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第 82 章

李璟殊聽着宋錦書的吩咐, 到了馮府後門,打賞下仆之後,說:“跟七娘子說, 我是錦書, 我要見她。”

沒過多久, 馮喻可便匆匆而來,看見果真是宋錦書,幾乎要尖叫出聲,連忙擡手先擋住了自己的嘴,又左顧右盼道:“就你一個人?”

李璟殊點了點頭。

馮喻可向她豎起大拇指來:“厲害,但是你回去就完蛋了, 宋娘娘一定會打你手心。”

李璟殊呵呵一笑, 心想打手心到底是什麽小孩子的懲罰, 嘴上道:“怎麽會呢,朕……我都那麽大了, 倒是你,幫我隐瞞, 不怕那位怪罪?”

馮喻可道:“宋娘娘肯定知道我是被逼無奈,她是最就事論事的, 不會牽連無辜。”

她一邊這麽說, 一邊偷偷地笑, 眼睛笑成了兩段月牙,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被逼無奈”。

顯然, 在她心目中, 宋慧娘這個如今大齊真正的掌權者, 并不是個嚴厲可怕的人。

說話間,她已拉着李璟殊到了自己的院子, 對李璟殊道:“如今先前和我同住的三姐姐剛好待嫁搬出去了,這個院子就我一個人住,阿娘和阿母來得都少,你只住幾天,肯定沒多大關系。”

馮喻可的母親如今任職工部侍郎,李璟殊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在她的世界裏,馮母如今早已是戶部尚書,再過三年,便拜相了。

而如今任右相的孫禹彤,實不相瞞,李璟殊根本不認識。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這個朝堂上的人,大半她都不認識。

對比兩個世界的發展水平,李璟殊很難不承認自己可能是識人不清。

想着這些,面上難免有些陰郁,馮喻可渾然不覺,向李璟殊介紹着房間裏的擺件,見她不說話,嘟囔道:“好吧好吧,對你來說肯定是些看不上眼的東西,你肯定是想出門去吧,那我就叫車,咱們出去逛逛。”

不多時,叫了馬車來,兩人坐車出門,很快來到中市的某個店鋪前。

Advertisement

李璟殊仰頭看着:“……暗香盈袖?”

馮喻可道:“這是中市甚至齊都最知名的鋪子了,如今不是預約或者會員都是進不去的。”

李璟殊:“……預約?會員?”

便見馮喻可給了門口的管事一個玉制腰牌,她們便坐着馬車進去了,進去之後,首先便是香氣撲鼻,随後撞入眼中的,便是各種沒有見過的植物花卉。

有的高聳入雲,有的瑰麗奇詭,眼花缭亂之中,有穿着統一修身服裝的人将她引下馬車,又進入室內。

李璟殊聽着自己腦海中的宋錦書低聲嘟囔:“馮喻可真傻,這地方是郭母後的,我都來了成千上百遍了。”

李璟殊一聽,暗道不妙,連忙低頭,又解下帕子來掩住口鼻。

馮喻可見了,奇怪道:“你不喜歡店裏的氣味麽?怎麽會,那麽香。”

話音剛落,那邊上的夥計卻是貼心地送上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中間是布,兩邊有兩道繩,對方道:“東家知曉有人可能聞不慣此間氣味,所以準備了口罩。”

李璟殊忙戴上了,發現确實氣息一淡。

她稍稍松了口氣,心想如此這般應該可以防止被認出,但還是低聲對馮喻可道:“這裏人太多了,我們去別的地方。”

馮喻可道:“沒事,馬上去包間了。”

果然,兩人很快就進了一個包間,由夥計用漆盒送上商品來。

“這是本季的新品,兩位貴客且看看,需要小的來介紹一番麽?”

馮喻可是很想聽聽介紹的,但看了看旁邊的宋錦書,便遺憾擺了擺手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夥計一出去,她迫不及待打開漆盒,李璟殊也看了看,發現是幾瓶香水,還有一些首飾。

她難免有些失望,心想,搞那麽複雜的陣仗,原來就是個雜貨鋪子。

反正是整個進來之後的過程比較有趣。

話雖如此,見馮喻可開心,她也沒潑冷水,便見馮喻可打開每瓶香水聞了聞,每次都露出陶醉神情,道:“一珍大家所制的香越來越有水平了。”

“一珍大家?”

“就是這家店的東家,也是調香師,她特別擅長調制世間仿佛沒有的氣味。”

李璟殊難免面露怪異。

因為剛才宋錦書在腦海中告訴她,一珍大家就是郭雲珠。

郭母後……為什麽開始從商?又做調香師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這個世界真是越接觸越奇怪。

出于好奇,她買了一瓶名為“栖樹成林”的香,同馮喻可出了“暗香盈袖”之後,又去了“八珍齋”吃飯。

裏面的菜肴在次令她震驚,她自認從親政之後,也算是沒虧待自己的口腹之欲了,在此處卻又長了見識。

“……寶船每次出海,都帶來很多外地的食材香料,這菜便是東南海島上的做法,不過在宮中你肯定也吃到過吧?”

李璟殊只好點頭。

吃完飯到了街上,天色已暗,李璟殊卻見街上仍游人如織,她不動聲色在心裏問宋錦書——

【你們這沒有宵禁?】

【都取消好幾年了,附近的山匪都剿滅* 收編之後,根本沒人敢在齊都中犯事。】

街邊小販點起燈來,吆喝聲不絕于耳,李璟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熱鬧景象,有種好像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但是誰又能說,她不是在做夢呢?

