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車門就在韓雪翎的右邊。
她全程目睹一對年輕情侶，是如何擠上地鐵的。
女孩打頭陣，男孩在後面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推。
漂亮的女孩子臉都擠得變形了，看着都疼。
最後，女孩擠上了車，男孩也在關門前一秒卡位成功。
“看見沒，生活處處都需要男人！沒有我，你連地鐵都擠不上。”
男孩得意洋洋。
隔壁的年輕女白領也許是被擠出了火氣，劈頭就是一通暴罵：
“放屁！有錢都買車了，誰還坐地鐵受這活罪！”
戀愛中的女孩智商直線下降，她仰頭望着自己的男朋友，眼冒星星：
“我願意。”
秦雲瞥了那女孩一眼，無話。
終于到了目的地，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韓雪翎卻驚叫：
“雲！你背後是什麽？”
揮灑自如的口紅的印記畫在在灰色的外套背面，僅憑那飄逸的劃痕就可以想象某位女士經歷了怎樣的擠壓。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秦雲沒有說話，黑着臉，拉着韓雪翎伸手叫了個出租車。
韓雪翎想說什麽，卻在秦雲火急火燎的動作下閉上了嘴。
看着韓雪翎終于在鈴聲響起前沖進了考場，秦雲掏出手機，撥通死宅的電話。
剛剛睡下的死宅火大的摁下接聽鍵。
“你找……”
“死宅！”
爆炸一般的聲音。
死宅驚呆，從床上彈起來。
“？”
“我要買車！”
“……”
哈？
“噗哈哈……”
電話那頭的人笑得打滾，連瞌睡都不見了。
“秦雲，你是白癡嗎？居然坐上班高峰的地鐵，嫌命長是吧。”
“啰嗦啊。我這輩子第一次坐地鐵，鬼才知道原來地鐵這麽擠！我要買車！死宅，幫我把駕照搞到手。”
阿夏大人的訓練包括了坦克、飛機、潛艇的訓練，車技訓練早在十五歲前就完成了。
她只差個駕照而已。
患有重度社交恐懼症的人自然不想參加什麽考試，況且還得跟教練共坐一車，還得有足夠多的學時才能考試。
僅是地鐵這一小時的體驗就足夠爆炸了，她還不想制造駕校靈異事件。
“駕照是小事。我可以幫你辦到。不過……”
“你要什麽手辦，說！”
“不是那個意思。白癡，我是想問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一個社交恐懼症患者，既不泡妞又不喜歡旅游，幹啥都喜歡走路，要不然就是傳送陣解決，對你來說買車等于浪費啊。”
“那又有什麽關系？我買來是給韓雪翎開的。”
想到每天晚上那個非法侵入者都是提着菜，擠着地鐵到她家做飯，懊惱的情緒越來越濃重。
更多的是不安和困惑。
明明是非法侵入者自讨苦吃，為什麽要由我來承擔懊惱的情緒？
“你覺得她會要你的車嗎？”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必須避開，否則……
“為什麽不？借給她開而已。”
“……白癡。”
“別總是罵我白癡啊，死宅，有話直說。”
“你以為，那個小姑娘每天晚上來給你做飯洗衣打掃家務，就是想要你的車？你的錢？是想占你的便宜？”
“……”
“秦雲，抱歉啊，你上次托我調查那個曹真，我就順手調查了一下韓雪翎。結果……你個三流法陣師，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小心世上千千萬萬的單身狗咬死你。”
“跟那個沒關系。”
強行狡辯，語氣弱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你很清楚她想要什麽。別騙自己了。”
不想去思考。
“另外還有一件事，噗……呃，咳咳，聽好了，三流法陣師，日語N1的考試是中午1點半開始，4點半結束。所以……哈哈……”
