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是你主動求爺的
第二十七章 這是你主動求爺的
不過五日,她便已熬得燈枯一般。
幽轉醒之際,額上也是大汗淋漓。
昏迷中夢見,餘媽就在她眼前這破榻上,七竅流血、痛苦而死!
再定睛一瞧,餘媽臉上幹幹淨淨,只是還仍昏迷着。
她竟然昏睡了整整一夜!
悔恨懊惱之餘,趕忙又撐着身子喂了參湯、又熬了藥仔細喂了才算完。
可眼前她的法子已經不管用了,那血由深紅似痰,已變得鮮豔雨滴不曾粘連結塊。
書中言此,已是強弩之弓,不過三日已是勉強。
一口氣松了,她猛然摔倒在地上。
往常顧盼流轉的雙眸,此時空洞無氣,便連身上那些數不清的傷口也都不痛了。
只餘一顆枯死的心。
在呆坐中,恍然覺得,不如就和餘媽,一起去死...
這世上,原也沒有她留戀的東西了。
悲戚之際,竟拿出那細針,向着自己的死穴紮去——
......
“怎麽這樣厲害的時疫還毒不死那些沒根兒的太監?”
“這話是什麽意思?”
外面,忽然響起個小厮的聲音。
“你不知嗎?今兒個我聽大爺身邊的鐵林說,那個染上時疫垂死的東廠太監頭子王志竟然活了!似乎,是藥方來了。”
“竟有這般的事情?那所有得了時疫的人豈不是都能得救了?”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那攥着方子的人,想再等等賺個更大的功勞也未可知...哎呦你這丫鬟抓我作甚!男女授受不親,快放開我!”
“小哥兒說的可是真的!真的已有藥方了!?”
那小厮見眼前這小丫鬟目眦欲裂仿似悲中帶喜,也被唬了一跳,“侯爺身邊人說的,豈、豈非有假?哎哎...你慢點兒啊!”
話還沒說完,那小丫鬟已經哭着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只等她走了,那小厮還久久不能回神兒,腦海都是那張說不清道不明的臉。
憶及她雖哭,卻沒有流淚。
大雪雖白,斜陽一照,房檐上流下水來,逐漸露出了世上這本來的黑。
階下黑白濁着,浸濕透了她落下的一雙膝蓋和亦喜亦悲的一張臉。
霍刀看着她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心中亦不忍,深深嘆口氣,才道,“侯爺說,既你兩日後就贖身出去便不再是侯府的人,他也不必為外面的人費心了。”
她慢慢擡起鬓亂蒼白的臉,浮起一個奇異的笑,慘淡的惑人。
“奴婢再也不會出府去!”
“奴婢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求侯爺開恩救人!”
......
她說一句,就磕一個頭。
地上雪,又見紅梅。
額頭舊傷未愈,又被狠狠撕開血肉,再添新傷。
金烏西斜,偏偏溫暖照不到她,身下一陣陣的寒氣鑽進骨頭。
那緊閉的昙花雕刻黃桦木梨的門,終由那冰清修竹的雙手親啓,绛紫繡蟒的衣角鼓動流出暗香,聽一句低沉,“進來。”
屋內熏香攏暖,他斜坐于榻,書案上盈盈燭火飄于那盞玉燈之上。
他打量她。
鬓發秀亂月白染髒,眼睛紅彤彤的像一只小兔子,膝下染了黑水,額上鮮紅一片,站在那兒哪有一分的美感?
簡直狼狽不堪,似狂風暴雨蹂躏後的一樹梨花。
“怎麽弄成這樣?”他皺着眉問道。
“大爺随手落下一滴雨就是咱們下面人的綠洲,請大爺發發慈悲救救餘媽。”
“爺又不是菩薩。”
燭火掩映,晃動沈卿司孑然冷漠的眸子,細瞧去,眼底如清草色皆無。
她暗自捏捏手心,“奴婢知道您手眼通天,侯爺只需讓擅時疫的醫人拟出一張方子來,後面的奴婢絕不累您半分,更不會讓沈府出一個銅子...大爺若肯,咱們下面的無不感恩戴德,奴婢願日日求佛佑爺,于您官聲蔭德皆是有益...如今奴婢只求一張救人的方子。”
她說的懇切真情,蹙起的眉間殷紅帶血,言語間泫然若泣,可憐的像是大雨裏淋濕的小狗,求個躲雨的檐子。
便是再冷血的主子也要動容。
“我若不應,你待如何。”
冰透冷厲的低沉将她做低的柔情打碎,搖晃的扇隐去他半面風流。
沈卿司在這一方天地裏撕去端方清貴的殼子,露出他骨子裏的陰翳。
桑無憂落下一雙浮冰秋水,咬咬牙,“如果爺不嫌棄,奴婢将自己所有的銀錢都...”
