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柳醫生的家境想來是不差的,但林錦沒想到竟好到這種程度——她開Party的地方是她家,郊外富人區的一棟別墅。
這麽想來,她當心理醫生想來與玩票無甚差異,難怪可以放近一年的産假。
這個Party是主題趴,主題是“複古弄潮”,每個人必須提前自己準備好衣服和面具,不然不給進,林錦不是對衣着方面要求極高的人,思來想去,覺得西裝四件套就挺複古的,于是老掉牙的穿了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黑色馬甲,白色襯衫,倒也襯得身姿挺拔,人冠如玉。
面具是一個黑色的,只擋住了上半張臉,留出嘴唇來。
林錦一進房間,就有負責的人上來告訴他游戲規則,一旦進到這個房間之後,就不能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即便是親密的愛人也不可以,即便是對方猜出來自己是誰也不可以,總而言之,在這裏,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人。
柳醫生這Party玩得實在太有趣,俨然每個人都很興奮,林錦卻不怎麽提得起來興趣。
他找了個角落坐下,有人斟上紅酒,他便自得其樂的飲着,時不時吃點小點心,倒也很是有趣。
他坐在陰暗的角落裏,觀察房間裏的每一處。
偌大的大廳,人漸漸的滿起來,有穿着旗袍的女人,也有穿着上海灘裝束的男人,幾乎能想到的所有複古裝扮,都在林錦的眼前過了一遍。
也不是沒有來找林錦搭讪的,只是都被他冷漠的态度給逼走了。
林錦不動聲色的看着門口,直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他知道是葉子元來了。
他穿着一套軍裝,長靴,束腰,整個人宛如一把淩厲的刀斧,張揚嚣張,腰間甚至還裝模作樣的別上一把假槍。黑色的面具只露出薄唇和人中,其他部位全被擋住,即便如此,也阻擋不了林錦認出對方。
那就是葉子元,化成灰他都認識。
林錦終于起了身,不動聲色的往葉子元的方向靠近,自然不會主動去與對方搭讪,但吸引一下葉子元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誰叫他和季橙那麽像呢?
不出林錦的意料,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葉子元火辣辣的視線就落到了葉子元的身上,緊接着這人邁開長腿,大步流星的靠近。
林錦端着紅酒,輕輕搖曳着,杯中紅酒蕩漾,旋起一個一個的小漩渦,像是昭示着什麽。
下一秒,林錦的肩膀被驀地摟住,對方的薄唇壓上來,吻在他的的臉側,略低的嗓音帶着誘人的磁性,熱氣撲在林錦的臉上,猝不及防。
“寶貝兒,”葉子元低聲喊着,“等哥哥等久了吧。”
他的話輕佻得很,卻因為那雙黝黑而認真的瞳孔,顯得動人。
林錦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髒瘋狂的跳動着,靈魂卻分裂開,成為了兩半。
一半是歡呼雀躍的,幾乎跳到天上去——葉子元喊他寶貝兒,他從未這麽喊過他,又酸又甜,他幾乎熱淚盈眶。
另一半卻冷漠自持,一字一頓——林錦,你醒醒吧,他喊的又不是你,不過是把你錯當成了季橙而已……
林錦覺得自己像是被割裂了,一半喜,一邊哀。
他該出口告知自己的真實身份的,可林錦不斷的安慰自己——他什麽也不說,因為這是游戲規則。
他不能說,更多的是不想說。
葉子元勾住林錦的下巴:“得了別裝了,我還能不認識你?這什麽破游戲規則有什麽好遵守的。”
林錦依然不說話。
葉子元欲要開口,本就昏暗暧昧的燈光,卻在此刻“唰”的一聲全滅了,黑暗之中,有人的聲音或驚恐或驚喜的叫起來。
緊接着大廳中央的高臺之上,一束冷光嘩的灑下,穿着洛麗塔式長裙的女人站在上面,小腹微微隆起,輕輕的笑着:“歡迎大家來參加今天的主題趴,變裝舞會——接下來,我們來玩一個小游戲。”
臺下安靜下來,盯着臺上的女人。
她笑了笑,調皮的眼睛微微一眨:“大家可以選擇參加,也可以選擇不參加,全憑自由——如果你是帶着對象來的,就請在人群之中找到你的人,如果你是單身狗,那麽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你的單身狗哦。接下來呢,會有三十秒鐘的時間不開燈,這三十秒鐘,大家想要做什麽,就請自便哦。”
她說完,擡高了兩只手,雙手合十——“啪”的一聲,燈光再度熄滅。
葉子元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熱氣呼過,緊接着,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有人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沒躲,或許是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太過迷人,也或許是這是三十秒鐘難得的放縱。
林錦墊了墊腳,甚至給以更加激烈的回應。
在黑暗中,或綿長或急促的呼吸聲,都被放大,他能聽到所有細枝末節的聲音——有誰踩了誰的腳,又有誰吻錯了人,有誰慌張說着“不參加這個游戲”,又有誰同他們一樣,難舍難分。
葉子元咬住他的下唇,氣息紊亂,倒計時已經進入了尾端——
“五——大家要注意哦,我們馬上就要開燈了,你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了嗎?”
林錦在模糊間想到,他的真命天子,從未變過。
“四——”
林錦一聲驚呼,他整個人突然被葉子元給擡了起來,抱着從人群之中穿過,往角落鑽去。
他壓低聲音,暗啞的嗓音貼合着林錦的耳側,熱氣鑽入教人心癢癢。
“去他媽的**游戲——憋不住了。”說着又怼上前,吻住他。
林錦根本沒辦法發出一個拒絕的字眼,也根本不想發出,門被葉子元一腳踹開,恰恰合上的瞬間,女人的倒計時到了末端。
“一——”
林錦被猛地推倒在床上。
葉子元壓上來。
在黑暗之中,彼此紊亂的氣息清晰可見,林錦用拳頭抵住葉子元的胸口,欲要開口說些什麽。
他的襯衫被胡亂扯開幾顆扣子,銀光一閃,葉子元的動作突然頓了頓。
林錦的戒指被葉子元拽起來,放在掌心,突然壓低聲音笑了笑:“季橙,我他媽以為你有多狠心呢——結果這戒指你還藏着呢?嗯?”
他松開手,戒指砸下來,分明不是什麽很重的東西,卻砸得他心頭猛地一痛。
又來了。
葉子元胡亂扯開他的馬甲,扣子落了一地,外面的喧嚣似乎剛剛開始,屋內的一切,也才拉開帷幕。
又來了。
在眼神迷蒙,思緒混亂之中,在葉子元咬着牙齒,含糊不清的叫着“季橙”這兩個字的同時,葉子元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夜晚。
不同的場合,同樣的結局。
他的第一次始于葉子元的錯認,如今走來走去,又走回了同樣的路上。
林錦咬住葉子元的肩膀,悶哼一聲,眼淚不自覺的自眼角滑落。
為什麽葉子元總是分不出來?他想。
為什麽他總是能這麽不要臉的橫插一腳?他有太多機會告訴葉子元了,說他不是季橙,說他是林錦,可是他統統沒有。
他只是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只字不言,任由葉子元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