笑聲随着電話挂斷，可是秦雲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以為日語的等級考試跟普通考試一樣，都是上午九點開始十一點結束，所以早上匆匆忙忙把人拉起來坐地鐵。
天啊，我幹了些什麽蠢事。
難怪那家夥一開始就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中午十一點半，考點的校園食堂，考生很多，韓雪翎特意挑選了一個人少的角落。
秦雲瞪着韓雪翎，
“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說清楚考試時間的事。”
放下砂鍋，遞上筷子。秦雲搶過筷子，還是瞪着她。韓雪翎笑了笑，又轉身去端自己那份。
兩份一樣的砂鍋，又是韓雪翎給的錢。
看到韓雪翎付錢的那一刻，秦雲更想鑽地縫了。
她身上沒帶錢！
今早的地鐵票都是韓雪翎付的。
氣勢徹底弱了下去，這下連眼皮子都不敢擡起來。
“雲，味道怎麽樣？這個學校的砂鍋一直都很名，我很早就想來嘗嘗看了。”
秦雲的腦袋又低了下去。
連飯錢都……
死宅知道了肯定會笑得打滾吧。
這個非法入侵者……到底是用什麽邏輯來跟一個自以為是的小醜相處的？
食不甘味，與對面一臉幸福的模樣完全不是一個頻道。
偷偷擡眼，那個非法入侵者剛好伸出左手食指，把落下來的耳發撥回耳廓後面。
粉嫩的耳廓上，因為低溫的原因，有一點發紅。
柔順的長發繞過那一點紅，乖順得卡在後面。
耳廓上的絨毛看得一清二楚。
耳朵到脖子之間，那潔白空曠的肌膚，完全暴露出來。
毫無防備。
大小剛好足夠吻上去，再吸一口。
口感一定很好。
“怎麽了？”
那人微微低頭，筷子上還有一塊肉圓子。
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眼中有絲絲困惑。
“不好吃嗎？”
秦雲慌得掉了筷子。
“我再去拿一雙。”
落荒而逃。
我剛才在想什麽！
晃晃腦袋，理清神志，握着筷子，剛轉身，就對上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專注得發亮。
你知道她想要什麽——死宅的聲音一直都那麽令人讨厭。
不應該的。
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在一起，她會傷害她。
“你到底怎麽想的？”
“嗯？”
剛咽下最後一口湯，連嘴來不及擦，秦雲就抛出沒頭沒腦的問題。
韓雪翎歪頭，微微吸鼻，露出困惑的可愛表情——一如十年前。
“你啊，”
捏緊了筷子，轉移目光的秦雲，死死盯着另外一個方向的奶茶鋪，“明知道我沒帶錢包，為什麽還由我胡來？為什麽早上出門時不提醒我？你……想看我笑話嗎？”
“不是喔。”
這人的聲音永遠那麽輕柔。這跟印象中的愛哭鬼鼻涕蟲完全不一樣！
“因為我會跟你在一起，有我在，所以那些事完全不用擔心。”
“！”
什麽情況！
有你在所以不用擔心？
昨晚明明是我替你解決了曹真的問題，你居然說不用擔心？
敢情我還要靠你了？
怒氣橫生，但也僅僅維持到韓雪翎進入考場之時。
氣沖沖的某法陣師打算掉頭回家，然後一出校門才發現——
沒帶錢、
沒帶卡、
這個地方沒來過。
也沒有傳送回去的法陣。
她哪也去不了！
打電話給死宅求助？
才被洗刷了一次，略過這個選擇。
備受打擊的某人，只能乖乖坐在考場大樓外的椅子上，等着主人把她領回家。
“汪——”
某條流浪狗蹲在她面前，不知死活的叫了一聲。
她瞪着狗，狗瞪着她。
一人一狗互相望着。
寒風瑟瑟，狗開始瑟瑟發抖，秦雲剛想開口洗刷這條死狗，豈料：
“狗蛋，回家了！”
“汪！”
還以為是條單身流浪狗，居然有主人了！
尾巴舞成了圓圈，灰白色的土狗伸着舌頭，屁颠屁颠地撲向主人。
