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很長一段時間內, 通天見到秦風都是繞道走。

大約是學有所成, 給通天唱過一首後秦風不再天天去風吟閣, 風吟閣的主人南極仙翁還惋惜了一下，覺得秦風沒能持之以恒。

金靈聽到後背地裏和玄都吐槽, 師兄要是再練下去, 別說師尊, 三清都得集體搬家。

雖然不再唱歌, 秦風和南極仙翁依舊感情要好, 最近南極仙翁迷上養鳥, 引了不少珍禽, 秦風順勢改造後花園，專門給南極仙翁辟了一塊玄圃, 進去百鳥落于樹頭, 燕語莺啼，好不熱鬧。南極仙翁養鳥，秦風，他拎了只大熊貓回來。

金靈幼時生活在人族，大熊貓闖進家裏啃大刀印象深刻, 以為修仙了就可以暴打這兇獸, 結果自家師兄養了只大熊貓。

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崽，是兇起來會咬人的成年大熊貓。來的第一天因為秦風喂竹筍, 直接咬上秦風腦袋, 看的金靈膽戰心驚。

師兄，咱們換個貓養吧。

秦風不覺得有問題, 天天挖竹筍喂貓，次次都被扯爛衣服，搞得秦風很納悶，"奇怪，我記得是吃竹子的。"

金靈：為什麽師兄會覺得這種上能拆家下可打虎的兇獸是吃素。

金靈歇了心思不再管秦風的大熊貓，這日從南極仙翁的玄圃回來，忍不住和秦風感嘆，"南極師兄的玄圃做的真好，可惜缺了鳳凰和三足金烏。"

然後就她看見師兄的大熊貓坐在樹樁上，拿着一只竹笛，在秦風的注視下，斷斷續續吹了幾聲，別說，還成調了。

秦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吹完給了塊竹筍，以示鼓勵，大熊貓特別委屈接過竹筍，哀怨望着金靈，黑黝黝的大眼睛裏飽含着對肉體的思念。

金靈：……

日常調教完大熊貓，秦風轉過來調教金靈，"胡鬧，鳳族雖隐居，仍不可小觑，莫說你，就是我遇到了，也需禮讓三分。"

金靈來了興趣，"那鳳族厲害還是三足金烏厲害？"

這個問題着實難倒秦風，一般來說三足金烏指的是帝俊和東皇太一兄弟倆，鳳族就是泛指了，除去一個被天道記在小本本上的元鳳，其他都不是帝俊對手，眼下金靈問鳳族厲害還是三足金烏厲害，秦風想了想，"大約是三足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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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靈點頭，她沒見過鳳族，三足金烏倒是見過，秦風說三足金烏厲害，不覺有異。又想起南極仙翁的玄圃，什麽都有，唯獨少了鳳凰和三足金烏，這種什麽都有了，偏偏少了兩樣的現狀，叫金靈心裏不痛快，恨不得去偷兩只回來。

鳳凰和三足金烏的争論暫時告一段落。這日三清宮有客來訪，秦風奉命去接客人，剛到半路就見亭子裏站着一位熟人，對方見了秦風金眸暖意融融，"秦風道友。"

秦風停下腳步，"東皇殿下。"

兩人坐在涼亭裏，外頭春意濃濃，繁華開滿枝頭，不遠處兩個道童清掃落花，神态悠閑，不知外頭世事。東皇太一心生羨慕，"真好。"

東皇太一這次不是一個人來，他身邊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容稚嫩，身量抽長，一身翠衣，好似春日裏的綠柳，一派生發之氣，只是眼裏頭的懦弱敗了這股生機，他見秦風看向自己，下意識抓住東皇太一衣袖。

"叔叔。"

秦風認出這少年，正是陸壓，年紀尚小，被帝俊強行催生，才有如今少年郎的模樣，只是羲和一事對他打擊過大，沒了少年該有的鮮活。

東皇太一安撫陸壓，讓陸壓在附近走動走動，散散心，等陸壓離去東皇太一嘴角多了幾分澀意，"實不相瞞，我來就是為了陸壓。"

"雲夢澤一事後，嫂子回了東海，把陸壓留給兄長，父子相聚本是好事，誰知兄長記恨陸壓，莫說父子談話，連陸壓該有的太子之名都不曾提起，日日冷落陸壓。我看不下去，這才求到道友這來。"

