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等在師尊面前有約, 誓要滅那巫族, 本是六人合力, 偏生你也知道廣成子不争氣，收了軒轅做我闡教弟子, 與我闡教教運挂鈎。軒轅贏則闡教興, 軒轅敗則闡教損, 通天, 我不想輸。"

元始眸光發冷, 因為軒轅的事他沒少給廣成子冷臉, 甚至有想法殺了廣成子滅因斷果, 入玉虛宮後，元始數次推演天機, 最後算出廣成子和軒轅确實有師徒之緣, 這才作罷。只是軒轅身負滅巫族重任，因果太大，他闡教輸不起。

他今天來碧游宮，就是為軒轅添籌碼。

通天沒去看元始的臉，他理解元始在巫族一事上的難處, 只是秦風……"二哥有難我自會相助, 要秦風作甚。"

通天的猶豫叫元始不解，"秦風智謀你我有目共睹, 十日同天時, 若非秦風從中游走，羲和哪有命活到現在。讓秦風着手巫族一事, 軒轅攻打巫族就能多一份勝算。"

元始難得誇秦風，以往通天都是眉開眼笑的，恨不得到處炫耀，偏偏這次他沒了笑意，垂眼摩挲杯壁，過了很久方才回答，"可以。"

元始順勢道，"那今日就把拜師禮做了，随我一起回玉虛宮。"

通天猛擡頭，"什麽意思？"

元始是真心為通天考慮，"巫族一事牽扯甚多，是輸是贏皆沾殺業，我闡教尚有軒轅可擋，秦風代表截教入局，無故累及一身因果，影響教運。不如讓秦風入闡教，你截教置之度外，算得清清白白。巫族事了，我們三人搬回三清宮，秦風依舊是三教首徒，我等一如從前，皆大歡喜。"

通天收秦風為徒時，他心有不甘，這些年秦風越發出色，元始越看廣成子越不滿意，如今有機會正大光明納秦風入門下，元始沒有半點愧疚。

聽起來只是一句師尊和師叔的變動，通天卻一股郁結之氣難消，理智告訴他二哥說的沒有錯，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可秦風是他帶回來的，他一手養大，這是他的徒弟，憑什麽要讓給別人。

礙于和元始的情面，通天沒有立刻答應，"二哥你讓我想想。"

通天怕元始再給自己洗腦，丢下元始往後殿裏去，大殿裏只剩元始一人，他凝視着手中茶盞，半響露出一點冷笑。

滅巫的功德他闡教要，人也要！

**

碧游宮另一頭，截教弟子對這批闡教弟子格外好奇，都說玉清天尊收徒嚴格，少有修士入他眼，廣成子等自然成了截教弟子的研究對象。三霄找借口緊緊跟在金靈後面，指望着能得一星半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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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的闡教弟子中除去金靈認識的廣成子和軒轅以外，元始只帶了黃龍和太乙。金靈一向和廣成子無話，又不認識黃龍和太乙，主動和軒轅攀談起來，"三清宮一別，你我許久不見了。"

軒轅這些年在玉虛宮過得不錯，不過元始喜靜厭鬧，連帶着下面的徒弟也是這般脾氣，不茍言笑，乍看仙家做派，和截教對比起來少了些人氣。唯獨軒轅不受感染，見了金靈興高采烈的，"師伯好。"

廣成子面沉如水，他因為軒轅沒少吃苦頭，和秦風這個截教大師兄不同，元始因為不喜廣成子，默認了闡教首徒能者居之的說法，後入門的弟子躍躍欲試，加之教導軒轅，廣成子常有力不從心之感。來碧游宮之前，元始不考慮廣成子想法，直接提出秦風入闡教一事。

廣成子自然不甘心，和元始力辨，被元始一句駁回。

你哪裏都比不上他。

廣成子握緊拳頭，那邊軒轅和金靈有說有笑，氣氛其樂融融，好似他才是外人。軒轅又不知說了什麽，金靈又跟着笑起來，廣成子直接甩袖離去。

黃老和太乙對視一眼，和金靈告退，匆匆追上廣成子，三霄見了面帶不安，金靈無所謂道，"随他去。"

就廣成子那脾氣，走了才正常。

又過半日，玉兔蹬樹梢，軒轅見時候差不多，主動向金靈告辭，金靈做出東道主的姿态，"你剛來不認路，我送你回去。"

軒轅笑得像個大男孩，裝模作樣給金靈行了大禮，把一幹師妹逗得樂不可支。金靈取來琉璃燈，親自送軒轅出門，路上軒轅感嘆起來，"幾位師伯感情真好，可惜要分開了。"

金靈不曾多想，只當軒轅懷念三清宮的日子，她不喜歡廣成子但是不讨厭軒轅，"你喜歡碧游宮就多來坐坐，我和師兄歡迎你。"

軒轅面帶驚訝，"師伯不知道嗎？這次師祖來就是向教主讨要秦風師伯，讓秦風師伯改了教派，入闡教門下。"

金靈神色不自然，僵笑道，"師侄真愛說笑，你秦風師伯是截教首徒，哪能随便換到闡教去。"

話雖如此，金靈始終底氣不足，她想到秦風和通天僵硬的關系，秦風處處做後事的準備，一時心緒雜亂，沒了心情，"師侄舟車勞頓，早點回去休息。"

