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未來的未來（7）
未來的未來（7）
“賀南山。”
謝尋舟起身，賀南山這個名字，真的很久沒有聽到了。他怔怔的看着走近的蘇雲逸，随着蘇雲逸的走近，他的視線也慢慢的低了下去，他吸了下鼻子，冷不丁的開口，“書包，你是不是營養不良啊，都長不高。”
他還擡手在蘇雲逸的腦袋上比了比。
蘇雲逸，“……”
拳頭硬了。
看在謝尋舟快哭了的份上，最後這一拳還是沒揍下去。
謝尋舟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條件簡陋，麻煩将就一下喽。”
“遠輝，倒茶。”
謝遠輝熟練的從冰箱裏拿出茶葉還有一些吃的東西，吃的擺在許如生面前，茶擺在顧林森面前。
期間，謝尋舟目光一直在蘇雲逸身上晃悠。
蘇雲逸靠近顧林森，“顧哥，我跟賀南山單獨聊聊，你們待會兒不用客氣，把他的小冰箱都吃光。”
顧林森揉了揉蘇雲逸的腦袋，“好，我等你。”
謝尋舟眉眼一挑，目光鋒利的在落在顧林森臉上，待看到他們那能亮瞎眼睛的氛圍，又微微帶着一絲落幕的垂下眼睛。
顧林森看着他們兩人走出去，也離這間辦公室不遠，就在前邊的的臺階上，兩人一屁股坐下，動作熟練得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顧林森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照片裏的少年和男孩一個叼着根草、一個抱着本子鉛筆，晃晃悠悠的從住房走出，然後一屁股坐在當成凳子的石階上，一個看着遠方無所事事，一個抱着本子畫下一個個落日與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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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包，你長大了。”可我卻不在。
謝尋舟沉默了很久，卻只能啞着嗓子說出這句話，英俊鋒利的面孔跨了下來，不難看，只讓人心疼。
蘇雲逸也微微紅了眼睛，卻只道，“賀南山，我們找到你了，所以這樣就可以了呀。”他的确長大了很多，不是當年那個吵着要賀南山的小孩子了。
所有錯過都已經是過去，只要找到了賀南山，那些遺憾便不再是遺憾。
聽到“我們”這個詞，謝尋舟睫毛微顫，他握緊拳頭，卻緊張得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
蘇雲逸眨了眨眼睛，冷不丁的問，“賀南山，你為什麽不問舟舟？”
雲璟舟。
蘇雲逸拿出手機，他因為上課設置的靜音還未有解除，他也不打算解除，直接聯系雲璟舟。
屏幕無聲的亮起，隔着千山萬水浮現另一個人的面容。
雲璟舟剛想說話，卻猛然發現鏡頭對準着一個男人，即使已經過去了八年，盡管只有一張側臉，雲璟舟依舊一眼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誰。
他咔嚓一聲掰斷了手中的水性筆。
這聲音沒有引起謝尋舟的注意，他滿身心都陷入了回憶中。
謝尋舟垂着腦袋，聲音沙啞，“他還好嗎？”
“很不好。”蘇雲逸褪去了一些僞裝，聲音冰冷的陳述着那些事實。
謝尋舟猛的擡眼，眼睛中布滿血絲，“不好，哪裏不好，書書……”
謝尋舟想當然了，在他的固有印象裏，蘇雲逸既然好好的出現在他面前，那雲璟舟必定也是好好的。
他從未有過蘇雲逸好好的代價會是雲璟舟，因為蘇雲逸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們養的小孩雖然是個直性子，卻也非常的敏銳。
家人可以彼此付出，卻不能以犧牲自己的方式。
蘇雲逸低頭摩擦着手機，示意視頻中的雲璟舟先不要開口。
“舟舟以為你死了。”蘇雲逸說道，“我們被帶走之後，再回來已經是一個月後了，然後我們查到你在那天出了車禍。”
“其實……”如果不是在小巷子裏找到了你的照片，如果不是知道了你曾經出現過在陽光之家，我也以為你已經死了。
謝尋舟腦子嗡了一下，半響沒說話。
世間的陰差陽錯就是這樣。
他的确出了車禍，受傷嚴重，他血型是特殊的Rh陰性血型（熊貓血），南城這個小城關于這種血型的庫存幾乎沒有。那個時候，謝澤和張海岚夫婦二人不久前剛知道雙子抱錯的問題，處理好盛世的事情之後便開始尋找孩子的蹤跡，他們的第一站就是南城，因為孩子就是在這裏生的，也最有可能在這裏出現問題。
車禍的時候他們恰好在現場，便一起将人送去了醫院，因為同為熊貓血，夫婦二人見那孩子年紀輕輕的，與他們被更換的孩子一般大便幫忙輸了血。但是血管一接入，賀南山便産生了強烈的排斥反應。