狗狗的屁股很快就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視野裏。
現在，又只剩下秦雲一個人。
寒風瑟瑟，校園的長椅上，她一個人坐着。
望了望考場……
怎麽還不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汪~
☆、第 19 章
“我的天啊，你是從哪個雜噶角落鑽出來的白癡啊！幹脆讓那個女人再給你買個嬰兒奶嘴不是更好嗎，哈哈……”
死宅在床上打滾，眼淚都止不住那誇張的笑聲。
男娘子靠在門柱上，握住嘴巴肩膀猛顫。
“不準笑！”
秦雲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擡起胳膊捏着拳頭，大聲抗議。
“不準笑！”
“好好好，不笑。不過話說回來，那家夥，到底看上你哪一點啊？你這不是笨，簡直是與世隔絕了吧。我宅，但我精通天下事，是世界頂尖的駭客，但你怎麽就連出門帶錢這麽簡單的常識都忘了？”
秦雲對着死宅翻了個白眼。
她何嘗不知道錢的重要性。
只是……那個曹真不知道從哪找了了三流術士，用一道咒符布下了結界。
為了破壞那道咒符……腦袋現在都還在隐隐作痛。
一筆一劃的解咒太耗神了。
她知道自己缺乏攻擊手段，但沒想到會被一個巡回士以外的道士難住。
瞟了一眼靠在門口的男娘子，黑竹溝那一次，他可以用一塊石頭擊穿她的法陣，重創野人，這種力量她至今難以忘懷。
她需要錢，更需要力量。
不是破解法咒的力量，而是更強的破壞力！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聽你們取笑我的。死宅，我需要你的幫助。”
撇下門口的男娘子，秦雲起身，将藏在自家書房的世界地圖拿了出來。
死宅定睛一看——
乖乖，不得了。
地圖上标記的位置，不是未知寶藏的藏身點，就是出了名的禁區。
“你确定？”
秦雲沒有回答，僅投以堅定的眼神回應。
男娘子靠在門邊，偏頭看着死宅和秦雲。
曾幾何時，死宅跟她的室友也是如今這般，共處一室，共同研究。
有那麽一瞬，秦雲的背影跟那個人重合。
捏捏鼻梁，男娘子暗嘲自己眼花。
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大概是自己昨晚修煉太久的原因。
得到滿意的回答，秦雲笑眯眯得收好地圖打算回家。
跟男娘子插身而過，也只是擺擺手招呼一下，連話都懶得說。
“你哪得罪她了？她最近很是冷落你。”
男娘子聳肩，“大概是不小心見過她女朋友了吧。”
男娘子倒是很自覺。
“哦，醋壇子翻了？她的寶貝女朋友怎麽樣？”
“什麽？”
“就是長得怎麽樣啊。”
“比照片好看。”
“果然。她這是吃醋。明明潛意識都承認了，偏偏嘴犟，直到剛才還稱人家是非法侵入者呢。天啊，有哪個白癡會給非法侵入者買車買房送存折的。那個呆子！”
比起八卦的死宅，男娘子更在乎另一個問題。
阿夏大人跟秦雲接觸過了。
十八年來，阿夏大人的命令一直是都是通過秦雲傳達給她們的。
阿夏在避開她倆。
這一點讓男娘子很是介意。
為什麽？
因為她們兩個跟狩獵女王的真身相處過？
跟狩獵女王正面對抗過？
“你打聽到什麽了嗎？”
“不。”
死宅摘下了眼鏡，摸着鏡架，手指的動作非常輕柔。
“其他國家的巡回士分部都接到了相似的命令——搜尋古跡、尋找寶物。完全沒有提狩獵女王的事。也沒有提那個家夥的事。”
“不可能。”
男娘子果斷反駁，他從門框上挺起身子，低頭看着死宅，眼中的确信不容置疑。
“阿夏不是會放棄的人。她一定在想辦法，打開通往《地獄契約》的路。她的女兒、她的後人都在那個世界裏，如果阿夏想找到孟婆的話，她的血脈所擁有的力量是必須的。阿夏不懂放棄。”
阿夏對孟婆的執着，整個山海圖世界都可以作證。
