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賀蘭
16 賀蘭
◎“姜沉魚,你……”傅言之望着她,眼眸猩紅。◎
德陽殿中已擠滿了人,這是沉魚讀書數年來第一次見到的場景。除去原本來讀書的皇子、公主,還有不少世家子弟也在其中,想來是為着賀蘭止而來的。
“陳沅!你怎麽也在這裏?”有人知道陳沅上次被傅恒之責罰的事,忍不住道。
陳沅正坐在周姒身邊,見有人問起,瞬間便紅了臉,道:“陛下已準了我這些日子來旁聽,你敢不準嗎?”
那女娘笑笑,道:“我自然不敢,只不過你平素也不來,今日倒來了,我倒是很好氣,陳大娘子是為了誰而來?”
“你!”陳沅怒不可遏,又礙着衆位皇子、公主都在,不敢發作,直氣得渾身發抖。
沉魚見狀,倒也沒說什麽,只笑吟吟的走到自己座位旁坐了下來。
陳沅恨恨的看着那人,直到周姒拉她的衣袖,她才不甘心的坐了下來。
沉魚翻着手中的書,心思卻飛到了九霄雲外,這書頁上滿滿的文章道理,卻沒有一個字能教她留住傅恒之的命。
“這位便是姜二娘子吧?”
耳邊傳來男子的聲音,這聲音醇厚而低沉,很是好聽。
沉魚緩緩擡起頭來,只見衆人都齊齊看着自己,而在大殿最前面,一個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那男子身量挺拔,沉魚已不算低,他瞧着倒要比沉魚高出一個頭去,他面若冠玉,眉目清朗,雙眼狹長,鼻子高挺,唇薄而含笑,手中輕握着一把扇子,只站在那裏便顯得儒雅無比,更難得的是動作若行雲,倜傥潇灑至極。
那人,便是賀蘭止。
“是,學生是姜沉魚。”沉魚淡淡道。
她實在想不通,他怎麽會喚她?
賀蘭止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便道:“二娘子一定很好奇,我為何會喚你吧?那是因為我平素授課,從未有人似二娘子一般……渾不在意。”
沉魚恍然,還未及開口,便聽得陳沅道:“她一貫如此,讀書從不肯下半分功夫,先生不必介懷。”
“陳娘子慎言!”傅恒之冷聲道,“沉魚如何,還輪不到旁人置喙。”
陳沅吃了癟,只得悻悻坐下。
傅言之不動聲色的捏緊了掩在衣袖裏的拳頭,面上卻仍是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
賀蘭止笑笑,道:“各位不必急,姜二娘子到底作何想法,還是問問她本人較為穩妥。”
他說着,看向沉魚,道:“二娘子不妨說說,你為何不肯認真聽課?”
沉魚眼眸平靜,道:“我并非不肯認真聽課,只是心裏有些事難以開解,所以無法靜下心來。”
賀蘭止道:“這倒是實話,二娘子眉間微蹙,似是有心事。若是二娘子願意,倒可說給我聽聽,也許我能為二娘子解惑也未可知。”
沉魚張了張口,可觸到傅恒之的目光,她還是住了口,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我想自己想通。先生的确比我多讀許多書,可是很多事并不是讀的書夠多就可以開解的。”
賀蘭止聽着,不覺輕笑,道:“二娘子說的是。人常說,紙上得來終覺淺,今日難得我替周太傅授課,倒不如授些書本之外的東西。”
傅行之道:“先生要授些什麽?”
賀蘭止道:“各位都是天之驕子,大概不知民間疾苦,可生而為百姓所供養,便該知道百姓之苦。今日各位便出宮去,到宮門下鑰時分,我會在宮門前等各位,到時,誰賺的錢多,誰便勝。”
“勝了能如何?”傅慎之道。
賀蘭止笑着道:“自然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只是我有個條件,各位出宮時身上一文錢都不許帶,更不許回家中要錢,這每一文錢都必須是各位親自賺的。”
話音一落,衆人臉上便多了些戚戚之色,女娘們更是白了臉,道:“先生,我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能抛頭露面去賺錢呢?”
賀蘭止道:“有何不可?百姓中的女娘若是躺在家裏等人供養,豈不是要餓死了?”
只有沉魚站起身來,道:“先生,若是我勝了,我要先生幫我做一件事。”
賀蘭止笑着道:“二娘子想要什麽?”
沉魚道:“到時候先生自然就知道了。”
賀蘭止頗有興味,道:“有趣,我應了你便是。”
傅慎之道:“姜沉魚,你一個小女娘能賺多少錢?怎麽就大言不慚說自己能得勝呢?”
沉魚看也不看他,道:“燕雀安知鴻鹄的本事?你還是當心你自己吧,別被人騙了還給人家數錢呢。”
“姜沉魚!”傅慎之話音未落,便見沉魚幽幽道:“上次的事我還沒顧得上和外祖母說,今日若是再添一樁,倒可一并說了。”
傅慎之聽着,立馬換了一副笑臉,道:“姑奶奶,我不說了還不成嗎?”
