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回府

6   回府

◎姜二娘子素來與我是極和睦的,那次口角也只是因着二殿下……◎

傅恒之回過頭來,在她映入他眼簾的一瞬間,眼中不覺劃過一抹驚豔之色。

今日的沉魚着了一身胭脂色的衣衫,衣領和袖口繡着銀色的祥雲紋飾,發髻梳的是靈蛇髻,上面只簪了一只紅寶石珠釵,卻又點睛之效,宛如鳳凰啼血,妍麗無雙。

若說從前沉魚不過是個小孩子,如今卻有了幾分少女韻味,而她眉目之間交織着的嬌俏與淡泊,卻又是旁人從未有過的了。

他不覺有些怔怔,直到她掠過他身旁上了馬車,他才緩過神來,利落的跳上了馬車。

*

馬車很快駛到了大街上,沉魚掀開簾栊,幽幽的望着窗外。

這樣繁華的場景,她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傅恒之擠過來,探着腦袋往外看着,道:“看什麽呢?”

“外祖母說,近日有很多胡人進了長安,我倒沒瞧見。”

“那得晚上。”傅恒之說着,又歪到了座位上,道:“白天能有什麽看頭?”

沉魚回過頭來看着他,眼睛閃閃發光,道:“說說。”

傅恒之道:“如今長安還沒放開宵禁呢,等上元節的時候,滿長安都布置了花燈,街上的鋪子徹夜不休,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都在大街上做着買賣,要什麽都有,那才熱鬧呢。”

沉魚聽得入迷,道:“若是不必管宮門下鑰,整夜都能在外面玩就好了。”

傅恒之滿不在意道:“這有何難?明年上元節時,你只管跟着我,看誰敢攔你。”

“外祖母也不敢攔?”

“我去向祖母陳情,她定不會管你。”

“那皇帝舅父呢?”

“父皇……”

“舅母呢?”沉魚眼淚噙着慧黠的笑。

“姜沉魚,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

話音未落,便見馬車悠悠停了下來。

鳶尾笑着将簾子掀開,道:“太子殿下,二娘子,侯府到了。”

沉魚斂了笑意,道:“知道了。”

*

侯府門前已聚集了不少賓客,憑着姜家如今的地位和皇帝對長公主的寵愛,哪怕堂邑侯并不想大辦老夫人的壽宴,也總會有人不請自來。

堂邑侯姜亦風和長公主傅婠站在門外,含笑迎接着賓客們,不時的寒暄幾句話,顯得極為熱絡。

沉魚款款走到他們面前,行禮道:“父親、母親。”

姜亦風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道:“沉魚回來啦?你不知道,我和你母親前些日子知道你要回來,高興得整宿都沒睡着。你母親特意命廚房多備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待會多吃點……”

話音未落,便見傅婠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便趕忙住了口,只是笑意還堆在臉上。

傅婠抿了抿唇,道:“既來了,便先進去罷。”

沉魚還未來得及說話,她便接着道:“這裏人多。”

沉魚笑笑,道:“是。”

傅婠沒說話,只微微的點了點頭,便又去招呼別的賓客。

沉魚側身從她身邊走過,低聲在她耳邊道:“阿娘,我想你了。”

傅婠一愣,很快又恢複如常。

沉魚沒再多言,只跟着賓客們一道走了進去。

傅恒之從馬車上跳下來,見她已入了府,便也很快跟了上來。

*

府中引路的丫鬟見是沉魚回來了,忙笑着道:“二娘子回來了。各房的娘子、公子都在浣花廳敘話呢,二娘子可要過去?”

沉魚笑着道:“祖母在何處?”

丫鬟道:“也在呢。”

沉魚道:“如此,我便也先去浣花廳罷。”

丫鬟道了聲“諾”,便帶着沉魚、傅恒之等人朝着浣花廳走去。

*

還未過抄手回廊,遠遠的便傳來嘻笑之聲。

堂邑侯是武将世家,到了姜亦風這代,雖早不上陣殺敵了,家風也總與旁的世家大族不同些,沒有那麽多刻板的規矩,因此,長輩與小輩之間,也并無太多隔閡約束。

浣花廳的門被推開,沉魚甫一出現在衆人面前,衆人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只見老夫人坐在正前方,右手邊依次坐着沉魚的長兄姜子彥和次兄姜子默,左手邊坐着她的長姐姜落雁。

他們見來人是沉魚,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哪怕是老夫人,面上都帶了幾分尴尬。

傅恒之下意識的往沉魚身邊挪了一些,像是想擋住他們的目光。

“沉魚……你回來了。”還是姜落雁先緩過神來,站起身來迎她,道:“我們都等着你呢。”

此言一出,傅恒之便先蹙了眉。

沉魚瞧着他們各個面面相觑的模樣,也不像是在等着她。若是換了從前,她一定轉頭就走,最起碼也要大鬧一場,可如今隔了上一世的生死來看,她的心境就平和多了。

她點點頭,甜甜一笑,道:“我也很想兄長們和姐姐呢。”

“當然了”,沉魚擡眸望向老夫人,道:“我還是最想祖母。”

聽她這樣說着,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老夫人伸手招呼她來身邊,又道:“太子殿下也來了。”

傅恒之行禮道:“老夫人”。

老夫人笑笑,道:“殿下請坐罷,殿下今日能來,真是折煞我這個老媪了。”

傅恒之看了沉魚一眼,道:“我是陪沉魚來的。”

老夫人一怔,很快反應過來,道:“甚好。”

姜子彥趕忙站起身來,朝着傅恒之行禮道:“殿下。”