“如果把阿夏滿世界尋找寶藏的行為也看做計劃中的一環……要找出頭緒，只能默默觀察秦雲了。”
男娘子走到陽臺，俯視秦雲。
得到死宅應許的秦雲看起來非常開心，健步如飛，筆直得向前進。
“所以，你到底是真幫忙，還是……”
面對男娘子的質疑，死宅重新戴上了墨鏡，隔着鏡片都可以看到眼中的笑意：
“當然是……”
明天就要出發去峨眉山，收拾完畢的秦雲卻總是放不下心。
韓雪翎的反應特別奇怪。
沒有擔心，也沒有多餘的詢問。
這不符合非法入侵者的人設啊。
早飯後，秦雲又開始望着廚房某個忙碌的背影發呆。
很纖細的背影，卻能在一群鍋碗瓢盆裏游刃有餘。
話說回來，最近廚房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多了？
衣櫃裏也開始有她的衣物了。
貌似最近連宿舍都很少回去了。
算了。
秦雲垂下肩，下巴抵在實木餐桌上，一臉挫敗。
連朋友圈都被侵入，衣櫃也不算什麽了。
電話開始震動，iPhone經典的消息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瞟了一眼白色的iPhone，那玩意兒在飯桌上抖得風騷。
“……”
她的房間、她的朋友、她的生活都被侵入了。
她卻不知道她過着怎樣的生活。
不公平。
而且……
“唔唔-唔唔-唔唔-”
這消息提示音太煩人了！
一把抄起iPhone，向右一劃。
“韓雪翎，密碼！”
“啊？”
“手機密碼！”
“哦。813914。”
忙着擦盤子的某人毫無戒心。
終于進入微信，紅點上的數字居然是三位數！
“怎麽會有那麽多未讀消息？”
“嗯，昨天考試回來，忘記開機了。剛才才想起來。”
廚房裏的那人依然風輕雲淡。
秦雲皺眉，手指輕點，一個一個閱讀消息。
首先，語言論壇上的消息一概略過。
其次，來自大學校園的消息快速掃過。
不過其中一則消息，讓秦雲特別冒火。
大學教授于力的消息——這個老頭用五個字關切了一下考試情況，十個字關心了一下學習狀态，五十個字描述自己的“忙得很”，上百個字叮囑論文研究！
最後直接來了一句重點——論文草稿寫好沒有？
秦雲分明清清楚楚得記得，這次即将發表的學術論文，獲益人是教授，主筆人也是教授！
我删！
下一個！
咦？
沒有名片的來信？
陌生人？
她倒要看看，這些陌生人發了些什麽東西過來。
點開信息，一秒過後，秦雲炸了。
☆、第 20 章
第一條信息：
師妹，自從我在學生會見過你後，我就覺得你好累哦，你都在我的世界跑了好多圈。
秦雲抖了抖眉毛，回複：我在找出口。
看來是個腦子有病的。
第二條：
校花妹妹，莫文蔚的陰天、孫燕姿的雨天、周傑倫的晴天，都不如你跟我聊天。聊嗎？
聊你妹！
回複——還我一個寧靜的夏天。
不過話說回來，韓雪翎是校花？
就這個五官都擠成一團、鼻涕橫飛的愛哭鬼？
第三條：
剛洗完澡，好無聊。
居然連性暗示都來了。
回複：無聊就再洗一遍，滾！
第四條：
你有男朋友嗎？
如此直接的詢問，秦雲很想直接回複一句——我有女朋友了。
但是……
女朋友？
偷偷瞄了一眼廚房裏的身影。
猛搖頭。
想啥呢？
回複：跟你無關。
第五條：
你是方便面我是白開水，今生今世我泡定你了。
呵呵，連戀愛都不談，直接改泡了啊。
泡你妹！
回複：一個變成了屎一個變成了尿，注定分道揚镳。
第四條微信又回複了：
如果沒有的話，你現在有了！
秦雲的眉頭越皺越緊，強行男朋友真是夠厚臉皮的了。
回複：
不想有男朋友！
對方秒回：
你不是人！你是這個世界寫給我的情書！
秦雲努力克制自己摔手機的沖動，忍着怒氣，回複兩個字——去死！
果斷拉進黑名單。
後面的信息已經沒力氣看下去了，秦雲直接把所有未讀信息統統删除！
删删删！
“雲，你在幹嘛？”
秦雲擡頭盯着她。
端着湯鍋的韓雪翎心髒加速：
幽怨的眼神如同被遺棄的小奶狗，眼巴巴得望着主人回頭認領。