直系親屬之間不能輸血，謝澤的輸血緊急停止，謝澤和張海岚整個人都是懵的。
孩子，那是他們的孩子。
但這只是猜測，血液排斥有多種原因，不一定是因為這個。但夫妻兩回想起賀南山的面容，心底微顫，告訴自己極有可能。
因為車禍身體損傷和失血過多，賀南山陷入病危，他又是孤兒，老院長來簽了字，但南山這個小醫院根本無法救治，接下來就是轉院轉院轉院，期間謝澤和張海岚一直跟着，他們抽空做了親子鑒定，賀南山就是他們的孩子。
這讓夫婦兩心中慶幸又後怕，差一點，差一點他們就與自己的孩子天人永隔了。
最後賀南山也不知道兩人是如何做的，他只知道自己醒過來之後已經是在國外的一家很權威的醫院，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
謝澤和張海岚告訴他，兩人是他的親生父母，他出了車禍，在這裏治療，直到現在才醒。
賀南山知道自己是出了車禍的，他看着面前的場景有些蒙，以為自己已經死亡然後遇到了小說裏的穿越。
最後還是吊墜讓他回到了現實，但吊墜已經染了血，照片模糊不清，賀南山是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會畫畫。
他拜托父親和母親去找雲璟舟和蘇雲逸，自己則是努力複健回國。
但是一年時間，仿佛滄海桑田的變化，福利院那條街被拆遷了，搬到了另一處，新福利院裏面關于雲璟舟他們的資料沒有查詢到。
賀南山用了一年時間複健好身體便立即回到南城，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切，他茫然失措。
又瘋了一樣找了一年時間還是沒有結果，在張海岚小心翼翼的問他改名字上族譜的時候，他沉默的選了謝尋舟這個名字。
“南山……”雲璟舟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謝尋舟渾身一僵，咔嚓咔嚓的像是機器人一樣望過去，蘇雲逸抹着眼淚将手機塞到他懷裏，然後沖回辦公室。
雲璟舟無力的靠在椅子上，真的就差一點點，他們就失去了賀南山。
“我很抱歉，我後邊才知道，雲家這邊将我和小舅的資料全部銷毀了。”雲璟舟渾身顫抖。
雲家是個流傳很久遠的家族，在古時代，他們有個統一的名字叫做世家。
世家的第一要務是傳承。
雲家的傳承機制冰冷又殘酷，每十年便會在族中子弟裏篩選一個家主，其餘子弟各自分配任務。
這種機制的漏洞本就極大，利益趨使之下，手握重權的人不想放手，原本有資格卻沒被選中的人心生不滿。
很不幸，二十年前的那個十年末尾，因為一項更新疊代的技術研究，所有積壓的一切爆發了，在叛徒的刻意勾結下，雲家的一項研究項目遭遇了國外勢力的盯梢。
在得不到挖不走研究人員得不到研究的情況下，他們選擇了最極端的毀滅方式。雲家家主在回國途中遭遇了飛機失事死亡，做出研究的實驗室爆炸失火，蘇雲逸的父母和數位雲家人作為主要研究人員死在了實驗室裏。
而他姐姐，也就是雲璟舟的母親，她本身就帶病，費勁心力将他們送離雲家之後，便因病去世了。
雲璟舟和蘇雲逸後來陰差陽錯進入了南城的福利院，一呆就是十年。
雲家的動蕩在繼續，最後國家出手才将所有事情撥亂反正。
但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雲家開始分崩離析，支脈分離各自成家，但延續多年的機制自有穩定性，雲家主脈還在，它如機器一般繼續收縮運轉，十年之後，更疊換代，雲璟舟被推上了家主之位。
雲璟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找到他和小舅的，又是以什麽方式篩選家主的人選。
深挖下去，無非徒增憤怒和無力。
雲璟舟不想知道那些“家人”是否冷漠的看他們在孤兒院裏茍延殘喘。
他只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那個自稱他三爺爺、小舅三哥的老人說，不是他 ，成為家主的人便會是蘇雲逸。
因為家族機制的選擇，也因為那項讓整個雲家都動蕩的研究，專利權在他和小舅身上。
于是他選擇了接受，以十年時間後半生與雲家的背離。
但事情總有意外，賀南山剛好在他們被帶走的那天出事了。而後續，雲家在雲璟舟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選擇銷毀了他和蘇雲逸在孤兒院的資料，那些在雲家眼中代表屈辱的過去，理所應當的煙消雲散。
于是一切都開始錯過。
謝尋舟并不在意雲家，但傷害他在乎的人他卻無法忍受，現在他就對這個讓他們分開的家族非常不喜歡。
他貪戀的看着屏幕中的雲璟舟，一切原因都已經明了。雲璟舟也看着謝尋舟，他目不轉睛，也不在說話，就像等待一場判決。
謝尋舟說，“舟舟，我想見你。”
“飛機會在下午三點飛往海城。”雲璟舟深深的看着他，“你等我。”
