
他說他要離職,而不是他想離職,說明他已下定了決心,顧誠心中是竊喜的,但還是問:“怎麽突然離職?”
白年生立馬說:“不是突然!”
顧誠看着他,沒有要開車走的意思,眼下他們也沒什麽特別急的事,先聊聊天也挺好的,他坐直身體看着顧誠說:“你還記得我給講的那個對我很好的爺爺嗎,就是前幾天他去世了。”
他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心虛:“我那個工作其實是他安排的,我是關系戶。”
“有人在背後說你了?”顧誠猜測。
白年生搖頭,他不讨厭那份工作,他只是不想待在那個公司,那裏有他不想見到的人。
“沒有人說我,我和同事也都挺好的,就是……不想幹了,想換一份,爺爺生前對我真的很好,我不想讓他老人家傷心就答應了,但我真的不喜歡那個地方。”
“那就不幹,”顧誠拉過他的手,捏着他的手指玩,他理解白年生的一切,白年生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單純的,導致那些隐瞞在他眼裏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工作不急,慢慢找,我手裏有點存款,有什麽困難給我說。”
“哈,”白年生笑了,眉眼間像灌入一汪春水,讓人心動:“那顧總包養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其實關于齊楓,白年生不問問顧誠心裏還挺不舒服的,有一些事彼此之間要說透,白年生肯定好奇,但他忍着不問,是不是覺得自己也瞞了顧誠那麽多,不配問?
但這兩件事在顧誠心裏沒有可比性,根本不是一碼事。
“我和齊楓,”顧誠還是捏着白年生的手指,白年生一點也不反抗:“之前有過一段很糟心的事。”
他開了個口,白年生才有勇氣接着往下問,他晃晃顧誠的手:“怎麽回事啊,”他也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們……是在一起過嗎?”
顧誠點了下頭,白年生繃直了後背,他不是不能接受顧誠有前任,他只是一想到剛才和顧誠的前任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他就別扭。
“不過在一起時間很短,”顧誠能察覺到他的緊張:“不到半個月,這事連我哥都不知道,不然他不會喊我們一塊吃飯的。”
白年生看着他,抿着嘴唇沒說話,那雙眼睛裏滿滿的疑慮。
“總結下來就是他追我,我那個時候年紀小,圖個新鮮同意了,他一直在被家裏催婚,我覺得沒意思就跟他分手了,我之所以煩他是因為分開之後有段時間他糾纏我。”
白年生微張着嘴,表情複雜,能讓顧誠過了那麽多年都不給好臉,那應該是做了很氣人的事。
“你要是想知道詳細的,等晚上回家我給你細講,”顧誠發動車子:“現在先去你公司。”
白年生遲鈍地嗯了聲,車子彙入主路,大概二十分鐘到創藝,他不安地叫了聲:“顧誠?”
這語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說,顧誠擡手捏了下他臉:“怎麽了你說。”
白年生立馬抓住他的手,怕他跑了似的,他鼓起勇氣說:“晚上我也想和你講一些事情。”
“什麽?”顧誠單手掌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路笑了。
白年生想了半天,這對他來說需要很大的勇氣:“是我之前的一些事,如果你聽過能接受的話,”他問:“那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這段路車有點多,顧誠快速看了他一眼:“我靠白白!你別在我開車的時候說這好不好,我現在心率飙升,跟人撞了怎麽辦!”
顧誠說完笑了,笑兩聲又開始大笑,白年生卻笑不出來,他憂心忡忡地:“你別高興太早,我、有可能你聽過就不喜歡我了。”
“你之前殺過人坐過牢啊?”顧誠揣着明白裝糊塗。
“怎麽可能。”
前邊正好是紅燈,顧誠朝副駕駛湊過去,拉着白年生的手說:“我知道有一家法國餐廳的牛排做的不錯,晚上去那吃,慶祝我倆脫單,吃過飯我倆還可以去放煙花。”
這麽近距離的看着顧誠的臉,白年生心跳得更快了,他臉色沉重,又說:“有可能你聽過之後真的不喜歡我了。”
“你多慮了,”顧誠在他嘴唇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堅定地說:“我喜歡你的一切。”
白年生咬住了下嘴唇。
“別咬,”顧誠大拇指摩挲着他的嘴唇,上面已經咬出了一個印。
後面有車在按喇叭,顧誠踩油門起步,越過十字路口,他扭頭看了白年生一眼:“別琢磨你那些破事啦,好好想想怎麽補償我,你說給我買蛋糕做好吃的,敢反悔我就揍你。”
十幾分鐘後,顧誠把車停在創藝傳媒樓下,對白年生說:“我在這等你,省得一會還來接你。”
白年生想了一下,他寫份辭職報告,然後去找主管簽字,按照流程他得跟主管扯一會有的沒的,工位上東西不多,一個小袋就能裝完,最多不超過四十分鐘吧。
“那行,”他解開安全帶,從手套箱裏拿手機:“我很快下來。”
“不急,”手套箱裏還有顧誠的一個iPad,他拿出來,插上充電器:“天黑還早呢,我看篇文獻,反正就咱倆,你慢慢弄。”
“嗯,”白年生就要開門下去,又忍不住回頭,看着顧誠說:“這次我不會讓你等了,一定不會!”