“你是校花？”
“呃……那是大家開玩笑送的。”
開玩笑？玩笑的話會有這麽多雄性給你發信息聊騷？
隔着屏幕都能聞到爆棚的荷爾蒙氣息。
難道……這個家夥在學校很受歡迎？
這家夥也沒怎麽樣啊。
跟小時候皺巴巴的臉相比，雖然張開了一些，五官沒擠成一團了，但國色天香？萬人迷？
秦雲搖頭。
于是整個晚餐過程中，韓雪翎被不時飄過來的探究眼神弄得很不自在。
“哎呀雲，你再這樣偷瞧我，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殺手锏一出，那孩子果然老實了。
不過……
“咳咳——”
某個蠢貨果然噎到了。
韓雪翎立刻來到秦雲身邊，幫忙拍拍背，順順氣。
被拍背的人不想被當成老頭子，伸手打算推開她，手卻不小心摸到人家的裆部。
事實上，現在是初冬，厚厚的褲子讓手感覺不到什麽。
只是位置……
韓雪翎一張臉通紅，小聲暗罵“色狼”。
秦雲想喊冤，但從心底湧出得想法卻宣判了她的罪行——
為什麽不是夏天！
韓雪翎沉默，秦雲沉默，一頓飯吃得異乎尋常的熱。
睡覺前，洗完澡的秦雲發現自己的卧室——現在是韓雪翎的卧室，大門敞開。
截至昨天，韓雪翎睡覺時，卧室門都是關着的。
“……”
狠狠得深呼吸，秦雲努力壓下暧昧的念頭。
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
就算、就算是她想的那樣，也……
不是現在，她還沒準備好。
她必須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她現在還沒有準備好。
峨眉山之行，是秦雲提升實力的第一站。
她準備自己一個人去挑戰。
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去完成。
當她告訴韓雪翎自己的目的地時，對方淡然的态度讓她有些失落。
而現在，原因就在身邊。
韓雪翎昨晚似乎沒有睡好，上車不久就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大巴車滿載而來，對面座位上，是一對年輕情侶。
女的看上去就是特別黏人的那種，一路上抱着男的腰不松手。
男的看起來也很喜歡他的女朋友，左手繞過女孩的脖子，把人環在自己的懷裏。
剛上車時，這對情侶還跟韓雪翎聊了兩句。
他們一行人是跟着旅行團來的。
整個大巴車，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旅行團的成員。
導游一上車就噼裏啪啦連珠放炮，車上的人，除了秦雲外，都被他的口才吸引了。
峨眉山是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地勢陡峭，風景秀麗，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稱，山上的萬佛頂最高，海拔3099米，高出峨眉平原2700多米。山上多古跡、寺廟，有報國寺、伏虎寺、洗象池、龍門洞、舍身崖、峨眉佛光等勝跡。
峨眉是挺好，但這些名跡都不是秦雲的目的地。
隔着車窗，冬季的峨眉山雲霧缭繞，仿若仙境。
是仙境，也是險境。
她來峨眉山，是沖着峨眉山三霄洞來的。
三霄洞位于峨眉山仙峰寺西南，在峨眉山九老洞的後面。是傳說中的三位女子：雲霄、瓊霄、碧霄修煉之處。洞口高5米，寬6米，有岔洞，洞道總長為214米。三霄洞位于峨眉山海拔1000多米的第一個崖臺上。盡管峨眉山上游人衆多，但游人一般不到舍身崖的三霄洞游玩。
理由很簡單，游人是來放松的，不是來找死的。
三霄洞，別名死亡之洞。
1925年，峨眉山的演空和尚見三霄洞四周風景秀美，位置絕佳，于是将這裏辟為道場，開路修廟開始了洞中佛事。和尚本是峨眉山高僧，并且又是名勝之地，廟宇建成之後，香客絡繹不絕，雖然偏僻，但其香火倒也旺盛。