秦風喝了口熱茶，"我師尊那……"

東皇太一答道，"我和通天聖人談過，聖人說看道友自己打算。"

那就是不幹預也不反對。秦風知道東皇太一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除了被帝俊冷落外，他把陸壓送到三清宮來，無非是想避開兩族之争，為妖族保留最後一絲血脈。

秦風思量片刻，答應下來。東皇太一大喜，喚陸壓過來，對陸壓道，"這位秦風道人是我好友，你在他這住幾日，等仗打完了，我接你回家。"

陸壓接連遭遇大事，沒了在東海時的活潑，心思敏感，聽聞東皇太一要把自己留在這裏，陸壓也不鬧，他飛快看了秦風一眼，又低下頭去。

玄都金靈性子外向，就連廣成子也是個愛鬧的主，見陸壓乖巧可憐，秦風心裏嘆氣，打定主意好好照顧陸壓，兩人又談了些事，臨行前東皇太一囑咐，"陸壓身子骨弱，要睡扶桑木，蓋火羽錦緞。"

這個秦風能理解，"殿下請放心。"

東皇太一道，"還有洗澡要九天靈露，不能洗太久。"

秦風微笑點頭，"記下了。"

東皇太一接着說，"吃的東西不能太硬，不然不好消化，太冷了也不行，他傷勢還沒痊愈；對了，你晚上要起來看看，陸壓有踢被子的習慣……"

秦風忍無可忍，"殿下！"

東皇太一意猶未盡，"怎麽了？"

秦風陰陽怪氣道，"殿下既然放心不下，何不在三清宮住幾天再走？"

他本意是暗示東皇太一快點滾，沒想到東皇太一拍手稱贊，"好主意。"

秦風：……

話都說出去了，沒有收回的道理，秦風只能捏着鼻子給東皇太一安排客房，結果東皇太一這厮拒絕，表示要和秦風住。

秦風努力保持微笑，"鄙人陋室，恐招待不周。"

東皇太一沒把客套話當話，聽秦風說自個狗窩簡陋，大手一揮表示，"無妨，我送個洞府給道友。"

秦風不太想和東皇太一傳緋聞，"殿下為何一定要和在下住？"

東皇太一理直氣壯，"因為陸壓和你住。"

秦風深吸一口氣，他給東皇太一解釋，"殿下，太子殿下我會好好照顧，但絕沒有陪吃陪睡的道理！"

玄都的前車之鑒還在呢，要是被通天知道他還和野男人睡，這輩子都不用出茶杯了。

東皇太一面露失望，"嫂子說秦風道友是陸壓幹爹，會待陸壓如待親子，今日看來，是嫂子自作多情了。"

陸壓攥着東皇太一的衣袖，适時喚了一句，"叔叔。"

秦風：被套路了。

他認命帶兩個金烏去自己的狗窩，一進屋東皇太一就說，"三清出手向來大方，沒想到對自己的徒弟如此刻薄。"

秦風面無表情，"再說拉你進三清宮拒絕來往名單。"

東皇太一渾然不覺，拉着陸壓逛屋子，過了會卧室那頭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秦風過去一看，他的現代風簡約風卧室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富麗堂皇的複古中國紅，錦被上那朵大紅牡丹，一看就很貼合東皇太一的審美。

俗。

問題是東皇太一沒覺得，陸壓也不認為難看，叔侄倆歡歡喜喜給新窩添上家具，其樂融融。

秦風打定主意絕不踏入卧室半步，折回去蹲書房看書。不一會東皇太一快樂的聲音響起，"道友來睡覺呀。"

秦風不動如山，生怕窗戶外蹲了個玄都，堅定拒絕東皇太一的邀請，"無妨，我在書房睡。"

東皇太一是何等鳥，一句拒絕就會放棄，他堅持不懈叫了秦風半天，秦風被煩的沒辦法，生怕把通天叫來，拉開卧室的門勸東皇太一死心，結果被鎮住了。

他的床上，蹲了只金燦燦的肥鳥，那體型，有外頭的大熊貓那麽大。

秦風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确定道，"殿下？"

肥鳥歡快拍起翅膀，"道友一起。"

這要是是個精致美男，秦風還會說句不可，眼下是只大肥鳥，秦風沒有半點羞恥之心，順手把門關上，邊脫衣服邊問，"太子殿下呢？"