沉魚沒理他,只徑自坐下來。
此時衆人已議論了片刻,女娘們便推了周姒出來,道:“先生,不若讓我們兩人為一組,一男一女自由組隊,到時以組定勝負,也方便些。”
賀蘭止沉吟一聲,道:“也好。”
衆人聽着,便趕忙組起隊來。女娘們本就懷了少女心事,男子們也大多有心儀的女娘,都借此機會行動起來。
沉魚冷眼瞧着,倒是有不少女娘去找傅恒之,他生得好看,又出身高貴,自然最占便宜。
女娘之中則是傅維昭和陳沅身邊男子最多,周姒雖生得美,卻家世平平,自然不如公主和丞相府嫡女惹眼。
果然,人都是勢力的。
沉魚嘆了口氣,低下了頭去。
陳沅撇下一衆男子,笑着走到傅恒之身邊,剛要開口,便聽傅恒之已将話說出了口。
他和傅行之齊聲道:“我與你一組!”
陳沅一怔,不覺面色一沉,而她望向沉魚的眼眸不覺沾染了三分嫉妒。而周遭的人們也安靜了下來,男子詫異,女娘羨慕,而這些目光,都是對着沉魚的。
沉魚察覺到衆人的目光,才猛地擡起頭來,只見傅恒之和傅行之都直直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她的宣判。
她略一猶豫,只見傅言之也沉着臉走了過來,他像是猶豫了再三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整個臉上都寫着“不高興”三個字,沒有半點喜色。
“我與你……”
傅言之話還沒說完,沉魚便打斷了他,道:“我選傅恒之。”
“姜沉魚,你……”傅言之望着她,眼眸猩紅。
沉魚卻并未在意,直接略過了他,道:“傅恒之,我們一組。”
“好嘞!”傅恒之笑着道。
傅行之垂着腦袋,委屈道:“沉魚,你不選我啊?”
沉魚努了努嘴,道:“你選了我,維昭怎麽辦?”
傅行之這才發現傅維昭正盯着自己,他釋然一笑,趕忙去哄妹妹了。
傅言之怔在原地,半晌才利落的轉身回到座位上。
他低着頭,直到周姒輕聲喚他,他才略回過神來。
“二殿下,你……”
“你要與我一組嗎?”他直截了當。
周姒眼角的餘光瞥向傅恒之和沉魚,她咬着唇,緩緩收回目光,道:“可以嗎?”
“好。”
半晌,大殿總算安靜了下來,賀蘭止見衆人都組好了隊,便笑着道:“如此,便開始罷。”
宮人站在門口,等着衆人将貼身之物交給她們。
衆人見做不得假,便齊齊交了身上值錢的物件,徑自出宮去了。
*
“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沉魚沒好氣的看了傅恒之一眼,道:“要賺錢,你沒聽賀蘭止說了,贏了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他能給你什麽好處?”傅恒之不屑道。
沉魚道:“這誰知道呢?也許……”也許他能滿足她提的要求,也未可知。
“如今離宮門下鑰不過數個時辰,能賺什麽錢?”
“那可不一定。”
沉魚說着,上下打量着傅恒之,道:“我知道一個地方能賺錢,你敢去嗎?”
“自然敢去。”傅恒之道:“普天之下還有小爺我不敢去的地方?”
沉魚笑着道:“秦樓楚館,敢不敢去?”
“你去那裏做什麽?”
“賺錢。”
“你?”
“你。”
*
不消半個時辰,沉魚和傅恒之便站在了長安城最大的酒樓前。
“醉仙樓,這名字倒雅致。”傅恒之幽幽道。
“裏面也雅致。”沉魚笑着朝裏走去,道:“我聽聞每月初八這裏都會舉辦風雅集,只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就能得到不少的賞金。憑着你我的本事,定能狠賺一筆。”
傅恒之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還未開口,便有小厮迎了出來,道:“娘子和公子是來吃參加風雅集的?”
沉魚道:“怎麽?不歡迎嗎?”
小厮賠笑道:“小的不敢,只是從未見過娘子和公子一起來的,這才有此一問,娘子別見怪。”
沉魚笑笑,道:“好說。”
她拉着一臉不耐的傅恒之一道走了進去,只見這醉仙樓中裝飾的華麗至極,幾乎算得上金碧輝煌了,卻又難得的不俗氣,處處透着個“雅”字,便是連皇宮都要遜色幾分。
二樓是包房,只見輕紗漫舞,卻看不清其中顏色。一樓大廳裏卻有不少人,有來用餐的女娘和公子,亦有不少文人墨客,他們或是相陪吃酒,或是相互獻藝,熱鬧非凡。
不過這些文人墨客大多是男子,也難怪方才的小厮有此一問了。
那些文人墨客大多穿着迤逦,甚至比女子還嬌媚幾分,實在不像有什麽真才實學的。
傅恒之很是看不過眼,從進門開始,眉頭就沒舒展過。
“不知娘子和公子有什麽技藝,咱們店裏不拘什麽,或文或武都使得,只要能入那位的眼……”
他說着,眼神往二樓瞥着,似乎在暗示二樓的那人才是決定他們命運的關鍵。
“你們掌櫃的在哪裏?”沉魚道。
“什麽?”
“去喚你們掌櫃的來,就說我這位兄長有絕技。”
“嗳!”小厮聽着,忙不疊的答應着去了。
半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娘走了過來,她的頭發高高的梳着,戴着滿頭珠翠,身上着了绫羅綢緞,倒比宮裏的娘娘還講究些。
她走路似弱柳扶風,就這樣盈盈的走到沉魚面前,道:“妾身十一娘,便是此處的管事,敢問娘子尋我何事?”
沉魚笑着道:“夫人請瞧瞧我兄長,可擔得起‘名動京華’四個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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