1927年夏天，一群香客、居士70餘人應邀來賀，在三霄洞內由演空和尚作法事。三霄澗內遍點香燭，鼓钹齊響，衆人繞洞而行，口念經書。之後又虔誠地跪坐于蒲團之上，聆聽演空說法。法事完畢後，衆人又在洞內擺開鑼鼓，唱戲喧鬧。此時已月明星稀，鑼鼓之聲遠播，山腰間廟宇都可聽見。
突然一聲巨響，其聲如悶雷，鼓鑼聲戛然而止，從三霄洞內湧出一股濃煙。次日仙峰寺僧人前往查看，見洞內屍骸遍地，演空和尚與70餘名香客皆慘死于洞中。
此事成了轟動全川的特大新聞。事後有人說是三霄娘娘顯靈，有人說是瓦斯爆炸，也有人說是瘴氣為患，各說不一。慘案之後，三霄洞被蒙上一層可怕的陰影，無人再去。
三霄洞正位于雷洞坪下的半崖中，相傳雷洞坪下有龍雷之神會聚，其下來往人不得在此喧嘩，否則觸怒雷神将招致雷雨大作，震撼山谷，以顯其威。因此也有人猜測，三霄洞中鼓樂大作，觸怒了雷神，所以全部雷打而亡。
幾十年過去了，這裏路斷人稀，成為令人生畏之處。三霄洞外雜草叢生， “三霄洞”三個大字還依稀可辨。從洞口往裏走約三百米處，還有兩具屍骨架。洞口兩邊各有一尊菩薩，已經面目全非。
秦雲今天來，就是沖着那悶雷而來。
為此，她連遺書都寫好，交給死宅，以防萬一。
只是沒想到……
她微微偏頭，那人在她的肩膀上酣睡。
車內盡情喧鬧後的平靜，車窗上是耀眼的日光。
那人睡得很不安穩，眉頭微皺。
為什麽要跟着來啊。
心中嘆息，手臂卻小心繞過那人的脖子，在不弄醒熟睡之人的前提下，輕輕撫上那人的眼睛，替她當掉耀眼的陽光。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碰見紅色的網審了，默默祈禱我後面某一章不要那麽倒黴。否則……提前預告，如果運氣不好被鎖了，我就直接跳過那一章啦，親們見諒。
☆、第 21 章
三霄洞前，雜草叢生。
夜半時分，寒氣鄙人。
青芽石階，凝霜積水。
洞口菩薩，面目全非。
秦雲借着手電筒，借着清冷的光束，注視幽暗的洞口。
白天陪着韓雪翎好好玩了一天，晚上安撫好韓雪翎，她獨自一人進入死亡之洞。
入洞約三百米處，兩具屍骨骨架因為位置的原因，至今無法搬出去。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手電的光束，筆直得照在白骨上，慘慘訴說幾十年前，人類因罪而受的天譴。
她盯着那兩具屍骨，緩緩擡起手臂，指如筆，幽綠的光芒宛若螢火，一閃一滅。
幽光如波紋，一圈又一圈從她指尖劃出，法陣緩緩啓動。
伏在洞內的兩具屍骨也開始微微抖動。
額頭開始冒汗，秦雲緊盯着那兩句越抖越厲害的屍骨，指尖的舞蹈也越劃越快，直到——
那兩具屍骨黑洞洞的眼窩，紅光閃現！
舞動的手指立刻捏成拳頭。
法陣——“蛇”——啓動了。
“蛇”——此法陣即施術者本人，在法陣內打敗敵人，即可吞噬敵人的生命、靈魂、記憶以及所有技能，非常危險的陣法，一旦戰敗，就會被法陣反噬，魂飛魄散。屬于最危險的禁術之一。
學會這種□□的，世界上只有兩個人。
秦雲是其中之一。
風險和收益對等。
空間已經變成了灰色的凝滞時空。
兩具紅眼的屍骨緩緩走向她。
有金黃色的光點充斥空間，慢慢腐蝕她的法陣。
敵人，不是眼前的兩具屍體。
敵人，比紅眼屍體更可怕、更強大。
但是，
我要贏。
然後回去，回去好好“教訓”那個膽大包天的非法侵入者。
第二天，秦雲沒有回到酒店。
韓雪翎聽從秦雲的話，乖乖得坐在酒店大堂，正對着門口，望眼欲穿。
“你好。”
是同車的年輕情侶。
這對情侶依然很黏。走路都是手牽着手。
連腕表的款式都是一對。
穿藍色T恤的男孩禮貌得打招呼，接着就自動把位置留給兩個女孩，自己去買飲料了。
戀愛中的女孩眼神都發着甜膩的光。
“你的朋友呢？”
“她有事去處理，等她處理好了，就會回來。”