他嫌惡地哼了一聲,“你當爺是沒見識的窮儒?十載黃金當前,爺都不曾眨眼。”
猛然擡起的一雙秋子苦痛掙紮,盡數落進他生氣勃動的雙眸。
“奴婢以後不再贖身,生死留在侯府。”
“不夠。”
“侯爺,還想要什麽——”
她已舍了自由,已然,沒了追逐。
“我要你最寶貴的那東西。”
她目色微微變換,似是流雲含怒彩霞藏恨,“侯爺想要,我的命?
他撩動清貴的衣袍,如一座山,遮住她面前所有的明亮,自上而下地俯視,“你的命有甚意思,爺要你心底最珍視的...那叫什麽來着?”
驚才風逸的面龐傾下烏雲般的壓迫,與她的含怒美面近在咫尺呼吸相聞,見她急促呼吸眉峰微挑,眼底明晃晃的是四個大字,【不願不肯】。
“無妨,爺有的是時間和你耗。”
他等得起,餘媽卻等不起了。
這世上唯一對她真心的人,此刻正躺在一方破榻上,氣息奄奄。
思及,她濃睫顫抖,終是真正跪倒在權勢之下,吐出句認命,“是——我的尊嚴。”
那金線勾勒的靛青鞋尖挑起她潤白的下颌,迫使她現出眼底欲藏的淚光,“一個小丫鬟,敢和本侯談尊嚴?”
他笑她貧賤裏的尊嚴,如同蚍蜉撼樹。
桑無憂落下濃睫,擡高下颌,一幅予取予求的臣服模樣,終是讨好了他。
聲音微動,是他扯下自己的绶帶,扔在她的眼前,“能不能成,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領。”
他嘴角挑着輕慢的笑,望着她,似褪衣剝皮。
“侯爺是否真能得了那藥方,既得了,又能救得了餘媽?”
這個時候,她還在和他拉扯。
“桑無憂,你還有別的選擇?”
她站在那兒,忽然笑了。
淚并着笑,直愣愣的掉了下來。
悲怆難及。
他終算是松了口,“藥方可得,你那婆子能不能活,還要看她自己的運。”
她用袖口收了那幾滴可悲的淚,上前,攀着他華麗的袍,如同攀附懸崖盛開的花,一寸一寸向上爬。
為着活命,抛卻所有。
沈卿司只覺她青澀的吻胡亂的什麽也不是,他想将她拉開,可這小妮子不知哪裏來的勁兒,偏怎麽扯都扯不開。
毫無章法的吻法一點也不銷魂,反而有些刺痛。
她的呼吸迷亂清香,縱是主動,可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她此刻的無可适從。
趁着她小尖牙下一次作祟,他雙手擒住她的首,終于掌握了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彼此陌生的綿纏,馥郁流連。
她的味道...竟然有些不錯。
一吻分離之時,叫他尚且有些不舍。
暧昧的,讓她蒼白的面,忽如秋日熟透的梅子。
沈卿司偏偏奪過她想要偏過的面,像把玩個風筝的縱者,直視她所有的情緒,“就這般?”
就這般就像讓他為她做事?
沈卿司向來不做賠本的兒的買賣。
他蔑一眼身側華麗精致的榻,眼中的欲快要溢出。
一只蔥白細指,忽勾住男人腰間連玉绶帶,朝那軟卧而去。
......
皙白膩滑的身子如一尾游魚。
他粗喘着氣流連,竟難耐的心思翻湧,卻見她仍用手遮住雙眸。
仿佛只要不睜開,身前這一方跌宕堅實的男人軀幹便不存在。
他傾下身子,拉開她遮住雙眸的手,交纏抵在她的頭頂,“桑無憂,睜開眼,看着本侯。”
她不願。
他豈會放任?
只一只大手,便将她那如玉盞的皓腕交纏而握挂于頭頂,暗啞着威脅,“不睜開眼,爺就不給你藥方——”
猛然撞進他眼裏的她的眼,薄怒潋水霧蒙如丹,美的叫他一怔。
“無恥!——嗯——”
一聲極為壓抑亦帶了哭腔的女聲裏,夾雜着略帶艱澀的男人暗啞,“記住,這是你主動求爺的!”
紅鸾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