說罷提裙匆匆離去，一路直奔通天住處，不顧道童阻攔強行撞進殿內，見秦風跪在通天面前，失聲道，"師尊真的要把師兄趕出去嗎？"

通天表情不佳，"誰讓你進來的。"

金靈撲通跪在秦風身邊，眼淚簌簌，"就算師兄做錯了什麽，這些年師兄為截教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師尊給師兄一個機會。"

金靈越說通天臉色越難看，察覺到秦風的視線，通天再也坐不住，直接吼回去，"我沒答應！"

金靈哭聲一下子停住，愣愣看着通天，小聲吶吶，"可是軒轅都說……"

通天沒好氣道，"他說你就信，我說你不信？"

見金靈不再鬧了，通天平靜下來，依舊避開秦風目光，眸光落在虛空處，"你二師伯确實有打算把你師兄納入闡教門下，不是我的緣故，是為軒轅考慮。"

"軒轅生來就背負除巫使命，本是六聖合力相助，廣成子誤打誤撞收了軒轅為徒，這使命就落在你二師伯的闡教上，巫族勢大，有妖族例子在先，你二師伯為保萬全之策，想要你師兄協助軒轅，共同除巫。"

話說到這個份上，金靈哪還有什麽不明白，她在心裏埋怨闡教多事，嘴上不依不饒，"借人就借人，搶師兄算什麽。"

通天正想罵金靈沒腦子，秦風開口解釋，"軒轅除巫牽扯甚廣，其他聖人均不願插手，二師伯此舉是想避免截教被牽連進去，這是為師尊好。師妹你先回去。"

金靈懂這個道理，但是要秦風去闡教，金靈一萬個不肯，她想留下來盡自己的努力，無奈通天目光不善，秦風又勸自己走。最後只得花貓臉走出去，末了在門口喊，"我等師兄回來，和師兄一起睡。"

秦風嘴角一抽，他還沒說什麽，通天便罵道，"滾回自己洞府睡。"

有金靈這一出，方才凝結的氣氛蕩然無存，通天沒心情再擺架子，索性出了偏殿到處閑逛起來，秦風一言不發跟在後面，走了半路，通天忽然道，"你想去闡教嗎？"

他背對着秦風，今夜月色不太明亮，更看不清通天的表情，遠處燈火煌煌，傳來弟子們嬉鬧的聲音，因過于遙遠，到了耳邊成了一種無意義的聲調，使得通天的聲音越發清晰，像是在耳邊喃語，微微發癢。

秦風停下腳步，枝頭繁華還未落盡，空中彌漫着奇異的冷香，他望着前方的身影，不知怎麽地，開不了口。

通天自顧自說下去，"二哥那挺輕松，收的徒弟不多，你去了也不忙，二哥一向對你贊賞有加，不會虧待你。不如你就……"

通天停下話來，他的袖子被人扯住，通天下意識回頭，于夜色中見到一雙微紅的眸子，帶了點水色，其中情緒難明。

"師尊……"

通天緊張起來，不知道手放那，結結巴巴道，"你別哭啊。"

秦風垂下頭，死死拽住通天的袖子，他的聲音有些暗啞，似用了極大的耐力克制翻滾的情緒，"您要趕我走嗎？"

通天沉默下去，他要趕秦風走嗎，不，他一點都不想，他甚至覺得留秦風在截教，折損一點教運算不了什麽。

"我亂收弟子，害你沒空；弟子參差不齊，讓你成天上課；碧游宮也不管……"通天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毛病，到最後不敢看秦風。

他頭一次覺得，秦風太累了。

秦風笑了，泛着水色的眸子映着光，"師尊在改了，收徒之前會考核弟子資質，親自帶弟子上課，甚至為碧游宮添了陣法。"

他全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秦風是真心為通天高興，通天莫名紅了耳根，想抽回袖子一走了之，偏偏舍不得秦風，最後擺出師尊的姿态，高高在上道，"先說好，過了今夜就不能反悔，到時候害截教教運有損，你得留在我身邊做徒弟還。"

秦風笑道，"我今夜就陪在師尊身邊，哪也不去。"

通天聽得心裏癢癢的，他想去碰秦風的眸子，又覺得不妥，于是他反握住秦風的手，理直氣壯，"陪我看日出。"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蓬萊的日出比三清宮好看不少，有秦風在肯定更好看。

秦風擡頭，眸中傾注溫柔，"好。"

月落日升，蜃氣盤踞海面不去，變幻萬千顏色，偶爾鲛人清歌，如夢似幻，太陽星升起那一刻，鲛人追随蜃氣沒入海中，氤氲的霧氣托升起太陽星，顯得生機勃勃。通天下意識看向秦風，他在秦風眼裏看到了太陽，是他見過最美的景色。

通天心血來潮，"我送你件禮物。"

秦風回過神來，手裏多了塊玉牌，只聽通天洋洋得意道，"我新研究的陣法，比碧游宮的大陣厲害百倍。"

秦風一向喜歡陣法，對這件禮物愛不釋手，恨不得丢下通天回去閉關鑽研，當下感動不已，"師尊待我恩重如山，弟子無以為報，只能長歌一曲，回報師尊恩情。"

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