“撇下你一個人？”
對面那女孩的質疑毫不掩飾，韓雪翎微微皺眉。
“她是為了我好。”
“是嘛。但是我認為，既然一起出來玩，就要兩個人一起才有意思，何況……”
女孩說到一半，眼神就釘在男孩身上。
男孩拿來的是珍珠奶茶，女孩笑彎了眼，接過熱乎乎的奶茶，捧在手心，當寶貝似的。
男孩也替韓雪翎買了一杯。
“謝謝。”
大大方方地接下，道謝，卻突然發現男孩彎腰遞茶時，瞥她的那一眼有些異樣。
女孩坐在後面，看不到這一幕。
無端想起申圓圓的事，韓雪翎決定把奶茶捧在手心，距離嘴巴遠一點。
“你們談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接下來的行程而已。”
“哦，我們不是早就定好了嗎？怎麽，又有變？”
“怎麽可能呢。我是說，這位姐姐現在剛好有空，要不要請她一起玩。畢竟其他人都是百八十的半秧子老頭老婆子，還是跟年輕的姐姐在一起更好玩。”
韓雪翎再次悄悄皺眉。
這年輕女孩看着比她還小，說話卻這麽不饒人。
男孩偏頭，悄悄流露出期待的眼光。
這一次，女孩沒有錯過她男朋友的眼神。
女孩也偏頭直視對面的韓雪翎，這一次，韓雪翎清清楚楚得看見，那雙眼中的嫉妒和怒火。
韓雪翎心中嘆氣，還真是一對不省事的情侶。
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女孩眼中的陰霾散去不少，男孩很好地隐藏了失望的表情，眼神卻藏不住。
等這對不省事的情侶走開，韓雪翎将一口沒喝的奶茶丢進了垃圾桶，繼續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着那人歸來。
再等一晚。
她說了，如果三天後她都沒有回來，就去找死宅。
但她決定，如果明天早上都沒等到她回來的話，她立刻給死宅打電話。
她一向不會主動把自己的隐私暴露，這一次居然把死宅的電話和住址一并告訴她，事情絕對不簡單。
縱然她們不是普通人；
縱然她們常常在另一個世界；
縱然她跟她的距離還很遙遠，但是……
她的夢想，一定要自己親手實現。
自己的幸福，自己抓住。
好不容易抓住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
冬天的早上，陽光仿佛也學會了賴床，起得很晚。
韓雪翎早早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繼續等着。
那男孩提着早餐，沒有徑直回到愛的小屋，而是自顧自得坐在韓雪翎的對面，再一次，跟她面對面。
不是私人領域，韓雪翎無法拒絕。
有一搭沒一搭的尴聊，她終于明白秦雲如此重視私人空間的理由。
如果在自己家的話，早就可以下逐客令了。
但現在是在大堂，在公共空間，她不是空間的主人。
似乎看出韓雪翎的心不在焉，男孩短暫的沉默後，突然抛出沒頭沒腦的話：
“在外旅行到處都要花錢，尤其是女孩子，花錢的地方很多。比方說，安全。”
“嗯。”
韓雪翎僅出于禮貌，簡單回應一下。眼睛卻已經很直接得移向門口，看都懶得看對面的人了。
“所以，這次旅行，我給我女朋友買了一份保險，別告訴她，我要親自告訴她這個驚喜。”
這下韓雪翎終于又把視線投注在男孩身上。
男孩果斷挺直了背脊，讓自己顯得高大一些。
韓雪翎微微皺眉。
旅行安全跟保險有關系？
驚喜？
這男孩的邏輯有點奇怪啊。
“而且還是很大數額的保險。”
男孩的眼神讓韓雪翎坐立不安。
一個可怕的猜測湧上心頭，韓雪翎希望是自己想岔了。
“如果有錢，就不需要跟那些大媽大爺一起坐車，空氣又差，氣味還難聞。有自己的車，就不需要受這些活罪了。偏偏她還不樂意，非要存錢攢首付，房子可以後面再買，車可是現在必須的耶，不然走哪都不方便。這次旅行，她開心的不得了，就一座山而已，有什麽好開心的。車是男人的身份，男人的臉面，車的檔次也是男人的膽，事關男人的尊嚴，那家夥一點都不懂！”