東皇太一挪了挪爪子，腹間露出一只毛絨絨的小金烏，緊緊依偎在東皇太一身邊，看上去睡得極為香甜。

秦風覺得有趣，忍不住摸了摸東皇太一的翅膀，果然是又溫暖又柔軟，想起不可一世的帝俊，"殿下和陛下是兄弟，陛下……"

東皇太一接話，"兄長比我強壯。"

秦風了然，那就是比東皇太一還胖，關于帝俊最後一點的英名散去。秦風扯了被子打算睡下，東皇太一轉過華麗的鳥頭問，"道友不化形嗎？"

秦風撓撓臉，"不太好吧。"

他原形挺胖的，還小，和東皇太一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東皇太一搖頭，"不麻煩，我以前抱窩的時候也是抱兩個，只抱陸壓一個還不自在。"

秦風表情一愣，"抱窩？"

東皇太一點頭，"兄長大婚時出生的兩個孩子，實際是元鳳之子，因我照顧多年，染上太陽精火，被嫂子誤會。"

聽東皇太一說完整個來龍去脈，秦風感慨，"有緣一線牽，或許殿下與元鳳之子真有父子之緣。"

東皇太一也很感慨，孵了這麽多年也孵出感情了，"天庭一別至今未見，也不知他們過得怎麽樣。"

一人一鳥又聊了會，東皇太一催着秦風快變，秦風推脫不過，當下化為原形，床邊的人消失，東皇太一眼前多了一團白色的圓滾滾。他正想說殿下別笑，東皇太一直接用喙将秦風撥到陸壓身邊，末了道，"道友快睡吧。"

真是把他當幼崽照顧，秦風摸摸身邊暖烘烘的絨羽，沒由來多了一絲睡意，向東皇太一道了句晚安，靠着陸壓沉沉睡過去。

一連睡了幾天，陸壓漸漸習慣這個新家，加之天庭幾次派人來催，東皇太一不得不啓程回天庭，某日清晨向秦風道別，陸壓跟在秦風身邊，依依不舍道，"叔叔。"

東皇太一也很不舍，但他不能再待在三清宮了，帝俊還在等自己，和陸壓保證，"乖乖待在三清宮，巫族一事了結，我就帶你回天庭。"

陸壓不情願道，"我想和叔叔睡，幹爹太小了。"

這是實話，秦風原形一只手就能捧起，陸壓現在還小，卻比秦風還胖，翻個身就能把秦風壓在身下。

這個問題着實為難了東皇太一，只能安慰陸壓，"你忍幾日，我去太陽星給你端鍋岩漿來。"

秦風：……神經病啊。

沒了東皇太一，好不容易開口的陸壓再次自閉，秦風試探問，"要不要去玄圃玩？"

玄圃飛禽不計其數，天生親近陸壓，又認陸壓為主，陸壓嘴上不說，眼裏透出點渴望。當下秦風便帶陸壓去了玄圃。

玄圃裏南極仙翁和金靈都在，見秦風帶陸壓過來，金靈主動跑過來，"陸壓我和你說，今個玄圃多了種飛禽，可漂亮了，南極師兄都認不出是什麽品種，我覺得你一定能認出來。"

她拉着陸壓來到一處空地上，空地上多了只色彩斑斓的大鳥，其他鳥類皆不敢靠近，見陸壓走來，閑庭信步的大鳥停下腳步，盯着陸壓不放。

秦風跟過來看熱鬧，見到大鳥色澤豔麗的翎羽，順口道，"這不是孔雀嗎？"

他說完又覺得好似忘了什麽事，偏偏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金靈還在問他東西，秦風暫時按下心中異樣，給金靈解釋，"你覺得它現在好看，等下它開屏更好看。"

金靈一下子來了興趣，"要怎樣才會開屏？"

秦風記得孔雀開屏不止一種含義，可他記不起別的原因，只能含糊不清，"求偶吧。"

話音一落，眼前的孔雀緩緩張開尾屏，羽尖上絢麗的虹彩眼圈如有五色流動，如夢似幻，并向着秦風等人緩緩起舞，金靈驚嘆，"好美。"

秦風也抱了幾分吃驚的心情觀賞，就見孔雀一步步向陸壓走來，趁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孔雀忽然變作人形，一把抓住陸壓，冷笑道，"帝俊之子，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