姜子默和姜落雁見狀,也都跟着站了起來。

傅恒之淡淡道:“不必多禮。”

他說着,便徑自找了處位置坐了下來。

老夫人握着沉魚的手仔細瞧着,當即便紅了眼眶,道:“我們沉魚出落的越發标致了,等及笄了,還不知是怎樣的大美人呢。”

沉魚知道她祖母最是個眼軟心軟的人,便哄她道:“再美也比不上祖母呢。”

老夫人聽得順心,便笑道:“等明年你過了生辰,便好回府裏來了。也省得我日日惦記着。”

衆人一聽,便都有些讪讪,趕忙去打量沉魚的臉色,只見她還是笑吟吟的,一雙眼睛彎得如月牙一般,沒有半分不悅。

倒是傅恒之的眼眸沉了沉,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姜子彥站起身來,道:“祖母,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去前廳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拉着沉魚的手卻不舍得放開,道:“走罷。”

沉魚道了聲“是”,她站起身來,正撞上傅恒之那雙清澈的眼睛,便朝着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

前廳已坐滿了賓客,熱鬧非凡。

姜亦風見老夫人來了,忙迎着她往主位上去,又躬身問傅恒之,道:“殿下也一起來罷?”

傅恒之道:“我随沉魚一道。”

姜亦風不禁多看了沉魚一眼,道:“請殿下自便罷。”

沉魚等人因是小輩,便不坐主位,又不算是客人,因此不坐客席,只在曲水旁邊另辟了一處安靜些的地方坐着。

除了姜家的小輩們,更有京中的世家公子和女娘們,也一道坐在這裏。

大漢民風淳樸,男女之間并無那麽多禮教規矩,因此,男客和女客只分在曲水的左右兩側坐着,所隔不過幾丈遠。

傅婠頗有些擔心的囑咐姜子彥,道:“看着些沉魚,今日萬不可生事。”

姜子彥道:“母親放心,沉魚她……”

話還沒說完,傅婠便匆匆離開,去招待賓客了。

姜子彥抿了抿唇,只得轉身回了席位。

*

沉魚與姜落雁坐在一處,她們雖是姐妹,卻并沒有多熱絡,還不如旁的女娘與姜落雁所說的話多。

長安城的人大抵知道侯府上這樁公案,也知道沉魚跋扈嚣張的名頭,因此女娘們都不大願意與沉魚來往,反而是姜落雁溫柔和順,頗得她們喜歡。

這一冷一熱之下,雖沒有故意冷落,可因着對比太強烈,便顯得沉魚很是格格不入了。

上一世就因為這個,沉魚沒少和她們置氣,也因此對姜落雁心生怨恨,惹得傅婠不喜。她的兩個兄長雖覺得她可憐,可到底是和朝夕相處的姜落雁更親近些,便也因此漸漸疏遠了她。

等她及笄出宮,真正回到了侯府,便越發覺得落寞,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若非如此,大約她也不會一頭紮進傅言之編織的幻夢裏去。

*

今日周姒也在,她坐在不遠處,嬌怯怯的看着沉魚,卻不敢發一言。

丞相府的嫡女陳沅素來與周姒交好,自然知道沉魚與周姒之事,便打抱不平道:“落雁,咱們都是在周太傅府上讀過書的,也算是看着阿姒長大的。她是如何品性,我們都知道,這滿長安城也找不到如她一般知書明理的女娘了,你說是不是?”

姜落雁笑着道:“正是呢,母親也常說,若我有阿姒三分,她也就安心了。”

陳沅道:“如今阿姒在宮中讀書,說是陪着公主讀書,可我們都知道,陛下和皇後娘娘有多重視她,連諸位殿下都高看她幾分的。”

她說着,瞥了一眼沉魚,道:“可偏生你們家沉魚每每欺侮于她,她雖不說,我承蒙周太傅教誨,便不能不為她讨回公道。落雁,你也該好好管教沉魚才是啊。”

姜落雁沒想到陳沅在這裏等她,連笑容都僵住了,勉強岔開了話題,道:“此事定有什麽誤會,等我回去細細查過,定給阿姒個交待。”

沉魚倒是坦然,這個陳沅素來與她不睦,如今逮到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若在從前,沉魚登時便會跳起來打她,最後反而落得自己一身不是。如今,沉魚便耐着性子冷眼看着她,她倒要看看,陳沅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見沉魚不說話,周姒忙道:“落雁姐姐說的是。阿沅姐姐,此事還是先放放罷。”

“怎能放下?”陳沅挑了挑眉,道:“誰不知道,沉魚在太後膝下長大,并不養在侯府裏,若過了今日,又有誰能替你說話呢?阿姒,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倒不如把話挑明了,也好過你暗暗受委屈。”

一邊的女娘們平日裏最看不慣沉魚嚣張的模樣,如今見陳沅挑出她的不是來,便都附和道:“正是呢。落雁姐姐,阿姒是個懂事的,可我們也不能放任着她受人欺負罷?”

姜落雁急了一頭的汗,只顧着将沉魚護在身後,道:“阿沅,這……”

沉魚冷笑一聲,道:“周娘子既得皇帝舅父與皇後舅母看重,我又怎敢欺負她?周娘子,你說是也不是?”

周姒聽她提起皇帝和皇後,當即便急紅了臉,道:“阿沅姐姐,還是別為難落雁姐姐了。更何況我在宮中并未受什麽委屈,姜二娘子素來與我是極和睦的,那次口角也只是因着二殿下……”

衆人聽得周姒提起“姜二娘子和二殿下”,都不覺安靜下來,看好戲地看向沉魚。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注意身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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