她可能只是在死前做了個幻夢,于是夢中,大齊強盛富饒,她也有了娘親。

恍惚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你在看什麽?錦書。”

馮喻可歪頭看着她。

只有十三歲的馮喻可,已有未來那容色傾城的模樣,只是更消瘦些,巴掌大的臉上五官顯得有些擁擠,只一點是一樣的,便是那雙眼睛,剔透無暇,像是透光的雲母。

上輩子,第一次見到馮喻可,還要再過上三年,馮母拜相的燒尾宴上,宋錦書親臨拜賀,十六歲的馮喻可在湖畔撫琴,是一株灼灼綻放的芙蓉花。

上輩子,她有很多身不由己,但只有這個皇後,是她自己選的。

想到如果她在亂軍中出了什麽事,馮喻可會有什麽樣的結局,李璟殊心中一痛,莫名心慌。

于是她情不自禁抓住眼前的馮喻可的手,低聲道:“就在我身邊,喻可。”

馮喻可一愣,臉上突然一紅,低頭道:“嗯……嗯。”

【宋錦書:你在幹嘛?你幹嘛突然對馮喻可說那麽肉麻的話?她又怎麽了?是不是被你惡心到了懶得理你?】

李璟殊:“……”

……臭小孩!

游至半夜,兩人回了馮府,李璟殊卻仍不願睡。

她已經知道,在睡夢中,便會被宋慧娘拉入那個夢中的空間,但她現在,還并不想回去,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宋慧娘。

幸而馮喻可同她是久別重逢,又是活潑的性子,有許多要說的話,于是叽叽喳喳,不知不覺到天色漸明,馮喻可纖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終于還是忍不住閉上,沉沉睡去。

于是李璟殊也強撐不住,頭一歪,睡了過去。

再一睜,宋慧娘和郭雲珠坐在她面前,正盯着她看。

李璟殊:“……今天不上朝啊。”

郭雲珠便笑着對宋慧娘說:“還真被我說中了,她真熬到天亮,幸好我們半夜沒睡,這會兒才睡,不然眼下還真要睡醒了。”

宋慧娘點了點頭,又對着宋錦書嘆氣道:“今日休朝了,都是為了你啊。”

李璟殊低頭不言。

便聽郭雲珠道:“好孩子,我……我對你不好麽?為何看見我,你顯得眼神閃躲?”

李璟殊脊背一僵,緩緩擡起頭來。

眼前的郭雲珠,比她印象中的年輕。

對方穿着月白色的交領袍,外面籠着雲霧一般的薄紗罩衣,頭發只簡單編成了一條辮子,看起來恬靜而松弛。

印象中不是如此。

印象中,對方經常皺眉,經常對她露出不滿意的神情,以至于眉心總有一道淺淺的紋路。

印象中,對方喜歡穿深色的衣裙,一層又一層,将這個人包裹在沉重的色彩之中,于是看起來更加嚴厲而遙遠。

小時候李璟殊很害怕郭雲珠,但是長大之後,李璟殊便知郭雲珠對自己不壞,對方督促自己讀書上進,也安排宮仆照顧她,只是宮仆有自己的小心思,或怠慢或谄媚,是她不可能知道的。

只是,在明白這一點的時候,郭雲珠已經薨于冷宮之中了。

她艱難開口:“你待朕很好,是朕……害了母後。”

郭雲珠露出有些驚訝的目光來,随後卻柔聲道:“你果然是個好孩子,你本不需要說出這件事來,不是麽?”

李璟殊面露茫然:“你知道?”

宋慧娘道:“你別躲着我們,我們不都說了麽,此間也會顯示身處此地之人的結局,你猜郭娘娘結局如何?”

李璟殊不敢說,卻聽郭雲珠道:“再過四年被毒殺于冷宮之中嘛,我早就知道了。”

李璟殊擰眉擡起頭來:“什麽毒殺?不是病逝麽?”

郭雲珠驚訝道:“看來竟不是你下的毒?”

李璟殊道:“朕只是聽信讒言,将您囚于冷宮之中,我一直以為,是冷宮苦寂,您憂思成疾,才會薨逝。”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也有些不敢置信:“是毒殺?”

宋慧娘和郭雲珠面面相觑。

半晌,郭雲珠道:“這裏沒出過錯,所以,我确實是被毒殺,不是你下的毒啊……”

郭雲珠忍不住笑了,她對宋慧娘道:“我就知道,不管哪個世界的錦書,都不會對我下毒的,說實話,那麽多年,我還是有點在意這事的,本以為永遠不會有答案了,沒想到,今日還給我得了個明白。”

宋慧娘卻心情複雜,看着李璟殊道:“到底怎麽回事呢?你聽信了誰的讒言?”

李璟殊道:“王禪……王禪說,若朕不将郭太後囚禁,朝中永遠會有人蠢蠢欲動,以太後馬首是瞻。”

宋慧娘道:“你竟讓王禪活到了那麽多年後!她根本就是端王和趙若栗的人!”

李璟殊道:“後來何媪媪是查出了這件事,可那時郭母後已經薨逝,朕處理了王禪,為撫慰郭母後在天之靈,也釋放了郭雲朝和趙夫人。”

宋慧娘更是扶額:“天吶,那郭青雉呢?”

“郭大将軍自然是被奪去了兵權。”

“所以,郭家你處理了郭青雉和郭雲珠,留下了郭雲朝和趙若栗?”

“……是。”

宋慧娘氣得快要暈倒,蓋棺定論:“你可真是天才!”

敢情是排除了所有正确答案,只留下了錯誤答案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