顧誠還是和平常一樣笑着:“去吧寶貝。”
辦公室裏同事們都在,看見他來都很驚訝,但一聽他要離職又沒那麽驚訝了,肯定私下裏都八卦過了。
同事幾個處久了其實人都不錯,尤其是杜維哥和苗姐,很關心地問他為什麽離職,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他只說想換份工作。
他打了張離職單,填好後去樓上主管的辦公室,在四樓的樓梯口轉角,他一擡頭,看見站在大飄窗前的兩個人,他震驚地瞪大雙眼,手裏離職單無意識地被攥緊了。
是紀榮!
白年生從沒想過會在這裏碰見他,爺爺去世後,紀榮住院,他在醫院裏用叉子劃胳膊自/殘,并且神智不清說胡話,情況相當嚴重,當天夜裏就被送進療養院,這才過去短短幾天,白年生死都想不到他會出現在這。
紀榮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西裝,優雅不俗的領帶,手工皮鞋,精致的發型,一副正常人的模樣。
他和身旁的人在抽煙說笑,那是個很年輕漂亮的男孩,生面孔,應該是公司新簽的藝人,漂亮是漂亮,但是臉不純,笑裏藏着心機和欲望。
白年生恰巧看到的那一幕就是這男孩抽了一口煙,對着他們紀總的臉吹氣,紀總不但不生氣,還想去摟他的腰,兩個人在人少的走廊上幹茍且之事。
紀榮看見白年生後立馬把這男孩推遠了,男孩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紀總掐了煙,朝一個底層員工模樣的人走去。
“我找你好幾天了,怎麽不接電話?”和想象中的不一樣,紀榮溫柔地笑着,但那表情令人作嘔。
白年生戒備地盯着他,後退了一步。
這一舉動令紀榮皺了下眉,他視線下移,看見白年生手裏的紙,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拿的什麽?”
白年生不動彈,不說話。
紀榮伸手去拿,白年生随便他看,臉上表情無一絲一毫的變化。
看清寫的是什麽後,紀榮神色一變,像是即将失去心愛的寶貝:“為什麽離職?”
白年生看一眼紀榮身後的男孩,年紀是真小,估計剛成年,他看着白年生的眼神已經有了敵意。
白年生給了那男孩一個赤裸裸的白眼,他心裏已經毫無波瀾了,紀榮就是一天談八個也跟他沒關系。
“哎!你這人……”那男生沒被人這麽對過,一點就炸。
眼見着他要上來跟人動粗,紀榮猛地把他推開:“一邊去!”
那男孩撞在牆上,徹底懵了。
顧誠還在樓下等着,白年生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他看着紀榮,字字铿锵:“我不僅要離職,我還要和你斷的幹幹淨淨!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從現在起你是你,我是我!”
離職單已經不能用了,白年生轉身下樓重新打,沒走兩步,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了脖子,那力道簡直要将他的脖子活生生捏斷。
他叫出來:“啊——”
疼,太疼了。
“你說什麽!”紀榮的聲音如鬼魅。
“放開!”白年生的勁不敵紀榮,他掙不脫,那雙大手像鐵鉗子似的,他疼的眼淚都出來了:“紀榮你他媽放開!你就是掐死我,我那話也照說,你改變不了我!”
紀榮瞬間紅了眼,他把白年生往旁邊樓上拽,白年生在樓梯上被絆了一下,膝蓋磕在臺階上,他疼到叫出聲,紀榮不管他,一手拽住他胳膊,一手拽住他衣領子死命地往上拖。
這簡直就是一場暴行,那男孩看傻眼了。
白年生大聲呼喊救命,心裏特別害怕,紀榮是真有可能殺了他,有人聽見動靜跑過來,看到他們紀總發了瘋的模樣,一個二個也都傻眼。
三樓到四樓,大概三十個臺階,白年生是趴在樓梯上被拖拽上去的,鞋子掉了一只,外套也沒了,臉上不知道怎麽回事,那麽快就出現了淤青,狼狽至極。
他嗓子喊啞了,腿還疼,趴在地板上起不來,兜裏有手機,他想給顧誠打電話,讓他來救自己,一想到顧誠,他就哭了,顫抖着手指解輸入密碼。
紀榮以為他要報警,把他拽起來,沒等他站穩,又非常暴力地往走廊盡頭的辦公室拖。
白年生腿已經站不起來了,等待他的還是毫不留情的拖拽,他哭嚎着,像條破抹布一樣被對待,“放開我”“救命”那些話現在說作用已經不大了,隐隐的,他口腔裏有血的腥味。
這一層都是管理人員,全部都是公司領導,有幾個職位大的,走上前勸了幾句,但這個時候紀榮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了,滿腦子都是要把白年生鎖起來。
“滾!”紀榮對一個副總吼了一嗓子,這下,再沒人敢出聲。
被推進辦公室,摔倒在地毯上,看着門砰一聲甩上,白年生心裏想着的,是顧誠還在樓下等他,他知道今天不是他倆脫單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