男孩的抱怨，讓韓雪翎想起地鐵上的那對情侶。
☆、第 22 章
戀愛中的女孩，只要男朋友在身邊，再痛苦的擠地鐵都甘之如饴。
而那個地鐵男孩，嘴上說着擠地鐵這種時候就需要男人，但事實上，那個地鐵男孩也一定想着怎樣才能買到一部車。
有了車就有了膽，有了膽就……
該為那位地鐵女孩默哀嗎？
明明看似如此相愛，但其實兩人想要的東西根本不一樣呢。
“我很快就會有錢了。”
又是沒頭沒腦的話，韓雪翎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大清早的男孩不去給他的女朋友送早餐，跑她這來胡言亂語，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個月內我就可以擁有奔馳寶馬，下次，坐我的車旅游吧，再也沒有吵人的雜音和難聞的氣味了。”
男孩伸出了手，韓雪翎立刻把放在膝蓋上的手縮回來，掏出白色iPhone，手指按上去。
高高舉起手機，韓雪翎面若寒霜，無言示警。
男孩咬了咬唇角，收回手，一臉不甘心。
抓起裝着稀飯和包子的口袋，男孩轉身之際陰恻恻得撂下一句話：
“你會後悔，你錯過了一個有錢的男人！不過我很大方，會給你留機會的。如果想好了的話，明天就到1503號房來。我等着你。”
男人——這兩個字被說得特別重。
韓雪翎始終瞪着那人，手指不敢離開手機按鍵，直到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電梯裏，電梯旁的指示數字顯示十五樓後，她才松了口氣。
大堂的值班人員還在前臺打瞌睡。
燈光沒有全開，柔和的氣氛透着清冷孤寂。
太陽終于露出了頭。
門口還是沒有秦雲的身影。
韓雪翎翻出了死宅的電話，正打算撥通，一聲巨響突然撼動整個世界。
四星級酒店的玻璃都搖晃得嘩啦嘩啦作響。
所有人紛紛沖出房間。
“怎麽了？”
“地震？”
“爆炸聲哪來的？”
……
峨眉山一片混亂。
不祥的預感在看到匆忙的男娘子時，得到應證。
“……”
韓雪翎說不出話。有限的幾次見面，對男娘子的印象一直是沉穩淡定。
然而現在，這個男人卻是顯而易見的焦急。
男娘子一抹臉上的汗水，快步沖過來，在人群中準确找到她，
“她在哪？”
韓雪翎立刻帶他去往三霄洞。
洞口，已經有警察和消防員聚集在此。
警戒線被拉起，她和男娘子被擋在警戒線外。
“發生什麽事了？”
“爆炸聲從這裏傳出來？”
“洞裏噴火了，一條黃色的火柱，五六米粗呢！”
“哎呀，那不是跟九十多年前一樣！”
“噓……別瞎說。警察和消防員好像已經決定進去搜查了，我們等結果吧。”
男娘子決定混進搜查隊。
韓雪翎又被撇在外面。
她不甘心，卻被男娘子狠狠瞪了一眼。
“如果你闖進來，只會礙事。”
“想救她出來，就安靜等着。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秦雲曾跟她說過，男娘子是個武癡、修煉狂，沒人想跟他打架。
她安靜得等着，目送男娘子的身影在層層圍觀的人群中消失。
時至正午，被那天搖地動的聲音驚出來的人群終于散去，她也跟着散去。
只是回到酒店，卻被前臺值班小姐叫住：
“客人，請問你跟1503號房的客人是一起的嗎？”
1503？
韓雪翎想起了那對不省事的情侶。
“不是！”
否認的幹淨果斷，乃至于口氣有些激烈。
但前臺值班的小姑娘反而松了口氣。
“太好了，之前看那男人經常找你聊天，還以為你們是一起的呢。太好了。”
太好了？
對此反應感到好奇的韓雪翎還是忍不住問了問原因。
小姑娘左顧右盼，确認沒人關注她們，才前傾身子探出頭，悄悄說道：
1503號房的那個女孩跳崖自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